显无奈道,“清洛,你又在挖苦为夫了。”
    “沈老爷贵为一家之主,妾身怎敢。”凌清洛倚在沈含植的身前,嘴角带笑。
    张仁罪大恶极,她怎会轻易地放过他。只是,如今朝局不稳,皇上病重,若她所料不差,不出几年,新帝就会登基,而张仁为权势所迷,早已深陷其中,要他现在放弃手中的权位,告老还乡,怕是痴人说梦。
    功高盖主,向来是皇家大忌,呵呵,她倒要看看,将来即位的新帝,会如何地对待这位权倾朝野的张相爷。
    “沈老爷与沈夫人尽可放心,待本宫回去之后,便会禀告父皇,还吴中沈家及沈少爷一个公道。”凌翰林的墓前,又出现了一位身着明黄锦衣的年轻男子。
    凌清洛心下大惊,忙抬头望向沈含植,但见他,眸光柔和,浅浅而笑,她这才恍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一切,都是在她夫君的掌握之中。
    这就是江南之人皆知,不理世事的沈老爷?凌清洛面上狐疑,暗忖道。
    即使是当着一国储君之面,沈含植的眼中,依然毫无俱意,他不卑不亢地道,“有劳殿下了。”
    “若非沈老爷,本宫岂能得知张仁的狼子野心。”太子夏侯墨清秀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病态。
    “外边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沈含植意有所指道。
    “有沈老爷这位名满江南的神医在,本宫还有何后顾之忧。”夏侯墨望着沈含植夫妇,心中赞叹不已。沈老爷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他的清雅之气,丝毫未减;而更不必说沈夫人,倾城之容,仙姿佚貌,犹如姑射神人,降临尘世。
    凉风起,夏侯墨重重咳了几声,他的病,就连已故的夏神医都束手无策,这十几年来,他都是靠着沈老爷每年送来的药,苟延残喘。当年,母后不足月而生下他,再加之,他曾中过毒。生于皇家,面上是万丈荣光,尊贵无比,但实际上,他却是百病缠身,终年汤药不断。
    “夫君,沈老爷,沈含植!”待太子夏侯墨离开后,凌清洛直呼其名,嗔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清洛,为夫冤枉,”娇妻一怒,沈含植自然不敢怠慢,他忙据实道,“师兄曾奉诏入宫,为皇上与太子瞧过病,那时,我刚好在场。师兄死后,我回了江南,就再未踏入京师一步。”
    二十多年前,他隐瞒世家公子的身份,化名沈闲云,拜当年的医谷主人为师,学得岐黄之术。那次,也是机缘巧合,他救了当朝太子一命,而今日,他派人请太子夏侯墨前来,一则是为了相府公子张玄颢被杀之事,替念生洗清冤屈;二则,趁机在太子夏侯墨面前,表明吴中沈家绝无谋逆之心;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为清洛,报十九年前凌翰林被害之仇。
    “还有呢---”凌清洛美目流转之间,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娶了个聪慧过人的妻子,他也就只能夫纲不振了,沈含植笑着摇头,继续道,“吴中沈家,并非只是江南的一个寻常世家,自百余年前,先祖皇帝打下江山,就开始在江南暗中布下眼线,以保夏侯家的江山永固。沈家一坊,九铺,十八楼,七十二庄,还包括那些藏在暗处的生意往来、大宗买卖,最后所得的钱财,几乎都会在年底偷偷运入皇城,送至皇帝的秘库之中。”
    什么江南第一世家,什么富可敌国?有谁能知,人人殷羡的吴中沈家,终究只不过是皇上手中,随时都可遗弃的一颗棋子,沈含植波澜不惊的脸上,忽闪过一丝悲愤。
    “原来沈家的万贯之财,都是别人的。”凌清洛听后,扑哧一笑,她伸手环上沈含植的脖颈,媚眼如丝,“夫君,若让张仁知晓,吴中沈家所依附的朝中权贵,竟是一国之君,你说,他会不会吓得一病不起?”
    谋取吴中沈家,便是与皇上相争,其结果,无疑是死路一条。凌清洛终于明白,为何沈老爷子尽敛锋芒,一生恪守在苏城吴中,这个偏隅之地。
    荒郊野外,行人罕至,但沈含植的脸上,仍微微泛红。
    “清洛,这件事到此为止。”他绝不容许她再次只身犯险,沈含植微怒,极力压制着,被凌清洛轻易挑起的情动。
    “知道了,沈老爷。”当年,她只需勾唇浅笑,便会有无数的世家公子,臣服于她的脚下,如痴如狂;而现在,她明明笑靥如花,可她的夫君,丝毫不为所动,凌清洛暗叹道,诱惑心如止水的沈老爷,确实是难于登天。
    沈含植愠色稍缓,哭笑不得道,“这些年,小念生执掌吴中沈家,却一直阳奉阴违。且不说别的,就是沈府送至京师的钱财,连年递减,我敢肯定,那些钱财,可能都被我们的儿子挥霍一空,亦或中饱私囊了。”
    凌清洛笑而不语,她与夫君皆是淡薄名利之人,偏偏生了个贪图享乐的儿子,也难怪夫君一脸郁闷。
    “一年多前,小念生的那招绝处逢生,却使得吴中沈家因祸得福。”沈含植满脸欣慰,然而,只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清雅的脸上,怒气渐生,“不过,一事归一事,等我见了他,还是得骂他。清洛,你瞧瞧,这些年,他是怎么照顾颜儿的。”
    不在府中修身养性,到处留情,还惹了一身的风流帐。沈含植越想越气,这混小子,甚至不顾世俗,千方百计地迷惑颜儿,害得颜儿未出阁,就声誉尽毁。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偿所愿
    凌清洛与沈含植两人聚少离多,而后,她又在闲云山庄昏迷了十余载,年少的韶光,与她而言,彷如梦一场,岁既晏兮孰华予?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凌清洛释然一笑,紧紧握住了沈含植的手。
    “夫君,这可怨不得我们儿子。”凌清洛难得见沈含植动怒,不由得,心生几分捉弄之意,“也不知当初是谁,留下那‘一旦动情,必死无疑’的八字箴言,吓得老爷子把念生身边所有的女子都送出府外。我们儿子又非圣贤,怎能不近女色。可偌大的沈府,他的身边就只有一个颜儿,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念生不找颜儿,你让他找何人?”
    “是我的错?”沈含植被凌清洛的强词夺理,驳得哑口无言。
    嗯,凌清洛笑得点头,道,“夫君,我该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当年,纵使赵慕雨作恶多端,但在夫君的心中,依然存有愧疚,而颜儿是赵慕雨的女儿,若念生对颜儿真心实意,岂不正好了却夫君心中多年来的遗憾。
    “你呀,”沈含植宠溺地道,“为夫说不过你。”
    “只是那乔曼柔?”凌清洛柳眉微蹙,道,“乔曼柔是淹城柳家的后人,绝非泛泛之辈,更可况,她现在还怀着念生的孩子,若念生遗弃了她,岂非显得我们沈家不仁不义?”
    “所以,有些事,我都不敢告诉念生,”沈含植面带忧虑,“若念生得知真相,因此与乔曼柔撕了脸面,我怕乔曼柔会重蹈当年赵慕雨的覆辙,一怒之下,伤及颜儿与小佑儿,后果就不堪设想。”
    “怎么,你想让念生真娶了杀你爹的那恶毒女子!留一个善于使毒的女子在念生身边,我不放心。况且,我怀疑,真正杀害张玄颢,挑起沈家与相府争端的人,就是乔曼柔。”凌清洛冷哼道,“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她先逼得念生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然后,她再出手相救,这招欲擒故纵,的确用得天衣无缝。”
    “沈含植,当初你以平妻之礼娶我,是否也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凌清洛笑眸渐浓,咄咄逼人。
    “清洛,你说到哪儿去了,”沈含植抬手,指着两鬓间的几缕白发,苦笑道,“清洛,我老了。”
    他老了,而她,却依然拥有二十几岁的模样。
    “不会,在清洛眼中,夫君仍然是那个风姿卓然,飘逸出尘的沈含植。”凌清洛的纤手,抚向沈含植的几缕白发,若非她,他怎会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近十年。
    “此地不宜久留,清洛,我们尽快离开。”沈含植猛然想到,张仁已知清洛死而复生,依张仁的阴险卑鄙,怎会就此善罢甘休。好在,他让子钰提早告知念生,要他速回吴中沈家,收拾残局。
    “你这个当爹的,就只会狠心地一走了之。”凌清洛奚落道。夫君的顾虑,她怎会不知,荣惠公主于十余年前猝死,在世人的眼中,她凌清洛是个已死之人,即使太子夏侯墨看在夫君的面上,替她遮掩,但张仁那人,却不得不防。
    “谁教我这一世,受你所惑。”沈含植情深款款,低语道。
    凌清洛沉思半响,道,“既如此,我们先去洛阳,然后再转道江阴,----。”
    “哪儿都不许去,我们直接回吴中沈家。”沈含植心下一紧,忙脱口而出道。洛阳卢家的家主卢炎,江阴的定远侯程元瑞,哪个不是对他的妻子虎视眈眈,旧情难忘。
    “如夫君所愿。”凌清洛笑意盈盈,与沈含植相携而去。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荒野之上。
    轻风拂过,只剩下,日落余晖,远山浅黛,莫不静好。
    等沈少爷一行人,匆匆赶到凌翰林的墓前之时,哪还有凌清洛与沈含植两人的踪迹。
    凌翰林的墓前,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淡淡的,却又熟悉的清香。
    沈少爷驻足屏息,艳如桃瓣的眸子,流光溢彩,愈加地勾魂摄魄,乔曼柔目露痴迷,呆呆地望着他,心中赞道,如沈念生这般,俊美绝伦的男子,的确是举世难寻。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抚向腹部,得逞地一笑,沈颜儿拿什么跟她争?更何况,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沈府的少夫人。
    “外祖父,孙儿带孙媳妇来看您了。”沈少爷半掀衣袍,屈膝跪在凌翰林的墓前。
    乔曼柔自恃是沈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心安理得地与沈少爷并肩而跪,只是苦了站在一旁的沈颜儿,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万分尴尬。
    “孙媳妇,你怎么还不过去?”固执的韩老将军,只认定,沈颜儿才是他的孙媳妇。
    经韩老将军一提醒,沉浸在悲伤中的沈少爷,忙转头,道,“颜儿姐姐,你快带小佑儿过来。”
    乔曼柔心下大惊,据她所知,沈颜儿抚养的这个孩子,与沈少爷毫无干系,可他怎么,也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去祭拜他的外祖父。
    莫非,乔曼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佑儿,心中的那股不安,压得她,几乎窒息。
    “颜儿姐姐。”乔曼柔起身,面上堆笑,她拉过沈颜儿,一同跪倒在凌翰林的墓前。
    沈少爷目露欣慰,俊容含笑。
    “韩爷爷,孙儿该回江南了,您多保重。”祭拜完凌翰林,沈少爷就与韩老将军道别。
    韩老将军威严的脸上,老泪纵痕。
    “孙媳妇,老夫把干孙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他。”韩老将军只对沈颜儿千叮万嘱,却对乔曼柔不理不睬,乔曼柔气得握紧了藏在袖口中的沈府信物,脸色隐晦不明。
    第一百七十八章 恃宠而骄
    从京师到江南苏城,何止是千里之遥,再加上乔曼柔怀有身孕,经不起路途颠簸,故而,在这一路之上,马车走走停停,行得极慢,等沈少爷他们赶到吴中沈家时,已是第二年的仲春。
    “曼柔,小心。”沈少爷抱着恃宠而骄的乔曼柔,慢慢走下马车,对她极尽呵护。
    “夫君,辛苦你了。”乔曼柔的腹部已高高隆起,她一脸带笑,故作虚弱地将头靠在沈少爷的胸前,一语双关地道,“曼柔无以为报,只能为夫君生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儿,好承继我们吴中沈家百年的基业,替夫君分忧。”
    乔曼柔的话,不轻不重,却能让在场之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沈少爷转头,神色复杂地望了沈颜儿一眼,便抱着乔曼柔,径直走向沈府的朱门。
    两岁多的小佑儿,见沈少爷抱着乔曼柔,就不依不饶地摇着沈颜儿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佑儿也要爹爹抱抱,娘亲---”
    沈颜儿苦涩一笑,拉起佑儿柔嫩白皙的小手,柔声哄道,“佑儿是堂堂男子汉,自己走,好不好?”
    乔曼柔言语中的讽刺,沈颜儿怎会不知,她的佑儿资质不高,与寻常的孩子相比,仿佛显得他有些愚笨,与木讷。可她从未想过,要为小佑儿,与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