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我齐乐现在良心虽然不多,但总还有这么一点儿。”
    她向风际中瞧了一眼,口中“哦哦”连声,最后沉吟道:“去见皇上,我倒也是很高兴,只不过……只不过要杀了天地会这许多弟兄,未免太也不讲义气,不够朋友,可得好好的商量商量。”风际中道:“大人说得是。可是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齐乐道:“对!无毒不丈夫……”心想:“康熙仁爱我可承受不来,要不干脆也别以后收拾郑克塽了,就在这把这三只都解决掉算了!大不了跟康熙撕破脸,我想法到海外去!”打定主意,便惊讶道,“咦,啊哟,怎么郑克塽这小子逃走了?”风际中吃了一惊,回头去瞧。
    齐乐胸口对准了他,伸手正要去按毒针的机括,却见双儿抢上前来,叫道:“相公,什么事?”原来她见二人说之不休,一直关心,早在慢慢走近,忽听得齐乐惊呼“啊哟”,当即纵身而前。齐乐这‘含沙射影’一射出,风际中固然打中,却也势必波及双儿,这时手指已经碰到了机括,可就不敢按下去。
    风际中一转头间,见郑克塽和冯锡范兀自站在岸边,并无动静,立知不妙,身子一矮,反手已抓住了双儿,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以双儿的武功,风际中本来未必一抓便中,只是突然出手,双儿全无提防,当下给他抓中了手腕脉门,上身酸麻,登时动弹不得。风际中沉声道:“齐大人,请你举起手来。”偷袭的良机既失,双儿又被制住,齐乐登落下风,便笑嘻嘻地道:“风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风际中道:“齐大人这门无影无踪的暗器太过厉害,请你举起双手,否则的话,卑职只好得罪了。”说着推着双儿向前,自己躲在她身后,教齐乐发不得暗器。
    苏荃、方怡、阿珂、曾柔等见这边起了变故,纷纷奔来。风际中左手从腰间拔出钢刀,手臂一长,刀尖指在齐乐的喉头,喝道:“大家不许过来!”
    苏荃等见齐乐身处险境,当即停步,人人都是又焦急,又奇怪,这风际中明明是齐乐的朋友,刚才还并肩抗敌,怎么在一转眼间,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料想定是齐乐要放郑克塽,风际中却要杀了他为陈近南报仇。
    刀尖抵喉,齐乐微微向后一仰,风际中刀尖跟着前推,喝道:“齐大人,请你别动,钢刀不长眼睛,得罪莫怪,还是举起手来罢。”齐乐无奈,双手慢慢举起,笑道:“风大哥,你想升大官,发大财,还是对我客气一点好。”
    风际中道:“升官发财固然重要,第一步还得保全性命。”突然身子微侧,抢到齐乐身后,伸手从她靴桶中拔出匕首,指住她后心,说道:“齐大人,你这把匕首锋利得很,卑职曾见你使过几次。”齐乐只有苦笑,但觉背心上微痛,知道匕首剑尖已刺破了外衣,虽然穿着护身宝衣,却挡不住这柄宝剑。风际中喝道:“你们大家都转过身去,抛下兵刃。”
    苏荃等见此情势,只得依言转身,抛下兵器。风际中尚有六名天地会兄弟站在一旁,向着他们叫道:“大家都过来,我有话说。”那六人不明所以,走了过来。齐乐一个“别”字刚出口,风际中就右肘一抬,啪的一声,手肘肘尖撞正齐乐背心‘大椎穴’,左手钢刀挥出,擦擦几下声响,六名天地会兄弟已尽数中刀毙命。他在顷刻间连砍六人,每一刀分别砍中了一人要害。出刀之快,砍杀之狠,实是罕见。苏荃等听得惨呼之声,一齐回过身来,眼见六人尸横就地,众女无不惊呼失声,脸无人色。
    原来风际中眼见已然破面,动起手来,自己只孤身一人,因此抢先杀了这六名天地会兄弟,一来立威镇慑,好教齐乐及众女不敢反抗;二来也是少了六个敌人。这么一来,对方人数虽多,却只剩下一个少年,七个女子。他左手长刀回过,又架在齐乐颈中,说道:“齐大人,咱们上船罢。”他想只须将齐乐和郑克塽二人擒去呈献皇上,便是立了奇功。这七个女人还是留在岛上,以免到得船中多生他患,自己手下留情,不杀七女,那也是预留地步,免得和齐乐结怨太深,毕竟皇上日后对齐乐如何处置那是谁也料想不到的事。
    众女见齐乐受他挟制,都是心惊胆战,不知如何是好。建宁公主却大声怒骂:“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如此无理?快快抛下刀子!”风际中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曾随同齐乐护送她去云南就婚,识得公主,不敢出言挺撞。建宁见他不睬,更是大怒,世上除了太后、皇帝、齐乐、苏荃四人之外,她是谁也不放在眼内,俯身拾起地下一柄单刀,纵身而前,向风际中当头劈落。
    风际中侧身避过。建宁呼呼连劈三刀,风际中左右避让。倘若换作别个女子,他早已飞腿将她踢倒。但提刀来砍的是皇帝御妹、金枝玉叶的公主,他心中所想的只是立功升官、报效皇家,如何敢得罪了公主?当下只是闪避。建宁骂道:“你这臭**蛋奴才,站着不许动!我要砍你的脑袋,怎么你这臭头转来转去,老是教我砍不中?我跟皇帝哥哥去说,把你千刀万剐!”风际中大吃一惊,心想这女人说得出,做得到,她跟皇帝是兄妹之亲,自己只是个芝麻绿豆小武官,怎斗得过公主?可是要听她吩咐,将自己的臭头稳摆不动,让殿下万金之体的贵手提刀来砍,似乎总是有些难以奉命。
    建宁口中乱骂,钢刀左一刀、右一刀的不住砍削。风际中身子微侧略斜,轻轻易易的就避过了,虽然每一刀相差不过数寸,却始终砍他不着。建宁焦躁起来,横过钢刀,拦腰挥去。风际中叫道:“小心!”纵身跃起,眼见她这一刀收势不住,砍向齐乐的肩头,他身在半空,左脚踹出,将齐乐踹翻在地,同时借势跃出丈余。双儿向前一扑,将齐乐抱起,飞步奔开。
    风际中大惊,提刀赶来。双儿武功了得,可毕竟力弱,她比齐乐还矮了多半个头,横抱着她只奔出数丈,风际中已然追近。齐乐背心穴道被封,四肢不听使唤,只道:“放下我,让我放暗器。”可是风际中来得好快,双儿要将齐乐放下,让她发射‘含沙射影’暗器,其势已然不及,危急之中,奋力将她身子抛了出去。风际中大喜,抢过去伸手欲接,忽听得背后嗒的一声轻响,似是火刀、火石相撞,跟着砰的一声巨响,他身子飞了起来,摔倒在地,扭了几下,就此不动了。
    齐乐倒在沙滩上,倒未受伤,一时挣扎着爬不起身,但见双儿身前一团烟雾,手里握着一根短铳火木仓,正是当年吴六奇和她结义为兄妹之时送给她的礼物,那是罗刹国的精制火器,实是厉害无比。风际中虽然卓绝,这血肉之躯却也经受不起。双儿自己也吓得呆了,这火木仓一轰,只震得她手臂酸麻,手一抖,短木仓掉在地下。
    齐乐惟恐风际中还没有死,抢上几步,胸口对准了他,按动腰间机括,一丛钢针射将出去,尽数钉在他身上。但风际中毫不动弹,火木仓一轰,早已死得透了。
    众女齐声欢呼,拥将过来。七个女子再加上一个齐乐,当真是不折不扣,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询问原由。齐乐简略说了。
    双儿和风际中相处甚久,一路上他诚厚质朴,对自己礼数周到,实是个极本分的老好人,哪知城府如此之深,越想越害怕。她转身拾起短木仓,突然之间,明白了当年吴六奇与自己义结兄妹的深意:这位武林奇人盼望齐乐日后娶自己为妻,不过自己乃是丫环,身份不配,作了天地会红旗香主的义妹之后,便大可嫁得天地会青木堂主了。她念及这位义兄的好意,又见人亡枪在,不禁掉下泪来。
    齐乐转过身来,只见郑克塽等四人正走向海边,要上小艇,当下手持匕首追上,叫道:“且慢!”郑克塽停步回头,面如土色,说道:“齐……齐香主,你已经答应放我……放我们走了。”齐乐冷笑道:“我答应不杀你,可是没答应不砍下你一条腿。”冯锡范大怒,待要发作,但只是手一提,便全身酸软,再也使不出半分力道。这时郑克塽已然心胆俱裂,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说道:“齐……齐香主,你砍了我一条腿,我……我定然是活不成的了。”
    齐乐摇头道:“活得成的。你欠了我一百万两银子,说用阿珂来抵押。但她跟我拜过天地,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自愿跟我。你怎能用我的老婆来向我抵押?天下有没这个道理?”这时苏荃、方怡、曾柔等都已站在齐乐身旁,齐声笑道:“岂有此理!”
    郑克塽脑中早已一片混乱,但也觉此理欠通,说道:“那……那怎么办?”齐乐道:“我砍下你一条手臂、一条大腿作抵。你将来还了我一百万两银子,我把你的断臂、断腿还你。”郑克塽道:“刚才你说阿珂卖断给你,作价一万两……一万两银子的欠账已一笔勾销。”
    齐乐大摇其头,说道:“不成,刚才我糊里糊涂,上了你的大当。阿珂是我的老婆,你怎能将我的老婆卖给我自己?好!我将你的母亲卖给你,作价一百万两,又将你的父亲卖给你,作价一百万两,再将你的奶奶卖给你,作价一百万两,还把你的外婆卖给你,作价一百万两……”郑克塽道:“我外婆已经死了。”齐乐笑道:“死人也卖。还打八折,作价八十万两万棺材奉送,不另收费。”
    郑克塽听她越说越多,心想连死人也卖,自己的高祖、曾祖、高祖奶奶、曾祖奶奶一个个都卖过来,那还了得,就算死人打八折,甚至七折六折,那也决计吃不消,这时不敢说不买,只得哀求:“我……我实在买不起了。”齐乐道:“好啊。你买不起了,就饶了你。可是已经买了的却不能退货。你欠我三百八十万两银子,怎么归还?”建宁笑道:“是啊,三百八十万两银子,快快还来。”
    郑克塽哭丧着脸道:“我身边一千两银子也没有,哪里拿得出三百八十万两?”齐乐道:“也罢!没有银子,准你退货。你快将你的父亲、母亲、奶奶、死去外婆,一起交还给我。少一根头发也不行。”郑克塽料想这样胡缠下去,终究不是了局,眼望阿珂,只盼她来说个情,可是她偏偏站得远远地,背转了身,决意置身事外。他心中大急,瞧齐乐这般情势,定是要砍去自己一手一足,不由得连连磕头,说道:“齐香主,我……我害了陈军师,的确是罪该万死,只求你宽宏大量,饶了小人一命。就算是我欠了你老人家三百八十万两银子,我……我一定设法归还。”
    齐乐见折磨得他如此狼狈,愤恨稍泄,说道:“那么你写下一张欠据来。”郑克塽大喜,忙道:“是,是。”转身向卫士道:“拿纸笔来。”可是在这荒岛之上,哪里有什么纸笔?那卫士倒也机灵,当即撕下自己长衫下摆,说道:“那边死人很多,咱们蘸些血来写便是。”说着便要去拖风际中的尸首。齐乐左手一伸,抓住了郑克塽右腕,白光一闪,挥匕首割下了他右手食指的一节。郑克塽大声惨叫。齐乐道:“用你指上的血来写。你这般诚意,我便少算一些,三百七十五万两好了,这让利可大。”
    郑克塽痛得全身发抖,一时手足无措。齐乐道:“你慢慢写罢,要是血干了不够用,我再割你第二根手指,这样你就又能省下些银两。”郑克塽忙道:“是,是!”哪里还敢迟延,咬牙忍痛,将就断了的食指在衣裾上写道:“欠银三百七十五万两正。郑克塽押。”写了这十三个字,痛得几欲晕去。
    齐乐冷笑道:“亏你堂堂的王府公子,平时练字不用功,写一张欠据,几个字歪歪斜斜,全是败笔。”将衣裾接了过来,交给双儿,道:“你收下了。瞧瞧银码没短写了罢?这人奸诈狡猾,别少写了几两。”双儿笑道:“三百七十五万两银子,倒没少了。”说着将血书收入怀中。
    齐乐哈哈大笑,对郑克塽下颏一脚踢去,喝道:“滚罢!”郑克塽一个跟头,滚了出去。卫士抢上扶起,包了他手指伤口。两名卫士分别负起郑克塽和冯锡范,上了一艘小艇,向海中划去。齐乐笑声不绝,忽然想起师傅惨死,忍不住又放声大哭。
    郑克塽待小艇划出数十丈,这才惊魂略定,道:“咱们去抢了大船开走,料得这群天杀的狗贼追赶不上。”可是驶近大船,却见船队上无舵,一应船具全无。冯锡范恨恨地道:“这批狗贼收起来了。”眼见大海茫茫,波浪汹涌,小艇中无粮无水,如何能够远航?郑克塽道:“咱们回去再求求那小贼,向他借船,最多又写三百万两欠据。”冯锡范道:“他们也只有一艘船,怎么借给咱们?我宁可葬身鱼腹,也不愿再去向这小贼哀求。”郑克塽听他说得斩截,不敢违拗,只得叹了口气,吩咐三名卫士将小艇往大海中划去。
    齐乐等望着郑克塽的小艇划向大海,发现大船航行不得,这才划艇远去,都是忍不住好笑。苏荃见齐乐又哭又笑,总是难泯丧师之痛,要说些话引她分心,便道:“这郑家二公子奸诈之极,明明是想抢咱们的大船。齐乐,你这三百多万两银子,我瞧他是非赖不可。”齐乐道:“料想这家伙也是不会还的。”苏荃笑道:“你做什么都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