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房子外,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来。
    肖浅就在一边说:“你还在那装什么失忆,想要帮忙直说吗?不就是这次得罪了那个安心莉吗?你不这样她还当你什么都是欠她的呢,这次是你唯一一次我要说做得对的事,看她的脸就觉得心里特痛快。”
    韩石有几分惊惧的在隐约间得知的旅行包小口袋里掏出一串明晃晃样子怪异的钥匙,不明白自己怎么知道这古怪的东西是钥匙,怕那身体的原主又回了来,自己不免变成孤魂野鬼,幸好毫无异状,那手依旧是自己在用,肖浅不耐烦看他发呆,骂他:“别那么没出息好吗?看你吓得那样,世界上三条腿的鸡没有,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犯得着死在一个安心莉手上吗?”
    前生(一)(捉虫)
    韩石看着这个又熟悉又陌生的房子,一时间脑中混乱之极,仿佛又许多破碎的片段在脑中划过,偏偏去找时又毫无痕迹,一时仿佛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心里满是自伤和烦躁,耳旁不停有人在说“没出息”“弱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肥猪”“看他的脸,月球表面”“你除了有钱之外,还有什么优点吗?”“什么,你家破产了,要跟我一起奋斗,你脑袋被门挤了吧?”…… 但又隐约的知道自己不是那个男子,而是韩家四公子韩石,往事历历的滑动,片刻后终于又将那人的记忆掩盖了。他就这样呆呆的站在房里,感受着从来没有人感受过的奇特经历,连肖浅看不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骂骂咧咧走掉了也不曾发现。
    待过了良久韩不移才醒觉过来,仿佛刚刚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梦魇,心内空落落的,转过头去,只见肖浅早已人影不见,全身连手指尖都如同浸入了冰水中,有种绝望之极的伤痛,连那日得知实情都没这等难过。
    他勉强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不过是个从未来过的世间吗?譬如庄周梦蝶,又有谁人知究竟谁在梦中呢。说不准自己原是这个世间的那个男子萧蒙,只不过做了个梦,在那儿做了二十余年的韩不移。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心中默念几遍,慢慢定下心来,看那钥匙,也不知怎么使用,苦笑一声,耳边一个女人的声音道:“蒙蒙,回来了啊!”韩不移猛的一惊,下意识滑出一步,心中大骇不已:怎么连人近身也不曾发现,若在凶险之处,也不知死了多少回。这具身体,当真无用得很。
    叫他的是一个三十来许的妇人,身形小巧苗条,穿着一身长裙,也是露胳膊露腿的,韩不移没敢多看,抬头看她脸,这妇人五官清丽,风韵动人,皱眉看着他,又有股刚烈倔强的味道。
    这妇人看起来眼熟之极,适才平复的心绪又杂乱不安起来,脑中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滔滔不绝涌上来,一时间头痛如裂,似乎要暴胀开来,撑不住哀呼一声,随后就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醒来时是在一个全部雪白的房间里,白墙白色瓷制地板,还有白色床单,手上阵阵轻微的疼痛,韩石移过目光去看,只见手上贴了几张白色的小碎纸(医用输液贴),往上是一根长长的透明的管子,不知什么材质,里头水流流动,再往上是一个大的水晶瓶子,里面装满了水,正往下流入自己的手中,难怪有点痛呢。
    韩石浑身无力,也不能起身去将这劳什子拔下来,只能缓缓调习气息,盼能快些恢复元气。
    可惜一静下来,自己便又成了另一个人,许多记忆清晰如眼前,门“咯吱”一响,当日的那位妇人走了进来,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韩石不知怎么的就抖了一下,道:“还好”。
    关于那妇人的记忆纷至沓来,这妇人名叫李雨,是萧蒙的小姨,萧蒙一向怕她,彼此也不亲近。
    萧蒙原本是跟父母在国外生活的,很小的时候父母飞机失事,之后萧蒙的外婆总觉得是萧家害死了自己的女儿,硬是把萧蒙接回国来自己抚养。
    萧蒙的外婆是个性格强硬,很有控制欲的女人,两个女儿都继承了她的倔强,因此也跟她相处不来,双双远嫁。萧蒙是在物质上的娇纵,生活上的控制中长大的。花钱大手大脚,性格却懦弱胆小,最怕外婆,对这个能跟外婆吵翻天的小姨李雨也很惧怕。
    萧蒙的外婆几个月前去世,人到去前才醒悟以前大过固执,把小女儿找回来千叮万嘱要好好照顾外甥。李雨给萧家外婆办完后事,清点了家里的账,才发现萧家根本没有经济来源,本来每年固定会从国外寄来一大笔钱,几年前也停掉了,根本就是坐吃山空。可是老的爱面子,小的爱花钱,一点没在意,等还完所有的信用卡账,居然所剩无几。
    还没等李雨把这件事跟萧蒙说清楚,萧蒙就又订了几十张机票和酒店房间,说是暑假一到就要请同学去b市玩,把李雨气个七窍生烟。抓着死胖子兜头骂了一顿,可是机票已经发给同学了,也不好退回来,只好收拾了一下,把底下两层房子租出去,让萧蒙可以有钱读完大学。
    李雨坐下来,没什么表情的说:“医生说你也没什么事,可能是撞到了什么,有点轻微脑震荡,醒了就可以走了。”
    “哦。”萧蒙又畏缩了一下。
    李雨很想挥手打他一顿,好在忍住了,问:“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走?”
    好像终于在重重迷雾中挣扎出来,韩石克制住心中无来由的畏惧和许多莫明其妙的心绪,道:“并无大碍,就不劳您辛苦了。”
    “你现在的房子在三楼,从旁边的楼梯进去就行,下面两层已经租出去了,已经收了半年的房租,我按月打钱给你,你没事就不要去下面了,有两个是女的,不太方便。你的行李我放你房间了,这个钥匙给你。”李雨也知道萧蒙是不愿跟自己多呆的,直接交待几句,付完钱走人。
    韩石静静的听着,原是不知所云的话语,可也不懂为什么,竟自发的有记忆,一句一句听得清楚,亦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韩四公子武功高强,文采斐然,兼工于词赋,由此推来,时人皆以为他必是世情通透,七窍玲珑,心思深沉的聪明人,实则大误矣。
    以现在的话来说,聪明人也分两种,一种eq高,一种是iq高,韩四公子正是第二种,所以文采武学,诗赋音律,皆信手拈来,惊才绝艳,偏是一点也不细腻宛转,知情识趣,别人是相思入骨,牵挂怅惘也罢,或是鄙薄非议,指桑骂槐也罢,他却全是一无所觉。
    像现在这种情形,他虽明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石莫明其妙到了这人的身子,那原主虽已不在,印记却深重,一时恍神,便常被原主的思觉所主。譬如他自己是从不吃荤腥的,那一日竟不知怎么,到小店中拎着几大盒的红烧肉,直至咬了几块才恍然,连吐了几日,每每想到都觉着肠胃往上翻。
    几桩事之后,便十分小心,一直聚敛精神,到底是学武的人,养气聚神的功夫是打小在练的,渐渐也就好了。
    虽说原主烙印太深,有些妨碍处,却也有桩大大好处,来到这陌生之极的异世,耳目所见见闻皆因不知所谓,有了这些忆记,懵懂间竟觉熟悉异常,知道那无马铁车是出行交通用具,知道身上那古怪铁盒是与远处人交谈所用,知道房内不需明火烛光,只要轻按一下门口处那个白色盒子即可亮如白昼,知道房内那一个方形匣子只要插上开关便可知这世上形态万千……
    这名为笔记本电脑的方形匣子最是神奇,无所不包,无所不有,那日神情恍惚时自己已打开了匣子,瞬间输了几个字,然后打开一篇文章,待醒过神来时却见自己在看一篇荒涎香艳的话本小传,里头大段露骨的情事描绘,韩石一时惊讶自己竟认得这儿的字,一时却已红了脸,“啪”的将那电脑合上。
    萧蒙是宅男一名,又馋又懒,一般都是睡到大中午起,然后胡吃海塞,纯粹的肉食性生物,号称“只吃长腿的,不吃生根的”,每天惯例两顿夜宵,还不算零食,玩到半夜三更,也吃到半夜三更。当代大学生的常态,晚起晚睡,生活没有规律。
    韩石完全相反,自律甚严,寅时初起,戌时末卧,二十余年从未更改,练的是传说中道家内丹一脉的武学《归空集》,清心寡欲,口腹之欢,声色之享,全不看重。练功时一意迷于武学,念书时一意沉于书本,做官后一门心思想的是宁边肃境,余者皆如清风过耳,不索于心,最专最纯不过的一个人。
    起初,他以为这个世界这般神奇,那么自己回去亦不是难事。在网上查询,拐弯抹角问过身边的人,得到回答有三个“神经病”,“脑残”,“你脑震荡后疑症是不是还没好”!
    于是,灰了心。
    细想自己一生,也算是光明正大,无负于天地。牵挂惦念者无非父母尊长,幸好韩四上有长兄下有幼弟,自能照拂终老。他自幼因习练家传武学的关系,虽有父亲所赠的几房姬妾,却从不曾亲近过,未有妻儿子女,现想来,竟是大幸事。
    惟有君恩深重,还不曾报得一二,歉疚难言。
    湛帝宋承对韩石有知遇之恩,一向又待之极为荣宠,韩石心中感激无已,自请出边,立誓不灭胡虏不还家。
    可惜,山河未定人先丧。
    若是马革裹尸,为保家卫国而死自然死而无憾。可惜韩四公子虽纯,却并非愚钝,孤军入敌腹地,断粮饷,无援军,那几日间也早想明白了是有心人算计,甚至那些暗中操作的人中,恐怕首当其冲的便是韩家。
    为保韩氏长久,又有谁是不可以死的呢?身为韩家人,自也不能有怨言。
    只是想起那些人的温暖,那些寻常兵士对生活的憧憬,那些生死之际的友情,那些数日前还活蹦乱跳的生命,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人算计,在这长城脚下,被十倍于己的敌人一点点的送入黄泉,可是罪魁祸首却在万里之外,遥望这满地冤魂,举杯言笑,弹冠相庆。韩石又觉得心如刀割,切切难平。
    现在跳出了韩四的身份,再想起这些事来,又觉得除了韩家,这件事还有很多难以索解的地方,直到这天晚上午夜惊醒,身体习惯性的按开了电视,里面一明黄褂子的男子正令人拟旨,着封董鄂氏为皇贵妃,一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女子对其告求道:“皇上是要将臣妾置于火炉之上乎?”
    前生(二)(捉虫)
    韩石闻言犹如五雷轰顶,才发觉自己以往难解之处在哪儿。
    圣!眷!荣!宠!
    原来如此……
    韩不移甫一入朝堂,湛帝随口就封了一串官位,听得所有朝官眼皮子直跳。
    他惟有本官按例是低于三甲进士,居从六品,其他领钱粮的闲职也罢了,可官衔内有一条“文天阁侍读”就让人好生眼红了,这文天阁是御用书房,“文天阁侍读”虽非什么高官,却是可以随意出入禁中,天天能面见圣上,对官职低的官员来说,是优差中的优差,晋升的天梯,而且还赐“双鱼明珠九折绛缎革带”,更是惊得满朝哄然。
    (革带如宋朝鱼袋,清朝朝珠一样,是一种恩赏。起于湛高祖宋域,立国之初,高祖曾在朝堂上大骂某朝臣:“吃了民粮,肥了肚肠。”(嗯,高宗出身较低,没什么学识)
    后来在国师济仓的倡议下,以革带为恩赏。那革带是数层缎布做的宽腰带,以暗扣束之,颇短,若腰腹臃肿,是断围不上去的,有戒贪官之意。
    双鱼明珠九折是指腰带上的玉饰,双鱼玉,一对鱼眼中镶明珠,和九块美玉装饰,这是从三品官员才能佩的,戴了这个革带,见三品以下官员无需行礼。)
    文天阁侍读倒也罢了,官衔不高,加之韩不移书法极有名气,皇上要他去御书房抄书也勉强说得上,可这双鱼革带,未免太过!
    不管朝臣非议,宋承硬是将东西赐了下去,朝臣以为今上是在拉拢韩家,摇头叹韩家势大而已。不过当韩不移一身朱红朝服佩这美玉革带步履轻盈踏上朝堂时,玉树琼枝,纤腰如束,众臣工一时心中流过无数绮丽诗篇,叹服皇上果然圣目如炬,这双鱼革带,除韩家四郎,何人可佩之。
    咳,这朝臣心中的念头我们韩公子自然无从得知。
    韩公子考了文官,却一心想当武将,屡屡私下向皇上请旨。皇上皆压下不提,朝议散后必要宣韩石入宫,恩赏也是越来越多,但凡皇室喜事,或是逢年节庆,韩不移得的赏赐都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块兰形暖玉据说玉质极好,堪比和氏璧,本是南疆郡守呈给皇后的宝物,被今上看见,立刻就送到了韩府。
    韩石爱其剔透,时常带着把玩,后来听说本应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