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拿这个制造兴奋点,就未免太不通人情了。这个就是自以为是的愤懑主义。
查遍百度,找不到“愤懑主义”这个词。但这个词大概也不是我生造的,忘了出处,但确实是一个很强大的心理现实。何谓自以为是的“愤懑主义”?就是为找兴奋点而“义愤”,如今,兴奋点带出的言论盛筵花团锦簇,时时刻刻触摸到的日常生活中的“愤懑主义”,是一种时髦。但是不断堆砌群体感情的兴奋点,引导愤怒的撕掳和咆哮,制造廉价的恐惧和绝望,这种情感又和娱乐消费有什么区别?
愤懑主义与失败主义是孪生兄弟
也许在庸庸碌碌的生活现状中,愤懑作为一种个性,自有它正义的依托,自有它的特殊的感染力,网络文化、酒局文化和无厘头文化,造就出了非常多的可爱的事物和可爱的人物,可是任其泛滥,也造就了为“反”而“反”的文化标签,造就了萨哈夫式的民间语言大师,造就了娴熟的批评和围绕这种言论的狂欢,供我们消费,供我们打发时间;但如果永远不打算把愤怒号列车驶向另一个轨道的话,我们就离失败主义不远了!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警惕余世存式的知识精英主导一个国家的精神品质(3)
到了2009年,*性的语言、暴力语言也许会进入“审丑疲劳”阶段,因为表演得太过余了,抖机灵抖过头了,不给人希望的指向,为“反”而“反”,必将会遭到厌弃,因为它不符合人们正常的感情。我已经从日常细节中看到对愤懑的逆反,一位女士跟我说了这样的话,我觉得很入理。她说:常听某些人谈某些事,听了一整天我心情都不好,因为觉得他们特别猎奇,总爱把一系列的黑的、假的、丑的、无望的缀在一起讲,愤恨切齿,“撕着乌贼下酒”,做革命党状。其实不能解决问题的丝毫,徒增郁闷。他们也会讲得很精彩,讽刺的才华很高,我承认一开始听了后情绪挺激越,但时间一长,觉得自己的负面情感也多了起来。很迷茫……这位女士表示不再参加这种“话局”了。
愤懑主义,普遍的实际效果,就是仅仅教谕人怎么去绝望,去助长怀疑和不信任的气氛;愤懑主义表面上做出一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样子,其实细分析一下,这一点也是大成问题的,甚至从一般社交意义上说,他也是缺乏友善的。因为愤懑的劲头儿上来,人的状态是赖了吧唧的,认定了自己的信息是最充足的,智力是最卓越的,认定了所有持有不同反应态度的人都是愚民。因此,即使造成了不愉快,他也不会去省察究竟为什么。
也难怪,愤懑主义的表征就是以对立态度活着,永远显得清醒而对立,清醒而偏执,我2003年在《新周刊》上说的一种精神现状,“清醒到了偏执的程度”,把形而上的孤愤演变成丰富多彩的现场秀,对一个个现实问题,总会有些奇谈怪论。
奥运会期间,传说有外国人要在某些场合预谋打*旗帜,我们议论这件事。
一位朋友说:要被我撞见,我肯定抽他。
愤懑派朋友打断他:你凭什么抽人家?啊?
两个人吵起来了。
我跟愤懑派朋友讲道理:你动不动玩“棒喝”的心态是成问题的(愤懑派总爱棒喝,就是自以为随时承载着催别人猛醒的使命,别人都是奴化教育下的侏儒,唯有他见识高过众人)。我倒问问你:凭什么不能抽?有意识地冒犯别人,一准儿就是找抽的。肆无忌惮羞辱我们,就该抽!
愤懑派朋友回答:羞辱了谁?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是谁的?你的?我的?
“这个国家是谁的”“但是这个国家爱我吗”这一类乍看有力的反诘,永远是愤懑派的法宝。它的有害性已经不需要从逻辑上辨析,这么些年,“逢中必反”在思考层面上几乎没有任何进步,它存在的理由,引起喝彩的可能性,都是我们可以想见的:体制的不争,怪现象的层出,丢人现眼表演不断,都会给“逢中必反”的老货色“青春勃发”提供新依据、新理由。但是愤懑派想没想过,自己有可能陷入悖论,在鞭笞丑恶的同时,有可能把自己也变得丑恶无比呢?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余世存的文字凸显中国部分知识精英的自虐心态
永远“清醒”而对立的“本土愤懑”,热衷于以愤懑制造绝望,拆穿了,就是把一切值得愤恨的对象,把一切谴责的议题,引导向“逢中必反”的决然对立,对立了又看不到他满意的效果,于是乎虚无主义,于是乎恶念膨胀。这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不过是上世纪80年代的自虐史观在借着其他的壳延续着而已。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警惕余世存式的知识精英主导一个国家的精神品质(4)
在余世存那里,在以“布道”之壳施行对种族、对社会的自我咬啮——
生为一个中国人,实在太惨了。如同太湖边七岁的中国男孩刘辉看着自己的妹妹落水死亡所说的:“活着那么苦,拉她干什么?”如同××笔下的朋友:“于是他掩面痛哭,他摇着我的肩膀哭喊着质问——这就是我们留给孩子们的一个国家吗?”(余世存《成人之美》)
不明就里的人,会为这样泪水盈盈的抒情触动,多么杰出的悲情表演啊,多么崇高的情怀啊!最有煽情效果的画面这么一剪贴,知识精英的圣洁伟岸高大和这个国家的污秽卑劣渺小昭然如此了!
尽管为戏剧化效果而喝彩吧!
可是这种招数,和另外一种“底层智慧”有什么区别呢?生命的原动力,驱使我们欣欣然于这样的“童话”,而对自己通体的肮脏不能觉察。这个广泛流传的“童话”就是:蛔虫在肛门口对它的后代实行“爱国教育”。“本土愤懑”愤懑到了这个程度,居然有人喝彩,从这个意义上说,余世存对虫豸的想象,倒是符合他那个圈子的中国子民的真实状态。
最野蛮的种族主义分子炮制出的下流文字,就这样在兴而未艾的国民劣根性*中借尸还魂,“弱者、愚笨者的繁殖都是最快的”——这就是邪恶的愤懑主义对中国民族品质和民族现实的最终诊断:
中国人作为一个种族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在近代以来确实是在一种德性的陷落过程中,它的智力和道义水准不再上乘,它既非优秀又非高尚。从生物学的角度看,弱者、愚笨者的繁殖都是最快的,它们合群称大,以量的优势取代品质,个体的存在在种群的存在面前忽略不计。中国人口这么多,像棉田里的蚜虫,像垃圾堆上的苍蝇,像污水坑中的蚊子,是最小最没有抵抗力的、也是繁殖最快的种群。(余世存《成人之美》)
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极端的案例,然而,所有的看似怪诞的情绪的源头就在此。愤懑主义爱好者如果嫌自己的辱骂修辞欠火势的话,尽可以从这样的“天厌中国”的决裂中找到共鸣,并获得醍醐灌顶的*。看到这样的文字,想着他那异常的亢奋,忽然联想到朱苏进早期小说《第三只眼》中那个在广播里搞“心战”的窥视爱好者,他如此洋洋得意,把脏的、丑的、恶的一一展列,意图让一个阵营崩溃,殊不知在兴奋之中袒露了自己的恶、险、秽,让人把他看低。孔子说的,少正卯“行僻而坚”“记丑而博”,大概就是中国文献最早关于变态的揭露。让恶念挤对着自己迸发出这些文字,不去抑制自己啃指甲的冲动,把歪曲和侮辱当成诗性(或许他认为还有“神性”,不过走偏了,神叨叨的,看着像人民圣殿教的语言),早些年火旺的书《中国“左”祸》,引用了一个外国评论家的话,大意是,有缺陷的文字会潜伏着不祥的命运,这话很妙。我借来这个说法,我认为文字的生态会流露出某种秘密,特别是一个人有一半可能非人的秘密,比起非人之畜类更不如的是,他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变态心理。至少我从余世存先生的文字中领教到了此言非虚——
作为世界知识下的地方知识,中国知识也是最为错乱,充满罪性,人类知识含量最为低下。经过了当代中国生存的原始积累和现代积累,绝大多数中国成年公民都犯有这样那样的罪错,但他们不经修省、懊悔,反而主动被动地做了专制大家长怀抱里的类人孩,求取或暂时分享了中国发展和全球化经济的红利,变本加厉地加入了中国繁荣或崛起一类的合唱。……导致大陆中国上干天和,下遭人谴,生态、世态、心态污染而匮乏,使得真正的孩子们,那些有机会蒙面的网民或实名的青年学生,发出了青春本能即注定多为狼狗们的声音。(余世存《成人之美》)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警惕余世存式的知识精英主导一个国家的精神品质(5)
一个有数千年文明的种群,在近代以来沦为畜群,沦为病夫弱民,沦为流氓无赖,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悲惨的,在于它无力正当地分享文明,无意服务于国际社会,而以自身内部的整肃、杀戮、剥削、压榨、污染为生存手段,如此酿成的中国劫使得其中的每一个中国人在劫难逃。今天,在自然环境的崩溃性灾难中,中国人又在收获更大更长远的劫数报复。这一中国劫甚至跟次法西斯主义的卑怯一起,污染了文明和国际社会。(同上)
这是知识界颁给“汉语贡献奖”的杰出人物对中国面貌的描绘。罗森堡对波兰人的诅咒都不曾切齿如此之极,所不同的是法西斯理论家所攻击的是别的民族,余世存诋毁的是他自己的民族。
愤懑不合作主义者历代有之,甚至说了:鲁迅在某种意义上,是一座伟大的愤懑象征。然而鲁迅会写信给一位怀才不遇的书生,劝告他: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有悖于中国人的道德”。对于滑向“别处”的当代愤懑不合作主义,则可以这样评判:有悖于人的道德。
而这里更加非同寻常的是,一般的当代愤懑主义,基本上只是拿我们的传统、历史、体制*。而像这样的怨恨的剑锋直指80后,可谓是把失败主义推向极致。他都不要青年了,没心思去争取青年了,不是失败主义的极致还是什么?
“贱民的时髦”
咬啮,仇恨,卑劣的冲动,可耻的抽搐,这种阴冷的景观,负面的情绪,难道应该支配我们的情感吗?你别以为跳踉着咒骂的,一定就是悲情使然、可贵的文人孤独感使然,我看到的,是押宝,是押仇恨势力的宝,是借助仇恨的能量抖搂自己的私货。因为仇恨,是有天然的“场能”的。
然而陈永苗说得好:“仇恨不可能成为一个民族国家的共同情感,如果是那样就意味着内战,应该从这样的状态走出,让自己成熟起来,让自己长满胡子。超越仇恨理性起来,超越仇恨是不把仇恨,而把理性当作政治抗争的基础,政治决断不能基于仇恨的激情,而应该基于理性,否则冲天怨气都达不到目标,相反还坏了大事。这是一个政治成熟的担当,虽然这高于常人。……是要唤起全体普遍认可的诉求背后的爱,而不是扩大仇恨。”
若干年前,我也写过这样的话:问题就在这儿——某些在国内、在海外把自己打扮成“为民请命”的代表的书生,披着伪善的民生主义和自由主义的包装,在这种合法性的外衣后面,抛出他们对现代中国历史的基本估计:不讲道理,不修仁爱,对人类文明基本上没有什么贡献!一句话,百年惨无人道的中国历史罪孽深重,叫别人灭了去也没有什么可惜。
我并没有把愤懑主义一棒子打死,我想还是得重复这样的观点:必须承认没有一个人为做一个20世纪的中国人而感到特别庆幸。在这个世纪里的很长时间,我们走了许多弯路、歧路。由这种沉重的历史而生出的愤懑之情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必要的,因为我们必须求索。然而求索的目的是什么,是渲染仇恨吗?是让我们看不到希望么?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主义吗?为了显示一种学理上的新颖,把整个民族的历史和美感抹杀得一文不值,把我们民族刻画得卑鄙而渺小。我们的民族现实被描绘得如此卑鄙而渺小,并以此为出发点判断我们的国情,形成一部分人最基本的世界观,成为部分中国人永久性记忆和常识的一部分,一种比较普遍的深蕴于我们心理中的几乎约定俗成的心理现实,几乎成为我们基本知识的一部分。这里面有一个声音在说话:我们民族的历史是一部晦气重重的历史,几代人都像*似的活着,我们多冤哪,所以我们有理由不爱这个国,我们有选择离弃她的自由。
警惕余世存式的知识精英主导一个国家的精神品质(6)
我们的历史悲情,就这么延续下来。至少证明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一个庞大的知识集团,在精神构建方面,在自觉不自觉地涣散着某种热情。而让人最为失望的是,在观念交锋方面,我们只看到“非此即彼”的两端,而很少那种沉稳的中间值。大家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