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一样,她太过淡定从容,太过冷静聪明,他几乎没有看见她慌张失措的时候。
他的好奇心与耐性都被她成功勾起。
灯光暗下来,舞台成为最明亮的地方,音乐声徐徐响起。
他们没有再交谈,似乎都沉浸其中。
“中学的时候,我和一个喜欢的女生看电影,我一直希望突然停电,或者出现什么小事故。”临近尾声时,他突然轻声开口。
“为什么?”影柔问。
“那样,我就可以牵着她的手,安慰她,护着她走出黑暗。”
“哦,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影柔感觉手心微澜。
“因为我现在在重复这个想法。”他答。
影柔心里轻轻一颤,没有吭声。
灯光忽尔大亮,周围掌声如潮。
顾永南微笑鼓掌,表情温和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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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柔,我总觉得从前在哪里见过你。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说。
她淡笑未语,知道他不会记得。
而她记得,清清楚楚。
十七岁的影柔,白裙飘飘,清爽短发,隔着明净的窗玻璃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开心地进了酒店,却看见一向高高在上的父亲低声下气地跟一个年轻男子说话。
后者身后跟了几个人,像是正赶赴什么事情,他虽然面上含笑,笑意却似一张客套矜贵的面具。
她叫父亲,看见他们都转头看着她。
父亲神色顿时苍白。
她觉得冷,才发现手里的冰淇淋融化了,而那股凉意,却透过她的肌肤,直抵入心。
“冯先生,你女儿?”那男人扫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很漂亮。”
言罢,他微微颔首,绕过她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听见父亲唤他,顾先生,顾先生。
声音苍凉且绝望。
番外之花火(四)
站在ifc的red bar露天平台上,可以看见维多利亚港的海景。
已是深夜,身后却还是觥筹交错,篝火迷离,乐声轻飘。
“你说,都好几年的感情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大学旧友范森已喝得半醉,凑到她身边低喃。
影柔拍拍他的肩,微笑不语。
“你不懂的,你一定没有爱过谁,你有爱的人么?”范森问她。
影柔摇头。
何必自寻烦恼?人啊,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而她不要这样。
电影里说——没有法律。没有限制。只有一条规则:永远也别坠入爱河。
多好的话。
她望向远处,港口灯火璀璨。而光影之后的黑暗,总是被人忽略。
但她记得。
伸出手,霓虹投射的灯光穿过指间,自高楼大厦跌落,彷佛幸福的错觉,消逝不过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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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柔。”
她转过身,看见眼前的顾永南,她竟已无太多惊讶。
彷佛人生中随便一处,在下一刻都会出现他的身影,然后听见他轻声唤一句,影柔。
他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裤,袖口利落地挽起,夜色里看来整个人分外干净磊落。
“顾先生,”她微微一笑,“真巧。”
“影柔,这是谁?”范森迷迷糊糊地楼上她的肩笑问。
顾永南看着他们,没有在意自己眉头微蹙。
“阿南,不介绍一下么。”顾永南身后走来一人,看着影柔道。
“冯影柔。”顾永南的介绍倒是简短。
“你好,冯小姐,久仰大名,”那个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姿势优雅,“在下姓秦,名浅。”
影柔一怔,表情困惑——她怎么就久仰大名了?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冷峻面容,目光镇静却锐利,不似会开玩笑的人。
她越看他越觉得眼熟:“你是……”
“kevin ,”回答的是顾永南,“影柔,他是我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影柔,他们是谁?”范森完全是喝多了,冲她暧昧地笑,“有你喜欢的么?”
影柔的脸上顿时一烫:“我让许可接你回去。”
“不要找她,我才不想再看到那个女人。”范森抗议,一抬手杯中的酒尽数洒在影柔裙子上。
影柔万分头疼地打开手包找面纸,一方手帕已经递到眼前。
“他好像醉了?”顾永南看着她默默接过手帕,微笑道。
“嗯,我老同学,和女朋友闹了点矛盾。”英若无心地解释,没发现顾永南表情忽尔缓和许多。
“不如我让司机送他回家。”顾永南建议。
影柔点头:“谢谢。”
“那么你呢,影柔,”他望着她缓缓开口,“是现在走,还是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喝一杯?”
影柔闻言抬起头望着他。
一旁的篝火映亮她精致姣好的容颜,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顾永南竟觉得胸口微窒。
他这是怎么了?
忍不住在心里嘲笑自己,他也算是历经沧海,此刻怎会独独为了这一瓢泉水这样沉不住气,甚至有些忐忑。
“麻烦给我一杯mojito,谢谢。”影柔叫住经过的侍者。
秦浅看向她,又瞅了好友一眼,淡笑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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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望着走向洗手间的窈窕身影,顾永南微笑开口。
“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玩的。”秦浅道。
“我有说我在玩么?”顾永南饮了一口酒,缓缓出声。
秦浅闻言看向他,谈笑的神色微敛。
“阿南,我没见过你为谁真正痴迷过。”半响,他道。
顾永南笑而未答。
他也想知道,冯影柔对他而言究竟有什么魔力,又能吸引他多久。故作清高吊他胃口的女人也不少,如果她也是,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我和你不同,张梦茹不是lucia。”他道。
“但她仍是顾太,”秦浅答,“有多少女人会甘心做小。且男人也不可轻易说爱,许下的诺言就是欠下的债。”
“越看越喜欢,怎么办?”顾永南望着走回来的纤细女子,表情风轻云淡,嘴角却噙着一抹温柔的笑。
秦浅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心里有就有,心里没有就没有。只是人总是要花许多时间才能看清。爱情彷佛洗照片,要经过漫长的暗房时间来培养,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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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香港仍是座不夜城。
车窗外掠过灯火光影,时明时暗,影柔沉默看着夜景,顾永南开车,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得风声贴着车身呼啸而过。
等到停下车,顾永南才发现她竟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影柔。”轻声唤,她并未听见,仍睡得安心酣甜。
他忽然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像奶油一样,扑地就融化了,缓缓漫开。
他等着她,一直到万籁俱寂,到天明,却似等到天荒地老。
待她醒来,面对她慌乱的眼,他只是微笑:“影柔,早。”
窗外有日出,金黄 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纷落,落在眼里,影柔觉得双目微疼。
“为什么?”她轻声问。
“我也不知道。”他答,开车的样子看起来很是专注。
“你觉得我是否在做错事?”他反问。
“那是你的事情。”
顾永南听见了,瞅了她一眼,尖细的下巴惹人心怜,白皙的面孔透着股倔强,而表情却始终平静。
“影柔,”他握着方向盘,目光仍是看着前方的路面,声音有种危险的温柔,“那不只是我的事情,那也和你有关。”
影柔抬起头,静静看着这张俊朗斯文的容颜,没有说话。
清晨的阳光洒满人间,又是崭新的一滩。于滚滚红尘千万人中狭路相逢,不过是欠了我的,来日你终须要还。
番外之花火(五)
“冯小姐,关于这个项目,你看我们是不是再约个时间详谈一下?”步出会客室,黑西装精英打扮的男人开口,目光中不无眷恋。
“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美人淡笑,倒是颇有耐性。
站在一旁的助理嘴边扬起忍俊不禁的笑容,这阵势,人家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我觉得几番洽谈之后,豁然开朗,冯小姐不愧是剑桥出身,我是真心想多向你请教。”精英男也是越战越勇。
“不知道张先生想请教些什么,我要做些准备。”影柔面上微笑不减。
“这样吧,我晚点电话你,可好?”对方不屈不挠。
“好吧,”影柔道,“那么再会了。”
她礼貌握手,罔顾对方一步三回头,利落转身收拾桌上的文件。
“经理啊,我说的没错吧,从第一次他就看上了你。”助理兴致勃勃地八卦,“也算是帅哥一枚,不如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影柔淡笑不语,却听身后有人轻轻开口,声音沉缓。
她还没有回头,却看见身边助理刷地直了身板,口吃地唤着:“顾……顾总。”
影柔知道了来者何人,却也不急不慌,不紧不慢地收拾完东西,才转过身来:“顾总找我有事?”
顾永南瞅着她,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不怕他,她不似其他员工,一点都不怕他。
想到这里,他眉眼一柔,原本窒闷的情绪缓和开来。
“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他道,先行离开。
助理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不是吧?老大不用亲自屈尊来通知别人去找他吧?这情况,怎么这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