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打扰了,夫人让您赶紧下去。”进来的是老宅佣人。
    沈暮微微起身:“知道了。”
    她下床洗漱了一番,走到阳台边拉开窗帘,顿时愣住了。别墅外挤满了人群,几辆设备车停在不远处,人人手里举着着摄像机,伸长脖子往里探。她似乎还听见有人喊着:“林先生!你就出来接受采访吧!林先生!”混乱一片。
    沈暮皱眉,心里一沉,她算到这一天回来,可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这样猛。她下楼来到客厅,看见林安国沉默着坐在那儿,面无表情,浑身透着戾气。而秦玉显得很焦急,见沈暮下楼,就问:“冬绪的公寓那儿没人,打他电话也是关机,你知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沈暮一顿,摇摇头,“发生什么事了?”
    秦玉担心的说:“昨天晚上安国名下的工地上出了事,两个工人摔死了,有人举报说安国盖得楼质量有问题,一大早那些媒体就来了,赶都赶不走。”
    “那跟冬绪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已经离开安国了么。”沈暮明知故问,这件事情,必然与他逃不了关系。
    秦玉面露难色,她看了眼林安国开口说:“哎,你林叔叔想让他回安国暂时帮忙处理一下……”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林安国狠狠瞪了一眼。
    沈暮淡淡的说:“我猜,这都是冬绪策划很久了的吧?门外的那些记者恐怕也是他找来的,一是让事故曝光,大大损坏安国地产的信誉,二是他想把林叔叔困在这里,没办法紧急处理事故。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不过,我想此时他应该躲在某个地方庆祝吧。”
    秦玉错愕的看着她,就连纹丝不动的林安国也若有所思的抬眸盯着她。
    “林叔叔您不用这样看着我,您跟冬绪的恩怨都是沈修年告诉我的。您明明就知道冬绪的意图,却毫无防备之措,是不是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好还他父母的两条人命?”沈暮说。
    林安国没有做声,沈暮当他是默认。
    秦玉叹气摇头:“原来我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暮暮,这几天你在家呆着哪也别去了,我怕冬绪找你会对你不利。”
    沈暮一愣,想不到秦玉对林冬绪居然存着这样的看法,认定了林冬绪从头至尾都在利用沈暮,利用她博取林安国对他放松警惕,觊觎她手里的6%股份。沈暮的心里虽然不平,但她却没有分毫力量去否定秦玉的看法,她也有过这种想法,不是么?
    一整天,沈暮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直到傍晚十分,守在门口的记者基本上走光。她才换了衣服悄悄出去。沈暮来到林冬绪的公寓,她没指望他会在,她只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
    沈暮打开门,意外的发现书房的灯开着,晕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微微摇晃着,显然有人在里面。她忽然紧张起来,脱了鞋,轻声走近书房。
    果然,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林冬绪的暴怒声,她听到他竭力压抑住怒火而变得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不再等一天?我说过这件事情我来做!你等不及?等不及就害了两条人命!记者是你找来的,我跟林安国脱离父子关系也是你说出去的,就连我父母的事情你也扭曲事实说给记者听!你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些的?很好,很好……我知道你想坐收渔翁之利!弄死林安国再把一切嫁祸给我,让别人骂我不仁不义,丧尽天良!周斐然,不要再来威胁我,我没什么可以让你威胁的了……什么?你说沈暮?随便你,她跟我没关系。”
    林冬绪按掉电话反手往地上猛的一砸,顿时手机被摔得七零八落。本来谈好关于安国地产楼房质量的问题是由林冬绪向相关部门举报,这最多也就让安国最终破产,但是周斐然不遵守约定私自害死工地上两名工人,再找来记者曝光此事,借了林冬绪之名向有关部门举报,又顺便向记者八卦了一下林冬绪与林安国二十几年的恩怨,说林安国好心帮友人收养儿子,却不想林冬绪长大成人竟不念恩情,为了个女人与林安国脱离父子关系。
    此事牵涉到人命,林安国自然逃不过法律制裁,林冬绪也落得一身骂名,而他周斐然,坐收渔翁之利,一箭双雕!这样就算了,周斐然竟敢用沈暮威胁他,让他亲手杀了林安国!简直就是荒唐!
    林冬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他留了退路,做好准备在这个时刻到来的时候保护好沈暮。他转身提起座机电话,拨通了他私人助理的电话:“a市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两个小时以后派人去机场接沈小姐,我不想……”
    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林冬绪的话停在喉间,警惕的转身看去,见是沈暮,不禁松了口气,放下电话,柔声问:“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收拾一下这几天穿的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暮面无表情的拍掉他的手,“要带我去哪儿?卖了我还是杀了我,好让周斐然没办法再威胁你了是不是?”
    林冬绪原本温柔的目光一点一滴殚尽,黑如曜石的眸子深深的望着她,沉声说:“沈暮,我不知道你刚才听到多少,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不要断章取义,胡思乱想。你想知道什么稍后我会一件一件的告诉你,现在不要跟我吵架,快去收拾东西,我带你走。”
    “我不走!”沈暮冷冷的看着他,“我没有胡思乱想,你没必要一件一件告诉我因为我全部都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断章取义,这一点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她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盒子里的那叠文件,一份一份打开摊在他眼前,“这些,足以证明你处心积虑报复林安国。从秦征卖掉股份那时候起,你就在骗我。你知不知道你主动跟我坦白你身世过往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你为什么骗我?我宁愿你不告诉我!还有沈修年,他就算罪有应得也不至于一辈子坐牢,是你,你趁机报复他。你满意了?现在林叔叔什么也做不了,等着被抓,你舒心了?毁掉了一切又怎么样?你什么也得不到!”
    林冬绪的双眸暗了下去,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即便他后来不打算继续报复林安国,他也没想过让林安国平平稳稳的过完下半生。他本意图利用这一次来打击安国地产,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收手。他也确确实实骗过沈暮,存私心瞒着她不让她阻碍他的报复,可他从没有利用过她,他一心一意保她周全,一心一意想跟她结婚,这些她有没有想过?
    “沈暮……”
    “别叫我!”她的眼睛煞红了,颤抖着打开第一个抽屉,拿出戒指,丢到桌面上,哽咽着说:“什么时候买的?多早的时候就想娶我再夺了我在安国那6%的股份?”
    林冬绪眼角微颤,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眼里渐渐积聚着怒气,蓄势待发。
    沈暮又把照片拿出来,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心里涩涩的疼,她咬牙,深深吸了口气还是问出了口:“远城……远城他究竟是不是你……”
    “沈暮!”林冬绪暴怒的喊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他冷笑:“我想过去我是太纵容你了,太宠你了,这种话你也能问出口?”
    她闭眼,泪水划过脸颊,啪嗒啪嗒掉在桌面上,她缓缓说:“谁知道呢?你这么生气,会不会是心虚?”
    她张开眼,看见林冬绪怒红的双目,紧绷的下颚,胸腔压抑不了的起伏着,她忽然觉得很痛快。伤害他,伤害自己,刻薄的言语似乎能够掩盖掉他骗她、利用她的这个事实。她看不透他,知道他有多好,对她无微不至,却不知道他有多坏,有没有丧尽天良,谋财害命。她的心很乱,在这个迷一样的男人面前,她迷失了方向,没了自我,没了判断。
    沈暮胡乱擦干脸颊的泪水,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不是你,他也是因你而死。远城他……死不瞑目。”
    四十八、
    沈暮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在他耳边轻声说:“就算不是你,他也是因你而死。远城他……死不瞑目。”
    林冬绪一下就反身将她推到墙边,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他发烫的拇指擦着她的喉咙,额头贴着她的,他的呼吸颤抖,可是手掌并没有用力,她能感受的到林冬绪抖得厉害,若是他忍不住,她真会被他掐死。
    他们离得那么近,沈暮看见他湿润的眼眶,蓦地,一滴滚烫液体砸在她的手背上,她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方才忍住的情绪控制不住的再一次爆发,她泪如雨下,揪住他的领口,咽呜着:“……心里很痛,对不对?”
    他不吭声。
    她抬手抹掉他眼角的泪痕,忽然仰头吻上他的唇。是轻柔的,小心翼翼的,一下又一下,在林冬绪怔忡之际,她又狠狠咬住他的唇瓣,直到舌尖染上甜腥的血丝,她才满意的离开他的唇,哽咽的说:“痛吗?很痛就对了,我要你记得今天!没有下次了,你要是再敢骗我,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永远也不原谅你!”
    “你……”林冬绪轻皱眉头,不确定的看着她,又惊又喜,他的手掌放开她的脖子,掐住她的腰肢,力气大的几乎把她捏碎。
    “你自己说的,我要是存心气你,你一定会被气到。”她闷闷的说。
    他苦笑,揽她入怀:“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暮把他推开,“我不知道你要带我去哪,反正我不去,我要陪我妈妈,我哪也不去。”
    林冬绪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赶紧说:“好,好,不去。你乖乖在家呆着,这几天不要出门了,周斐然一天没被抓,你一天就不能乱跑,听到没有?”
    “你要做什么?”沈暮心里一紧,刚刚在门外听到他与周斐然的通话,加上自己的猜测,已将整件事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恐怕就是周斐然用她来威胁林冬绪去什么更加无耻的事情。
    可是林冬绪沉默着不说话,沈暮心里没了底,狠狠掐了他一下:“不准骗我!”
    “乖,听话,你别问了,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解释。”林冬绪哄着她。
    沈暮咬唇,她知道他不想她担心,知道他要对付周斐然,但是……
    “我真怕我顾不了你。”林冬绪叹气。
    沈暮低下头靠在他的肩头,算了,权当最后信任他一次吧,相信他能处理好,能保全自己还有她。
    从林冬绪的公寓回去以后,沈暮大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整日闷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秦玉看过她好几次,让她起床吃饭,她倔强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秦玉,幽幽吐出两个字:“不要。”
    他们不知道,沈暮这几天过的暗无天日,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就是林冬绪的脸,她怕得要死,深夜的梦靥全部都是黑色,黑洞洞的世界里是剩下她一个人,林安国死了,秦玉追随而去,冬绪也死了,看也不看她的就跟着林远城走了。她吓得惊醒,一睁开眼睛只知道哭,高烧刚退下,没几个小时又开始低烧,反反复复,折腾的她憔悴不堪。
    秦玉最后一次来看她,并没有劝她下楼吃饭,只是告诉她,林安国被警察带走了。沈暮有了一瞬的反应,惊慌的看着秦玉,她害怕秦玉支持不住,可是她没想到,比起秦玉的坚强,她自己倒有点无病呻吟了。
    秦玉还说,林冬绪也被带走了。
    沈暮心里一惊,问:“为什么?那周斐然呢?”
    秦玉摇头:“不知道,你林叔叔让我们在家等消息,哪儿也不要去。”
    沈暮泄了气,等等等!这都多少天了,林冬绪从不给她报平安,这回是秦玉告诉她才知道他进了局子,下次是不是等他死了,她也要从别人口中才能知道?
    她越想越气,眼睛又红了一圈。秦玉摸摸她的脸,叹气:“他这么对你,你还担心他?”
    “他怎么对我了?他对我很好。妈,你根本不知道,就算他觊觎我的股份,就算他为了报复林叔叔才急着娶我,就算是这样他也会和以前一样对我好。我不知道他对林叔叔做了什么,但我至少知道他从来没有害过我。妖还有好妖呢,更何况是人。妈,你知道林叔叔以前那些不堪过往的时候,你有讨厌林叔叔,有想过离开他么?”
    秦玉一愣,看着沈暮泪痕残留在脸颊,样子是那么弱不禁风,可是她那双倔强的眸子,坚定的眼神,让她知道这孩子有多爱林冬绪。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疑虑呢?秦玉不会离开林安国,同理,沈暮也不会放开林冬绪。
    秦玉缓缓摇头,“不离开。”
    沈暮咬着嘴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她张嘴坚定的呢喃了一声:“他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