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啪,他将手机扔在车门上,额上的青筋直突突地跳著,快速地放下手剎车,他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飞一般直接往住所开去。
此时的郑一珍完全不知道在地球另一边发生的事情,她回到台北,调好时差。在周末的时候回了一趟家裡,郑父、郑母看到她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又是喜又是惊。
「阿珍,你怎麼回来了?」郑母一年没看到女儿,思念成疾,伸手重重地抱住女儿,一脸要哭的样子。
郑一珍心裡一酸,回抱了一下郑母,「妈,我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郑父同样激动,大掌不断地轻拍著女儿的肩膀,「想回来就回来。」
「嗯。」郑一珍点点头,脸上带著泪的笑靨看起来格外的美丽动人。
短暂的温暖之后,郑母朝她身后看了看,「阿成没有跟著回来?」
郑一珍暂时不想把在陆家发生的不愉快告诉家人,「没有呢,他很忙。」
郑母脸上有著自责,「都怪我们不好,如果没把你嫁这麼远,你想回来也方便。」
郑一珍撒娇地将脸往郑母肩膀上凑了凑,转移话题地说:「妈,我好饿。」
郑父、郑母对她回来并没有什麼疑惑,毕竟他们的女儿从小就黏人,一年都在外面,肯定是想他们才回来。只是等到郑一珍的哥哥郑培源回来的时候,郑一珍才发现这个家裡最难对付的人就是她哥哥了。
一家四口开心地用完餐,郑培源随便找了一个藉口就把郑一珍喊出来,两人在附近的公园散步。
「哥,你不是说买水果吗,怎麼走到这裡了?」
「你跟他发生什麼事情了?」郑培源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婉转地问道。
在她不在的这一年裡,她的哥哥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的人看起来黑了不少,眼神精锐,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
「不要撒谎。」郑培源冷著嗓子说。
「哦,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她开玩笑地说,「哈哈……」笑到最后莫名地消音了,「不好笑喔?」
郑培源双手环胸,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郑一珍抿了一下唇,「哥……」她无力地喊著。
「说。」郑培源的声音充满磁性,但带著不退让的坚持。
郑一珍蠕动了几下嘴唇,选择性地说了一些,说完之后,偷偷地看著郑培源的脸色,那张脸比绿咖喱还难看。
「你婆婆逼你生小孩?」郑培源声音裡充满了不悦和气愤,他自己心爱的妹妹被一个妇人当作生子工具,任谁他都无法给好脸色。
「嗯。」郑一珍想起医院检查这事,眼睛眨了好几下,装出一副坚强的模样,「所以我就回来了。」
「然后呢?」郑培源虽然觉得气愤,但这样事情应该不足以让她生气地回来才对。
「我真的快被烦死了。」
郑培源看著她无意识地扭著她自己的手,那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的习惯,一烦恼就会不由自主地扭手。
「陆成怎麼说?」
郑一珍一愣,嘴角一撇,「是他不想要小孩,那我现在也不想要了,所以……」
「你想离婚?」郑培源皱起了眉头。
「哥,我是不是很不懂事?」郑一珍咬著唇,楚楚可怜地看著郑培源。
她清楚这场婚姻中她所扮演的角色,她就是一个孕育工具。她不想,一点也不想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离婚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裡。相比起离婚之后要面对的状况,她却鬆了一口气,她情愿选择离婚之后他人的议论和指指点点。
郑培源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公司已经走上正式的轨道,至於当初那笔资金,等个一两年就能周转回来,到时候我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陆家。」
郑一珍舒了一口气,郑培源的话无疑是强心针,让她心安不少。
「陆成那边你好好地跟他谈一下,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俗话说得好,劝和不劝离,但不是绝对,「如果还是这样,就离婚。」
但他也不许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既然是陆成不想生小孩,為什麼要他的妹妹去承受陆母的逼迫。
郑一珍笑得没心没肺,「没什麼好说的,就这样吧。」等过一段时间,她会跟陆成说离婚的事情。
生小孩这件事情现在就跟鱼刺似的卡在她的喉咙,难受得要命,说离婚也不是冲动,就算陆成对她再好,她也受不了被催生的压力。偏偏她跟他抱怨也没用,毕竟这种事情他要是不愿意,难道她还要强上了他吗?以陆母对陆成的疼爱而言,就是陆成单方面不想要,婆婆也还是会為难她。
她以前不懂那些嫁人了的同学為什麼说,嫁一个好老公不如嫁一个好家庭的原因,现在多少明白,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其中的过渡期好漫长,如果遇上不讲理的长辈,那麼就是无休止的漫长。
就从她能看到的局限性来说,陆母就没有质疑过陆成,而她身体好好的都可以被诬陷成不孕,真的身心疲惫了。这种被质疑、被侮辱的感觉,深深地被刻进了骨子裡,一时半刻忘不了,放不下。
「你现在住哪裡?」郑培源没有看她带行李回来。
「在原来爸妈买给我的小公寓裡。」
「那裡很老旧了。」郑培源不赞同地摇摇头,「你搬回来吧,反正早晚要跟爸妈说……」
「不要!」郑一珍慌张地说:「现在不行,他们今天看到我很开心,我不想破坏他们的好心情,我不想他们担心我。」
郑培源无声地嘆了一口气,「随你。」
「哥,你不要皱眉了,像个老头子似的。」
郑培源默然。
「小心没人要了。」郑一珍取笑道。
「阿珍,我是你哥。」
「哈哈……」
郑一珍见了父母以及几位好朋友之后,接下来几天就待在小公寓裡看看熟悉的乡土剧、搞笑的综艺节目,过了几天愜意的生活,她的脸色红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叮铃。
她笑著揉了揉眼睛,综艺节目看得她肚子都笑痛了,她揉了揉肚子,听到门铃声,她一边轻拍著笑僵了的脸颊,一边往门边走。
门一打开,她就当场傻在了那裡。
「好久不见了,老婆。」
站在门口的赫然是陆成,他风尘僕僕、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的眼睛带著血丝,看起来很糟糕。
「你怎麼会在这裡?」她的脸上没有喜只有惊,他不该出现在这裡,他这麼忙碌,他应该留在纽约公司裡,而不是出现在她这小公寓前。
「我怎麼在这裡?」他狠狠地重復著她的话,「你告诉我,你的电话為什麼打不通?」
台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找一个人还是不容易的,如果不是他知道她的性格,她不可能住在娘家,猜到她百分之七十会在这裡的话,那他真的要大海捞针了。
郑一珍沉默不语,关机的手机现在还在行李箱的最底层呢。
「辞职呢?」
她仍是没有回答。
陆成冷冷一笑,「也就是说,你是故意这麼做的,对吧?」
郑一珍低头看著脚尖,没有说话。
「所以我没有误会你。」他淡淡地说。
郑一珍深吸一口气,「我觉得我们不适合,我真的不能接受……」她深吸一口气,想到陆母的求孙心切,她就头痛。
「不能接受什麼,不能接受我?」陆成轻哼一声:「郑一珍,我平时没有看出你对我有什麼不满。」
「我……」
陆成用力地咬著牙,每一句话都是从牙缝裡蹦出来的,「你还想说什麼?」
她其实什麼都不想说,也没什麼好说的,既然都已经决定要撇清关係了。她抬眸看著他,认真地说:「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他笑了,他的长相很好,是在第一次见面就能给人好感的人,既不是高冷路线的贵公子,也不是庸脂俗粉的普通人。即便此刻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无损他的光华。
郑一珍微微扯了一下唇,「我们不适合。」
话音一落,她转过身,将门关上。修长的大掌挡在了门框上,力道很大,推开门的同时也让她退后了好几步。
他要干什麼?
下一刻他的动作告诉了她的答案,他箭步上前,伸向她的大掌就如半空袭向猎物的猎鹰,又準又狠地箝住她的手臂。她吃痛地哼了一声,双眸诧异地看向他。
他凑向她,高大的身影带著澎湃怒意,「你要跟我离婚?」
她没有犹豫,很快地点头道:「对。」
抓著她手臂的大掌开始收拢,她不舒服地皱起眉,「你……放开……」男人与女人天生的体力差距在此刻显现。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文儒雅的他会有这麼冷硬的一面,往日带笑的英俊脸庞此刻冷得就如没有生命力的石雕,虽然还是那张熟悉的俊美的五官,却陡然生出一股生疏和威迫。
「郑一珍,你把我当成什麼了?」陆成神色沉沉地望著她,大掌毫无所觉地用力,从知道她故意逃开,到她说出「离婚」两个字时,他的理智早就长了翅膀飞走了。他作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被他的女人给拋弃了!
生活总是爱开玩笑,她没想到自己结婚才一年就要离婚,她自己都觉得很好笑。
她跟陆成不是因爱结合,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和谐,却没有情侣之间的爱情,分开似乎是注定的,本来就不是很坚固的婚姻加上有形的压力,即便是想维持下去也难。
离婚,她能接受,但他好像无法接受,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吗?是因為她先提出来的缘故?
唇瓣有些乾涩,她舔了舔,婉转地说:「我没有要玩弄你的意思,我一直是很认真,从开始到结束,我都很认真地对待婚姻,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去忽视或者忍受就能过去。
其实问题很好解决,他们生一个小孩,陆母就不会再说什麼了,但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不想要小孩。一个男人不要小孩,也许他还觉得太早,或者他不喜欢小孩,更有可能他觉得她并不适合生小孩,无论是哪一个可能,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起码要负上一大半的责任。但就算他现在同意生小孩又怎样,她已经被弄得都有心理阴影了,她不想生了!
她对待婚姻很认真,那麼她对待他这个人呢?她就没有认真过嘛!陆成握紧了拳头。
「你给我听著……」他冰冷地打断她的话,掌心的炙热温度和他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恰恰相反,「要离婚,你作梦!我绝对不会跟你离婚的。」
郑一珍一头雾水,神色不定地看著他,「不管怎麼说,我已经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