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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肖浅回转身往上走,一眼便看见了长城,不由大喜:还是这儿。忙奔上去,这才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全身肥肉乱晃,重得要命,恶心得直欲作呕,不免忍着,快步上走。
    肖浅比他快,一边前面走,一边说:“打的回去吧,累死我了。我可不想再挤公交了。”
    韩石听这女子言谈,真是一头雾水,半点不解,瞧模样言语应是汉人,一早就看此人呼吸急促,目无神采,自是没练过武功,看来也不是奸细。细想来,大略是荒山野居的疯子,神智失常,好歹算得是自己的恩人,便不忍出言相问。心想到了大湛境内,自是好好奖赏此人,然后心忽的一沉,如吞进了寒冰,坠坠的沉了底——
    不对,此处应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五千将士陪着自己送命,还有更多的瓦速人,连长城上都堆满了尸骨,怎么会这般干净空旷?
    走到高处,却见眼前没有大漠黄沙,没有城池高墙,没有鲜血残尸,没有瓦速人的营账,惟有闲花野草,惟见得远处耸立着奇特的建筑,星星点点,七彩霓虹的亮光在穿行,闪烁,照得天际大亮……
    这是何处??
    怎么一睁眼醒来就换了人间?
    “胖子,你怎么不走了。不就是啥啥未遂吗,男女朋友间这很正常。没事的,安心莉,她看的还不是你的钱,回去后你只要装作没事发生,就一切ok!少了一个冤大头,她哪舍得。”肖浅看见萧蒙呆在那里,脸色青白,似乎万念俱灰,赶紧拍他肩膀安慰他。
    韩石正愤怒绝望之际,突然有人拍自己,下意识手腕一翻,便要将此人的肘关节拧断,可是先抽筋的却是自己的手,一痛之下立刻回到现实,脑中顷刻间转了许多念头,明白自己可能是出了什么岔子,借尸还魂不知到了哪儿,便也学了河北的口音,顺着那女孩的话说:“刚摔了一下,却是有点乱,一时都记不得你是谁了?”
    肖浅一推他头,道:“少来,你当演电视剧,还装什么失忆。爬个长城都能摔得看不见人。”
    韩不移背起一个样子很结实奇怪据那女孩称是“旅行袋”的包,跟着那女孩往回走去,一边慢慢的套那女孩的话。
    肖浅觉得这胖子不知搞什么花样,装小说主角装上瘾了,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给他听。
    听着肖浅愤愤的说着,韩不移一边盘算,一边疑惑,别的倒也罢了,只这尘世古古怪怪的,那肖浅说的话他也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何谓“摄影社”,那女孩穿着因何这般模样,她随手拿出的镜子已是稀世珍宝,可偏偏全当成寻常物件,随随便便的往身上一塞了事,一点不怕丢了。到的绝非自己所知的任何所在,却不知究竟是何处。
    这身体虚得很,走了没一段路,就已全身汗流如涌,韩石正在身上那一套他看来几乎等于没穿的短袖背心和大裤头里翻找手帕,脸上不由得一红,想起并不是自己的身子,便坦然了。找了半天只找出个古怪的有点份量的似铁非铁的小黑盒子,手无意碰了一下立刻亮出一个小小的,栩栩如生的美人头像来,惊得韩石几乎拿捏不住。
    肖浅是个话匣子,说:“拿手机干嘛?这地方没信号,打也打不通。”然后夺过了那叫做“手机”什么的小铁盒子,啧啧两声道:“嘿!这不是安心莉吗?什么时候偷拍的……哈哈,相册里更多,情圣,情圣啊!……哎,我说你到底在翻什么?”
    韩石道:“帕子。”肖浅只听到个“子”字,就从身上里掏出一袋面纸:“你怎么连纸都不带?”韩石怔怔的接过,见肖浅又掏出一袋来,撕开,擦汗,便也学着她的样子,只觉这纸柔柔软软,又有股扑鼻的香味,比平日家用的细纸不可同日而语,肖浅推推他道:“给,手机还你。”韩石接过那个扁黑盒子,只见亮框已经不发光了,便揣回了适才装的地方,心下着实疑惑,不知那系何物。
    两人走了近半个时辰方才从城墙走到青灰色大道上,那大道上无数行人来去,韩石瞧着,一时心中涌起不知何以明状的感觉,他原本觉得肖浅衣着轻浮,发式古怪,看到那大道上的女子方知她根本不算甚么,那些个女子,有些竟穿得比自己这个男子还少,肩膀、手臂、双腿,甚至,甚至连酥胸都春光大露,头发亦是五颜六色,发式更是千奇百怪,就那样旁若无人,三五成群的嬉笑,或是挽着男子的手臂,不知廉耻之至。
    韩石忙敛了眼皮,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前尘往事(捉虫)
    韩氏乃世家大族,姑嫂姐妹甚多,韩不移是正室所出,又资质过人,十分的受长辈宠爱,幼时身体颇弱,生恐带不大,便充女儿教养,与众姐妹一处起居。
    韩石人是长得纤细文弱,明艳无伦,性情却十分率真爽直,平生最敬祖上元德公韩烈,恨未能早生百载,投入祖先账下,保家卫国,浴血沙场,驱逐胡虏,建功立业。一众姐妹只以针纺女红为事,连往常习练书画诗词都怕被人笑不做正经事,最常的便是那些家常琐事的争吵,暗地里使拌子,连平时言谈都小心翼翼,惟恐说错了话,得罪了人。韩不移呆得再气闷不过,难能合契。
    韩家将门出身,曾随开国高祖四处征战,立下赫赫功劳,封侯后却息心教养后辈,书香传世,也出了许多文臣大儒。先帝恒宗时,嫡系所出的韩禄、韩瑛,韩珐叔侄三人连任宰辅,举国侧目。至如今建昌年间已稳为大湛名门望族之首,乃是北方仕族的代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冠带满朝。
    韩石这一系是韩氏旁支,并无嫡系钟鸣鼎食之风光,多是以武举业,其时正是重文轻武之风大盛之时,因此这一系在韩氏宗族中处境颇为尴尬。
    韩石的父亲原本甚不愿让韩石耽于武艺,韩石天资过人,文才武功都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让韩父又爱又恨。韩父原是想让他专心念书,大湛自平定西夷后,开始重文轻武,最忌武将当权,常劝韩石曰:“习武强身罢了,经义策论却是要悉心钻研。便是武能安邦,做得齐将军那般又如何,还不是少了个进士出身,背后受人诟病嘲笑。”
    韩石哪听得去这个,道:“为将者百战皆胜,便是旷世名将,要文采风流何用,难道对着蛮夷念诗不成。”他对朝中大臣一发的看不上,未能兴国安邦,便是满腹诗书又有何用,边疆连连战乱,朝野却只是退避,懦弱苟安,朝中大员只知争斗不休,外敌未攘,内里虚耗,实是不屑与之为伍。
    韩父所言之齐将军,乃抚西将军齐焰,因出生低微,学识不佳,备受人笑,韩石却对其十分景仰,并书一句“做人当如齐光华”,写了铭条贴于书房之内,惹得韩父火冒三丈。
    韩父也知儿子左性,便另想法子。韩不移年龄渐增,也不令他搬出女眷后院,另选了几名绝色的女子放在韩石房中。韩家的家传武功《明日真经》是纯阳一路的内功心法,若沾了女色,便难以大成,这是“诱之以色”,料想年青人血气方刚,自是难抵。
    可惜此人是韩不移,在他眼中这些女孩儿一溜的是庸脂俗粉,又无知又聒噪,动辄使小性儿,若要瞧美人,照照镜子看自己也就是了。
    因此明面上诗书不怠,暗里却练功越发勤奋,竟然在十五岁上将家传明日真经融会贯通,成韩氏百余年来的第一人。
    韩氏祖上元德公曾蒙国师济仓赠以奇书《归空集》,声明若十五岁前明日真经练成,便可得见此书。十五岁前练成明日真经,着实匪夷所思,再没人能成,因而此书一直封存在韩氏祠堂。直到韩石这次方取了出来。韩父亦不敢有违祖训,只得忍痛让儿子继续学武。
    此书果然甚奇,韩石自习练后,短短几年,武功已臻化境,全族老少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人益愈发颜色惊人,飘然行来,犹如天外嫡仙,不落红尘之中。
    后来考了进士及第第七名的传鲈,殿试唱名之时,一袭淡色衣袍缓缓而至,乌发秀眉,肤若凝脂,满朝文武人人侧目,目光难移。连当今圣上都一时恍惚,笑曰:“明珠入室,灼灼其华。”竟盖过了三甲进士(状元、榜眼、探花),盖过了这一殿数佰仕子的风头。
    连宫中太皇太后都听得其人,借着看韩家小辈人物的名目召进宫苑细看一番,亦是惊艳非常,暗中对心腹侍婢笑道:“古之卫阶(晋代著名美男子)若见了,怕也轮得他自叹‘珠玉在侧,使我形秽’了。”
    京城水何其深也,也不知等闲便得罪了谁,韩石为人纵情任性,从不文饰收敛,京城的衙内纨绔几乎打了个遍。
    御史弹劾了数次,都被圣上留中不发。那些纨绔原本理亏,又不敢得罪韩家,此事方不了了之。不过也因此韩石貌美之名更是流传天下,更兼书画双绝,人称不移公子。
    韩石原本上朝是骑马的,便有许多人日日清晨拥堵在韩石上朝路上围观,那人群拥攘到里许外,蔚为奇观。
    长安令忧心京城治安,亲送了轿子上门,为此事还被御史上告了一状,圣上并非迂腐之人,见了此状哈哈大笑,当即下手谕,韩石日后不可骑马上街市,随旨赐下骏马香车一辆,此事被坊间骚客编为唱词,传为一时佳话。
    韩不移因这种种缘由,对着这些“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自是毫无邪念,偏偏眼睛竟是不自主的瞄了过去,实是莫名惊悚。只得微闭了眼,暗念:古怪古怪!
    忽想起自己用的原是别人躯壳,大是烦躁:莫非原来那主,竟是好色下□邪之人?
    不待多想,便被肖浅叫进了一辆“无马铁车”,瞧着窗外物事一应飞速倒退,惊骇万分,微张着嘴合不拢。
    这到底是何处?
    ……
    跟着肖浅到了她所说的酒店,刚进了那个古里古怪的巨大的琉璃制(其实是玻璃)旋转来去的门,就听有人叫道:“肖浅,萧蒙,这里!”顺着声音看过去,只是有一群人在远处招手,跟着肖浅走过去,在一张软塌塌的椅子上(沙发)坐下,便看见适才那个叫“手机”的铁盒子上面那个巧笑倩兮的美人正对面坐着,将韩不移唬了一跳,心中忽的涌起倾慕,向往,熟悉,期待之感,一时间觉得此女艳色无双,不由怔住了。
    肖浅见萧蒙死性不改,又看着安心莉花痴,一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也是烦,喊了个服务员上菜,打定主意:吃死这冤大头。
    韩石定定神,眼前依旧是那个美人,细看去,不过妍媚而已,算不上怎样出色。只是多看两眼,却觉得心痛入骨,失望难过之极,不待自己再想,竟冲口而出:“不吃了,我先回去睡觉。”不由自己控制,手竟推开了椅子,回身上楼了。
    大伙全都傻眼,开始操心一个问题:这顿饭,谁来付钱呢??
    平常只要有安心莉在,胖子都是抢着掏钱的,现在这一变故,大家才想起,胖子也不是脸上贴着支款机,何况人家没吃饭也不好意思上去让他付,可是,这钱?
    安心莉脸色很不好看,旁边社里的女孩说:“哎呀,胖子今天真的生气了,我们怎么办呢?”安心莉冷笑:“他气他的!”
    其他人不敢再说,只有人小声嘀咕:“这顿饭公费出吗?”
    安心莉听见脸色更难看了,她是摄影社的社长,自从胖子入社后,所有开支都几乎全部是由他出,还时不时的包车旅游,请社里所有的人出来玩,所以那些公费她早就当作是自己的,用的没多少了。当然这时也不能说什么,点头说:“我等下去付。”
    肖浅想到刚刚报的一堆菜名,再看看安心莉绿掉的脸,爽到了!!
    结完账,安心莉看着自己的信用卡,气得肺都炸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任何一个男人耍过,愤愤的宣布结束行程,回去!
    胖子一点没在乎安心莉是不是生气,一直坐着发愣,只偶尔跟肖浅问两句话,摄影社的人都猜当天在山上肯定发生了什么,让胖子移情别恋,喜欢上肖浅了,顿时各种版本的绯闻就在回程的飞机上出笼。
    安心莉虽然讨厌萧蒙,也没为甩了他感到后悔,可是看到萧蒙忽然间就一点不留恋,也再不向自己献殷勤,又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的羞辱,一路板着脸,给谁也没好脸色。
    下机后,大家四散,返校的返校,回家的回家。肖浅走了一阵,对着依旧寸步不离的萧蒙大发脾气:“老兄,你到底想干吗?”不料听到一个萧蒙黯淡的说:“我不记得家去的路了。”
    肖浅只好自认倒霉,领韩石回家。
    一踏入那个地方,韩石便有股隐约的熟悉感觉,但却清楚知道并非自己的记忆,他的身体比脑子动得快,转弯,过花园,仿佛已走了千遍万遍一般,然后看着肖浅停在一座绿色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