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个时辰前就出来了,可绕了半天都找不到卿叶院,最后劳烦了一位过路的小哥带我来的……”
    钟离诧异道:“远?我们家与卿叶院的后门就隔着三家店铺,走不到百步便到了,不远啊。”
    燕子莫名其妙地搔了搔头,嘟起嘴道:“那可能是燕子迷路了……”
    鹏儿走上前,看着燕子,问:“你不会是路痴吧?”
    阿叶微微抬眼,懒散的目光定在这一身蓝衣白纱的姑娘身上,淡然笑道:“怕是你此刻再出去就找不到自己家在何处了吧。”
    燕子听到阿叶的话更是脸红得不知所措,只得诺诺地回道:“见笑了。”
    钟离瞥了阿叶一眼,“好了,我家燕子除了认路不行,什么都会,你们就别笑了。”说着,钟离拉起燕子的手,走到阿叶身前,笑说:“燕子,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
    燕子抬起眼睛,抓住机会将传说中的阿叶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面部轮廓精致,稍显消瘦,脸色略显苍白,手指的骨节微微凸显出来,捏着一片枯黄的梧桐叶,一袭宽松的红裘袄,几缕黑发顺垂下肩,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
    阿叶就这么微笑着任由她盯着自己,直至燕子收回了目光,向他缓缓伸出手,他疑惑地朝着燕子的指向望去,只见两只蝶儿盘旋飞过,互相追逐着,渐远渐高。
    “漂亮啊。”燕子抬头痴痴地望着远去的蝴蝶,笑着叹道。
    钟离也随着她笑,“好了,再不回家爹爹又要说了。”
    燕子点点头,“好。”
    临走之前,钟离望着鹏儿和阿叶神秘一笑,后附在阿叶的耳边碎语了几句,末了还不忘说句“别忘记了哦”,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卿叶院。
    小奴神色复杂地看着钟离,也道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中一阵压抑。
    待到何时,她才能如钟离一般,附在他的耳边道出那在她心中掩埋了三年的往事。
    或许,本就不会有那一日吧。
    ……
    鹏儿看着一旁悠闲的阿叶,好奇地问道:“钟离刚才对你说什么?”
    阿叶坏坏一笑,朝鹏儿招手:“你附耳过来。”
    鹏儿配合地将耳朵贴过去,阿叶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头发上插着一根公鸡毛……”
    “啊?”鹏儿下意识地将手放到脑袋上,才反应过来,骂道,“你个死阿叶,就会坑骗老实人!”说完,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小奴望着鹏儿那憨笑的模样,也随之浅笑道:“鹏儿少爷,您这回可说自己是老实人了,以往叶主人怎么夸您老实,您都不承认呢。”
    “去去去,”鹏儿扭过头来看着小奴,哼道,“你个小丫头如今也敢说我,怎没见你跟这懒鬼开过玩笑,莫不是你也看我好欺负呀?”
    小奴看着阿叶,收回笑,小声地回了一句:“叶主人总是在笑,逗与不逗都是一样的嘛。”
    阿叶坐回摇椅上,将手中的梧桐叶扔了去,懒洋洋地眯眼望着天边的夕阳,回味着钟离的耳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嘴角残留一抹微笑。
    案中案·卿叶院 3(1)
    月光如水般倾洒卿叶院,梧桐之影斑驳,清风来袭。
    明日清晨便该审理毒杀之案了,此案中牵涉了皇权贵族,阿叶忽有了一丝复杂的思绪。父亲一生忠诚,到最后却被恶人害死,一场大火毁了他的家,连着他的抱负也在火中烧尽了。一直以来,虽然自己审理了大大小小的案件,却不要任何名分,因为他不想和官宦皇族扯上一点关系。稍具讽刺的是,现在他不仅是一品大员刘学士的义子,还要奉圣命查案。
    阿叶摇摇头,当做是自己酒足饭饱后的胡思乱想。
    抬眼瞥了瞥夜空明月,悠悠地起身,阿叶随口道:“时辰差不多了啊……”
    正说着,便见小奴迈着小碎步上前,为阿叶换上新的衣袄,待为阿叶理好衣饰,便欠身行礼,“叶主人,您可知这衣裳是哪家裁的?”
    凡是卿叶院中的仆人都受了阿叶之命,在每年九月初二这晚,要为阿叶做上两件新衣裳,一为男装,阿叶自己穿;另一为女装,做了就在箱中放着,没有人穿。至于原因为何,除了阿叶本人和鹏儿就再无人知晓了。
    “不是一直都交给居菱布坊做的吗?这件衣裳难道不是?”听过她的话,阿叶便微笑着问道。
    “当然也是居菱布坊的料子,只不过这次给叶主人做衣裳的是钟离小姐。她说这是她一针一线缝的,打早就开始做了,可这几日被抓进了天牢,耽搁了几天,才被释放出来就抓紧赶活,总算在今晚之前把活赶出来了。午后来时她交与小奴的,说是等晚上再告诉您。”小奴只是淡淡地回应着,脸上仍是那乖巧的笑意,只是心里的苦涩依旧无人得知。
    听了这话,阿叶心里不由得一暖,挥挥手让小奴退下了。月更见明朗,阿叶想起钟离临走时的约定,便悄然踱步从后门离了卿叶院。
    朝着居菱布坊走去,刚走几步便看到了钟离的身影,钟离也似看到了阿叶,正朝着他挥手。阿叶看钟离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却也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
    钟离望着阿叶一袭红色身影渐近,便迎上前道:“你晚了半炷香的工夫儿。”
    阿叶伸手抚了抚钟离额前的青丝,笑道:“那你是要罚我?”
    钟离神秘地点点头,一把拽过阿叶的手:“跟我来。”
    阿叶就这样被钟离牵着,在人声鼎沸的秋夜街巷上走着,穿过了一条街,又拐过了一个路口,途中阿叶停下来偷偷拿了一条缠指红线,还没来得及付钱便又被钟离拉走了……
    秋湖之畔。
    “女子怎能如此粗犷呢?还好是被我见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不知还有没有男人愿意娶你。”阿叶看着钟离泛红的双颊,开着玩笑。
    钟离抬起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若是你呢?”
    阿叶只觉她眉间的一点朱砂在淡淡月光下美得惊人。
    一条红线从怀中抽出,轻轻拉过她的纤纤美指,红线缠过,阿叶却只是微笑,也不言语了。
    “阿叶,我为你准备了一首小曲,不过我方才说过要罚你,就罚你为我的曲子添上埙音吧。”钟离心里明白阿叶的意思,淡笑着将红线取下,揣在怀中,抬手指着湖心的楼阁,“我的琴不便晚上带出来,白天让燕子放在了那里,可现在已经没有渡船了。”
    顺着钟离的手指望去,阿叶轻轻一笑,“既然你的古琴在阁楼之上,那便去湖心吧。”说完,将钟离揽在怀中,阿叶轻身而起,脚点过湖面,便到了湖心阁楼上。钟离第一次见识阿叶的轻功,站在阁楼上望着对岸,禁不住赞叹道:“好厉害的功夫……”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案中案·卿叶院 3(2)
    阿叶懒懒地靠在栏边坐榻上,将腿也一并放了上来,摸出随身带着的埙,见钟离坐在了古琴边,便和着琴律吹起了悠扬的曲调。
    调起,词出。
    钟离温婉的柔声在阁楼边荡漾不止。
    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一天清辉,浮光照入水晶帘。
    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青丝长,多牵绊,坐看月中天……
    ……
    歌声止,月已中天,两人却久久无言。
    终是钟离破了这寂静,“阿叶,生日快乐。”
    阿叶此次真的愣住了,他从未说过自己的生辰,钟离又怎会知道?
    钟离像是看破了阿叶的心思,笑着走到他身边,望着一汪湖水:“我一直奇怪你为何在每年的九月初二都会让爹爹的布坊做两套新衣裳给你送去,那日实在忍不住,便问了鹏儿……”
    阿叶望着湖面,想了许久,终还是开口说道:“今日,不只是我的生辰,也是我小妹的生辰,她小我两岁,也是九月初二的生日。”叹口气,阿叶接着道:“若她还活着,今日正满十六岁……小时候,爹爹做官清廉,没什么礼物送我们,只有母亲,每年生日都会给我们一人买一件新衣,且不说有多漂亮吧,两个小孩子穿在身上,可自豪了……”
    “你相信她还活着的吧,不然怎会每年都为她准备新衣裳呢?”钟离听着阿叶笑谈自己的身世,心中禁不住为他一痛。
    阿叶微微颔首,未来得及说话,便见有六七个蒙面人舞着刀剑踏湖而来,阿叶轻身一转,一手将钟离护在怀里,一手与蒙面人比着招式。钟离躲在阿叶怀中被吓得不轻,暗自奇怪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为何要刺杀他们。
    那六人却招招逼人,打斗之中阿叶不经意瞥见一人的腰间隐隐露出一丝黄穗。此时一直未动手的带头之人喊道:“这位侠士,你武功不凡,能敌过我这六个兄弟,却未必是我的对手,倒不如放开怀中女子,让我等完成任务好去交差,我们也不会伤你。”
    阿叶冷冷一笑,“你们回去转告韩娘娘,可告之这话出自‘阿叶’之口。钟离姑娘不是凶手,明日卿叶院将审理江南总督府毒杀一案,娘娘若是信不过可向皇上请求亲临卿叶院,此时案件未清便听信传言,暗杀钟离姑娘,为时过早了吧。”
    那黑衣人打个手势,其余人都收了招式,阿叶便也停了手,双方对视着。
    “原来是卿叶院的叶主人,久仰大名。你怎知我们是韩娘娘派来的?”黑衣人问道。
    阿叶一笑,“钟离姑娘素来没有什么仇人,更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只是近日被牵涉进了投毒案,传闻都说是她杀了总督夫人,本要问斩却被密查院放了出来。而韩娘娘又是总督夫人的亲妹妹,听说了此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钟离,想来想去,能派出皇宫御前六大侍卫的也就只有她了。”
    黑衣人显然又是一惊,“你又如何得知我们是御前侍卫的?”
    阿叶朝其中一人努努嘴,又看向那带头之人,“你这位兄弟的腰带都快掉了,还怕我看不见那面黄牌?暗杀任务执行时还带着黄牌,稍有脑子的人都会知道你们的身份。”
    黑衣人一摆手,“叶少侠的话,我会转告娘娘,我等先行一步。”
    几人再次踏湖而去,留下湖面的一丝涟漪。
    钟离这才敢从阿叶的怀中挣出来,长舒口气,拍着胸口道:“该是时候审案子了吧……”
    阿叶点点头,未发话,只是接着靠在栏边半眯着眼睛望向明月。
    就好像暗杀从未发生过一般,埙声再次幽幽响起。
    月已过中天。
    案中案·卿叶院 4(1)
    卿叶院,梧桐更兼细雨。
    鹏儿将换上堂审之装,却被阿叶懒洋洋的声音打断:“秋雨适时而来,还是由我来迎妥善些。”
    鹏儿不知阿叶所谓何意,却也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院外朦胧的雨幕,随口回道:“是啊,昨儿个还艳阳高照,今儿个就下起雨来了,这雨可真不等人啊。”话音刚落,便听得院外一声喊:“韩娘娘驾到——”
    阿叶打个哈欠,“说来就来,看来今日这雨可得下一阵子了呢。”下榻,将鹏儿的审服换下,阿叶懒散一笑,“难得娘娘这么有雅兴冒雨来听审,看来我是逃不过喽。”说着,阿叶将审服穿在自己身上,一旁随侍的小奴忙上前为阿叶穿戴着,恰时韩娘娘也进了正堂,鹏儿连带着堂中的婢女侍从纷纷行礼恭候。
    小奴亦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随着众婢一并跪着。
    阿叶却仍不慌不忙地摆弄着自己的审服。
    韩娘娘盯着摆弄审服布扣的阿叶,阿叶抬脸对上韩娘娘的目光,微笑着作揖行礼,“韩娘娘吉祥……”
    她挥手示意平身,径自坐上阿叶平日闭目养神时坐的正位摇椅,两名侍婢跟随分站一左一右,慢悠悠地坐下,声音娇柔无比:“你就是阿叶吧?”
    阿叶微笑,“承娘娘抬爱,正是小民。”
    她的目光又看向一边的鹏儿,抬指问道:“那你呢?据说审案一直都是你做的,阿叶主人从未露过面啊。”
    鹏儿走上前道:“回娘娘,小民是阿叶的至交好友,所有的案件都是先由阿叶查明真相后告知小民,小民再照着阿叶的意思来审理的。”
    “若是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