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疤痕。
    是熟悉的炙热感,一如上次敷药时一样,那暖暖烫烫的温度,却出奇得让她心安。
    这,便是能让她恢复容颜的妙方。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远神经绷紧,疾步上前,从墙上摘下他的佩剑。
    剑略出鞘,寒光隐显。
    杭逸风小心地走到窗户边看了看,才舒了一口气,回头笑颜明艳:“是我爹回来了。”
    说着,那人便进了屋,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唠叨:“风儿,你怎么把院子搞得这么乱七八糟的……”抬头,忽地愣住。
    面色是瞬间惨白,支吾不能言语。
    身子踉跄着后退,踢翻了门边一个竹筐。
    杭逸风急忙解释道:“爹,这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上次李家老头子过世,李家亲戚把罪怪到孩儿头上,追着要孩儿的命。”笑着拉林远到前面,“喏,这位林大哥武艺高强,救了孩儿一命。
    林远拱手:“晚生林远,见过杭大夫。”
    身后的华清亦起身:“见过杭大夫,我们几人在药庐叨扰多日,给逸风添了不少麻烦。”
    杭予允这才面色稍缓,讪讪道:“哦,这样……老朽还以为,是仇家找上门来……”
    “仇家?”小顺不解地,“杭大夫你有仇家吗?”
    杭予允忙不迭地:“没……没有!不过我们行医之人,总会碰上些蛮不讲理的病患或家属……”言语闪烁,眼神亦在躲避着。
    林远不禁心中生疑。
    几日相处下来,杭逸风的人品他是清楚了,放心了,可是他这个爹,却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起那个藏身的地窖,更加怀疑起来。
    “爹,你快来看看。”杭逸风拿了自己写的方子,饶有兴趣地,“华清的脸受伤了,留下个疤。孩儿给她配了药,虽有些效果,却不很明显。你看看还差些什么。”
    “华清?”杭予允疑惑地打量着一边的绿萝红蕊,又看看脸上敷着药的华清。
    “对,就是这位!”杭逸风笑嘻吉地跑到华清身边,介绍给他爹。
    声音中,竟带着些许的羞涩。
    不禁心中一愣。
    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把华清介绍给爹罢了,为什么,脸上会有微烫的感觉,心中亦有些许不安与期待?
    “这位姑娘……叫华清?”杭予允似是不相信,又重复了一遍。
    华清不知所以,莫名其妙地:“我叫傅华清。杭大夫,有何不妥吗?”
    “呃——没,没有……那这几位又是——”她叫华清?这……
    杭逸风没有察觉,高兴地向父亲介绍自己的新朋友:“这是绿萝,这是红蕊,她们都是华清的侍女。这是小顺……”
    绿萝红蕊,小顺一一上前拜见过了。
    身边林远目光如炬,陷入沉思。
    他,听到华清这个名字,最先后的是绿萝与红蕊。
    明明公主脸上才有纱布,他却去看绿萝红蕊。
    除非,他认为公主的名字不是华清!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初静:死胎
    窗外是骄阳似火。
    知了不停地在树上鸣叫着,偶尔风吹树动,也是黏糊糊的炎热。
    屋子里华清在小睡。
    孩子般地蜷缩着身子,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绿萝拿了扇子,守在床边不住地扇着。
    主子的体质真的是太怕热了,加上如今怀了孩子,身子虚弱,更是经常浑身疲乏无力。好在杭大夫给主子开了几贴药吃了,安胎之余,调理身子。
    只是,主子长久以来心情郁结,为了治脸上的疤痕又吃了不少药……
    这样怀着的孩子,不会被影响吗?
    主子……
    这睡颜,是那样的无优,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似乎在宫中从未见过主子这样的笑容。
    或许,主子真的是不适合那皇宫。
    屋外。
    院子里有一个古老的樟树,枝繁叶茂,撒下一片阴凉。
    杭予允席而坐,手中麻利地将一堆各式各样的药草分门别类。
    眼神,却是恍惚。
    良久,才轻轻地长叹一口气。
    “杭大夫在叹什么气?”身后响起林远冷冰冰的声音,即使在盛夏,也让他感觉脊背发凉。
    “哦……没,没什么。”杭予允急忙低下头,假装忙着整理草药不去看他。
    林远慢慢度到他身边,亦坐下帮他整理药草,一边貌似无意地:“说来奇怪,也许是缘分吧,晚辈总觉得杭大夫给晚辈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杭予允一惊,手中药草散落一地。
    “是……是吗。”他匆忙将草药一把抓起,“老朽云游行医,去过不少地方,看过不少病患,许是去过林公子家也不一定。”
    这话倒有道理。
    可是他林家有专用军医,加上家中男女都练武强身,绝对不会请什么江湖郎中来看的。
    “杭大夫都去过什么地方?”
    “哦,那可多了,连关外我都去过。”说起自己的行医经验,杭予允倒颇有些得意。
    “那……有没有去过皇宫?”不紧不慢地吐出这一句,林远盯住了他。
    “皇宫?”似是吃了一惊,杭予允忽地站起,“没有,那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我这样的游医进得的?”
    林远的眼眸是深不见底的旋涡,寒光闪烁。
    良久,杭予允额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
    嘴角上扬,林远转身离去。
    “也对。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岂是人人能进得的。”
    他肯定,这位杭大夫一定曾在宫中任过御医,且认得他们一行人。
    双拳在身侧握紧。
    这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要快些带公主离开才是。
    看着林远离去,杭予允心中是莫名的心慌,赶紧手掐虎口,却依然无法平静。
    脑子中,浮现起多月前,在皇宫的经历。
    五个月前,经由定远侯引见,他进了皇宫,在御医所任职。(米米手打)
    云游惯了的他并不适应御医所单调的日子,无非就是为皇帝妃子调养身子罢了,若真有什么人得了身密病,以他的资历是无权过问的。
    忽地有一天,他从后宫为董贵妃看病回来,路上,却被人蒙了头,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那时他心中是颇为惊慌的。
    虽然已年过半百,生死并不放在心上,而家中却有年幼的独子——他晓得宫中人的毒辣,若自己真的得罪了他们,亦是不会放过他的儿子。
    却原来,是引见他进宫的定远侯。
    “草民见过侯爷。”不敢怠慢,杭予允必恭必敬地。
    定远侯唐毓祈笑靥可掬,急忙起身扶起他:“杭大夫真是客气了。你我相交多年,又何必如此客气。”
    闻言,杭予允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这与唐毓祈的交情,可是他拿了良心换来的。
    大约是一年前,他游医初到京城,虽是医术精湛了得,奈何京城乃是卧虎藏龙,富贵奢华之地,城中不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不屑请些江湖郎中医治病患。
    没过一个月,他一路行医所地已在京城悉数用尽,几乎要流落街头,靠些富贵人家布施过活。
    正在心灰意懒欲要打道回府之际,却被一名管家模样的人请回了定远侯府。
    唐毓祈向他要了一味药,能使人失去心智,并许以重金高官。
    不禁心动,便拿出了珍藏的离魂散。
    这是他从关外一个游牧民族处得的一味毒药,那些牧民未意识到这药的毒性,只用来对付狼群野兽,以使他们浑身无力,无法追赶猎物。
    而人若服用了此药,便会神志不清,浑身无力,发病时却会力大如牛,常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来。
    没过几日,京城便有了流言——三皇子连绵年府上的一名宠姬得了失心疯,竟动手袭击三皇子与王妃。
    此后,他便长住定远侯府,成为府上专用的大,直至五个月前,唐毓祈引见他入宫。
    两人坐定,便有小厮上了茶。
    杭予允心中自然是惴惴不安,小心地抿着茶。
    茶水清澈,茶味纯正,不像是下了毒的样子。
    唐毓祈只是品茶不语,杭予允正欲发问,却被他手势阻止,只好无趣地大量着这屋子。
    这不过是间极其普通的屋子,不过看起来已闲置已久,虽特意打扫过,屋子里的霉味却还是不能掩饰。
    奇怪的是,唐毓祈的身后,却有一道布帘垂下,随风轻轻摇动,看不见后面有什么。
    不一会儿,那布帘后便响起开门声,接着是一阵窸窸唆唆的动静,又安静了下来。
    便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侯爷,好了。”
    唐毓祈这才放下了茶盏,看定了杭予允:“杭大夫,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本侯有一事相求。”
    杭予允急忙起身作揖:“侯爷对草民有恩,草民自当相报。”
    唐毓祈点点头,似乎是十分信任他,一挥手,便有小厮走进那帘子,不一会儿,便牵出一根红色的细线来,交予杭予允手中。
    “请杭大夫把脉。”唐毓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杭予允吐了口气,静下心来细细把脉,却吃了一惊:“这……这……”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日他是碰上了个大麻烦。
    “到底怎样?”帘子后头有一个温柔的女声,急不可耐。
    想必这便是细线那头的人了罢?
    杭予允为难,不敢开口。
    唐毓祈叹了一口气:“杭大夫,直说无妨。”
    只好坦诚相告:“恕草民直言,这位主子,怀的是个死胎。”
    帘子后头传来一声惊呼:“娘娘!”是那个清脆的女声,“侯爷,娘娘晕过去了!”
    唐毓祈亦是脸色发白,良久才憋出一句话:“雪雁,你先送娘娘回去罢。这里,自有本侯处置。”
    这话可把杭予允吓得不轻。
    处置?他要如何处置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人初静:噩梦
    待身后没了动静,唐毓祈才长叹一口气,说话,声音诚恳:
    “杭大夫,实不相瞒,方才那位,便是本侯的妹妹,皇上的贤妃娘娘。”
    杭予允紧张地点点头,心中却千求万求,指望这侯爷不要再说了——知道得越多,他便越危险。
    “如今本侯也没什么好瞒杭大夫的。妹妹在皇上身边也有一年有余,原是地位稳固,无奈始终不曾怀有龙种,是一遗憾,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却是个死胎……”声音里是满溢的苍凉,“杭大夫在宫中也有段日子了,怕是知道如今皇上最宠爱的,便是绵忆殿的沈修华……若是这死胎的事被捅出去了……”
    “可,这……胎儿已死,草民也无起死回生之力啊……”
    唐毓祈点点头:“这本侯当然知道,便是扁鹊再世华佗再生,也是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法……”
    心中好歹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侯爷没有无理地要求他救活那胎儿。
    “总有办法……总有办法的……”唐毓祈迷茫地喃喃自语,“如今之计,是得先瞒住这宫中众多的耳目……”
    三天后,他便被调去,专职为贤妃娘娘安胎。
    所为安胎,不过是为贤妃开些药方,调理气色,同时不使她腹中的死胎有何异变罢了。
    直到那次,贤妃跟随太后出宫进香,他得特许随驾前去。
    那尼姑庵是女眷们住的地方,他堂堂男子,自然是住在庵外的茅屋里。
    贤妃被推下山崖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茅屋里研读医书,当下心里一惊,惶惶中有直觉告诉他——贤妃是要扔掉这个包袱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贤妃一口咬定她是被那沈修华推下山崖,掉了孩子的。
    而他所做的,便是告诉太后,孩子没了——不管曾经它是不是个死胎。
    下山后,他急忙连夜收拾包裹,向御医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