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了明显的哭腔。
叶知秋一开始也有些惊慌失措,但墨黑的眸子一暗之后,马上就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对我嘱咐道:“待会儿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做的,听到了吗?”
叶知秋把我犯的大错毅然地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一个为女人挡风遮雨的男人,哪怕他刚成年羽翼未丰,我也要死心塌地喜欢他。
但我只是欣喜了几秒,之后便急火攻心,因为楼梯处有嘈杂的女人声响起,一个粗犷,一个尖细,明显是两个中年女人,正噔噔地踩着楼梯上来,声势浩大。
我心一惊,全身的毛孔都处于脱毛状态。
几千年前孔子老先生就无奈表示,这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其实我明白他老人家含蓄,他真正想抒发的是,唯小人精与中年女子难养也。
据我所知,我爸面对包括我妈在内的中年女子的口水炸弹时,常常发出“英雄过不了中年妇女关”的悲叹,他虽然没有明白说出来,但我还是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含蓄的意思:“这些女人快用不上卫生巾了,一时难以接受没有棉花贴身的舒心日子,要体谅,要绝对的体谅。”
逃跑是来不及了,我急中生智,迅速地四下张望,此刻走廊人迹空空,所幸今天风很大,没人注意到大厅里的动静。
我感叹我们学校的隔音效果真是与时俱进,突然不想流泪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朵 鸭潮(4)
叶知秋拍拍我的肩膀,用温暖的声音安慰我:“桃花,没事的,不要害怕。”
我确实不害怕了,因为我瞄到五步外复印室的门是半掩的,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门内空无一人,显然复印室的老师摸鱼未回。
叶知秋见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只有眼珠子还在滴溜溜地高速运转,以为我吓得魂飞魄散,有倒毙的倾向。
喧哗声已经步步逼近,再过十秒,一切昭然若揭。
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我突然伸手死死攥紧他的手,接着旋风一般地拉着他冲进了六步以外的复印室,悄无声息,又一气呵成。
而当我们刚刚站到复印室光洁的地板上时,中年妇女的尖叫声准时响起:“呀,造反了呀!哪个学生干的好事?”
从这位中年阿姨天经地义的口气可以听出,任何黑锅都该由学生来背,学生不背那就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我感到气闷,于是用f开头的单词问候了她。
将门悄悄虚掩,我屏息凝听外头的动静,忽然觉得手心很热,眨眨眼才想起来还握着叶知秋的手。但是我自问从来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难得的便宜,我是能占多久就占多久,毕竟有了这次,就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了。
于是我佯装未察觉,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有一种小人得志的幸福感。
他动了动嘴仿佛要说话,但在我的暗示下,他听话地闭了嘴巴,只是用沉静如水的眼神望着我,无声中我与他对视几秒,很享受这种类似偷情的感觉。
但是此时有声胜无声,只听外面嚷嚷声多了起来,似乎又有几个妇女同志加入了声讨肇事学生的队伍中。
“这帮学生造反了造反了ho,可惜这面镜子了ho,放这里好几年了ho,我经过这里都要照一照的ho,今后怎么办ho?”女人那一声声粗犷的“ho”,让我顿时产生了深深的愧疚ho。
“哪个弄碎的?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老校友送的东西都敢弄坏,我明天要好好给学生上一上思想品德课,素质教育的失败就体现在这种小细节上,我有时候真是痛心得吃不好睡不好,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我感叹这镜子真是砸得妙,它花一般的破碎催生出灵魂工程师们对中国素质教育的绝对反思,毕竟平时她们都没时间反思,但今天她们反思得那么痛彻心扉刻骨铭心,可见灵魂工程师们有多热爱照镜子啊。
女人啊,确实是离不开镜子和卫生巾的。
我悄悄从小缝中偷看,只见有三个中年女老师驻足,在我偷看的五秒里,又有一位兴致盎然地加入了队伍。
我皱眉一想,转头认真问叶知秋:“叶知秋,外面大厅有摄像头吗?”
叶知秋似懂非懂,这方面他脑筋转得还不够快,大概认为我后怕,他摇摇头:“没有的。”
我放心了,朝他诡秘一笑,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扬扬手中的卷子:“我们出去吧。记得待会顺着我说话,其余别多说。一定不要说啊。”
叶知秋犹豫地点点头:“好……好吧。”
我深吸一口气,如女战士希瑞附身一般,自信满满地打开门,以低头研究试卷的认真表情出现在妇女们面前,我有些大声地自言自语:“哎,是不是多印了几张啊,没有那么多吧。”
之后我耳朵竖起,等着叶知秋接上话,唱圆这出戏,毕竟这不是独角戏。
身后的叶知秋悦耳地回应道:“没有多,数目是对的。”
我松了口气,他果然智商非凡。
之后我佯装惊讶地抬起头,小嘴微张做出怯怯的模样:“呃?”然后抱着一叠卷子朝各位中年阿姨礼貌的一鞠躬,“老师们好。”
叶知秋倒是没鞠躬,只是轻轻却毕恭毕敬道了一声:“老师们好。”
兴许中年阿姨是怀疑过我俩的。有一秒钟的时间,她们浑浊的眼睛里集体闪现出了质疑的光彩。毕竟我和叶知秋穿着校服,是如假包换的学生,而任何学生都有背黑锅的不可推卸的伟大责任。
但是很不巧,我和叶知秋是如此的郎才女貌,手中的试卷是如此的厚重,我们腾手状似吃力地拿着它们,让几个中年阿姨立刻打消了我们是肇事者的龌龊想法。
一个与秦师太着装极其相似的女老师——盘起的头发在风中纹丝不动,钢丝般的发比地基还牢固,令我想起了风中的比萨斜塔——黑着脸率先问我们:“你们知道是谁弄碎的镜子吗?”
我听出来是“吃不下睡不好”的那位,怪不得黑眼圈有乒乓球那么大,心想我就是看到了也不告诉你这个黑人啊。于是我摇摇头,以甜甜的嗓音怯怯地回答:“对不起,老师,我们不知道。”
此时叶知秋听话地默不作声,令我由衷地感谢他的无声。
已经有一个矮个老师找来了扫帚,弯腰欲清理现场。
我还残存着一些内疚,于是忙上前抢扫帚:“老师,我来吧我来吧。”
其实我也就假惺惺地作秀,软着手上去夺,没想到那老师满是老茧的手比水母还软,我一碰到扫帚,她就直起腰完全放手,并指手画脚指挥我和叶知秋:“你们俩把这里弄干净ho,千万不要有碎片ho,把老师们的脚弄伤了就麻烦了ho。你们这些学生啊……”
我激动得快哭出来了,她终于换语气词了。
于是我和叶知秋就这样任劳任怨地收拾残局,中年老师们义愤填膺地回办公室了。
我呼出了口气,鸭潮终于退下,世界又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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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朵 夜莺和大象(1)
回操场的路上,我拉着叶知秋说话,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走到图书馆附近时,身后一个明朗的男声突然响起:“叶知秋,帮我捡一下球。”
我和叶知秋闻声看去。我不禁眉头锁起,那个有着桃花眼的男人尹瑞叉着腰,正兴致盎然地看向我们,还状似阳光地朝我微笑。
我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骚味。
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个俗人。
盯着五步外卖笑的尹瑞,忽视他的桃花眼,我不能免俗地垂涎了一下他的美色。垂涎了五秒之后,为了显示我的高风亮节,我骄傲地把视线挪到四周的风景上,心里感叹,*如春啊。
叶知秋弯腰捡起了篮球,以一个漂亮的弧度扔了出去,笑着揶揄走上前来的尹瑞:“尹瑞,手受伤了还玩?”
尹瑞无奈地摊手:“一个礼拜才一次,手痒得不行了啊。活动课还拿卷子出来,叶知秋你没问题吧?”
这时叶知秋好听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尹瑞,我也很想正常些的。”他言语中的自嘲,我听在耳里。
我差点想激动地对叶知秋表示:叶知秋,我陪你“不正常”,我最擅长“不正常”了。
但是碍于此刻两步外的尹瑞正用妖孽的眉眼不时看着我,唇角的浅笑配合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让我认定他前世必定是哪个怡红院卖笑的姑娘,前世卖得不够过瘾,于是又兴冲冲地投胎到今世继续卖。卖到天荒地老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情况。
我决定继续鄙视他。
于是我冷冷地斜睨了一眼尹瑞,转头对叶知秋说:“叶知秋,明天孟老师找我们的话,你过来叫我吧。”说完我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呀,她不会占用我的午睡时间吧,不会吧不会吧?”
我睁圆大眼,努力想从叶知秋嘴里听到好消息,但他只是踟蹰了一下,用温暖的浅笑安慰我:“桃花,从现在开始,忘了你的午睡吧。”
我已经怔怔如脱线玩偶,完全不知如何形容我内心的感受。哦,鲁迅先生是怎么形容他的愤怒来着,他说他“出离愤怒”了。
我出离愤怒了。我用奴隶般的沉默低首表达我的出离愤怒时,一直被我忽视的尹瑞再度开口,语气还有些欣喜:“你就是那个转学的桃花吧?”
我冷冷瞥了眼一脸热忱的尹瑞,多瞥一眼就多一眼*,由于我强烈的嫉妒心,让我眼底容不下任何过于美丽的同类,于是心下便更多了一分不耐烦。我状似和善地问好:“你好,我是陶花源。”
“你好桃花,我是尹瑞,我们见过几次。”尹瑞已经热情如火,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微笑挥手,客气冷淡:“你好,尹同学,叫我陶花源吧。”
然后我转向一边浅笑看我俩打招呼的叶知秋,他俊秀儒雅的侧脸有一抹淡色的光影,黑色镜框的反光挡住了我最喜爱的部分——眼睛。
我看着他的眼睛朝他甜笑:“叶知秋,记得明天能拖就拖,哪怕让我睡上十分钟也行。”接着我又补充,有点可怜兮兮,“我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叶知秋你不知道,我家楼上邻居养的鸡每天早晨听到我开始背历史,它才醒过来打鸣。你看看,鸡都把我当闹钟了。”
叶知秋起先有些讶异,接着笑了,笑完后深沉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听到他那句稳稳的“你放心”,我波澜频起的心湖瞬间风平浪静了,我告诉自己说,这个少言寡语的男人有令人沉沦的魔力。
此刻前方二十米外的庄子然和林北北正抱在一起朝我诡异挥手,一脸暧昧不明的笑,在蓝天下两人散发出八卦的灼灼光晕。书包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七朵 夜莺和大象(2)
我纳闷于她二人怎么晃到操场与图书馆之间的这个偏僻角落,还恰好看见我和年级两大名流一起,不免有些心虚。
于是我朝叶知秋挥挥手,甜甜一笑:“我先走了,明天见。”之后我很不情愿地朝一直沉默的尹瑞挥手,“再见。”
就在我转身欲奔向前方的八卦女士们时,身后的尹瑞突然喊住我。
“桃花,等等。”
我不耐地皱皱眉,心想你这个男人自来熟的还挺快,我“桃花”的小名是你随便叫的吗?你以为你长着桃花眼就能跟我陶花源沾亲带故了?告诉你,你条件不够好,我看不上长得比我好的人的。
但我始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女生,于是我谦恭地转过头:“啊?有事吗?”
尹瑞笑着开口:“桃花,那天早上你真不应该点那三碗大号馄饨,那姑娘全吃光了,吃完以后把肚子里的四碗馄饨全吐店门口了。”他苦笑,一脸无奈,“那天早上我们被老板抓着搞了一个小时的卫生。”
我挠着头,因为最近把脑细胞都用在了学习上,惯性思维有些跟不上。我一头雾水地瞄了眼尹瑞边上的叶知秋,见他也正兴致勃勃地听着,还有些若有所思。
我全身这么一抽搐,脑细胞也这么一抽搐,就全想起来了。
那是个天苍苍雾茫茫的初春的早晨,我因为睡眠不足,又处于每月血流成沟的非常时期,自然十分的萎靡不振。
在与楼下一只乱小便的狗争执了半个小时后,我耷拉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