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
    这监察御史或许不是什么一品大官,却拥有审判、弹劾官员的各项整肃权力,其奏章可直达御前,他人不得拆视的哪!
    「原来他是监察御史!」吴氏讶异的扯扯怔愣中的陆纷纷,「这事你早说,就不用私奔啦!」
    「呃……」陆纷纷转过头来,一脸茫然。
    「该不会你也不知情?」吴氏诧异的问。
    她摇摇头,「我也是这会才知情。」
    她回答时,眼一直望着他。
    原来这就是他口中的惊喜!
    他是个官,不是个芝麻小小官,而是附有极太权力,可弹劾高官的监察御史?
    她这才明白他跟陈述龄之间的恩怨,说什么害陈家举家自杀,必也是陈家等人做了坏事,被楼永夜弹劾举发,才会找上门来报仇的吧。
    「陆老爷需不需要由皇上指婚,给您一个大面子?」楼永夜心存故意道。
    「不不不不不用!」陆金广头摇得像博浪鼓,须臾,想到自个儿即将是人家的丈人了,干啥还唯唯诺诺的?「我女儿有眼光,哈哈哈!」大掌热络的拍上楼永夜的背,「我以后就是御史丈人了!」
    陆金广笑看周围,其他家仆立即一脸谄媚的笑。
    「恭喜老爷,贺喜夫人,恭喜小姐,恭喜姑爷……」仆人们的祝贺声不绝于耳,与刚才齐对楼永夜发出的敌意,天差地别。
    「好啦好啦,你就赶快找一天来提亲,不然两人都私奔过了,这对我女儿名声可不好!」陆金广捻着眉道。
    「永夜这几日就会请媒婆过来提亲。」
    「永夜?」陆金广一脸纳闷,「什么永夜?」
    「在下姓楼名永夜。」
    「你不是姓吴?」他没有老到记忆力也跟着视力减退了吧?
    「实在是因为在下的身分特殊,那时才隐姓埋名,还请岳丈见谅。」楼永夜拱手一揖。
    「这么说来,你那时会受伤……」
    「也是因为之前弹劾贪官污吏种下的祸根。」
    陆金广五官扭曲。「祸根……这……这会不会危害到我们?」
    「请放心,这事我已经解决了。」
    「那就好,那就好。」陆金广这才舒心。
    楼永夜望向坐在母亲床侧的陆纷纷,心想她这会应想与多日不见的父母谈心,而他也得速速将成亲一事办妥,以免再耽误工作,故道:「若岳丈不介意,女婿想去办理有关于提亲所需的礼品,暂先告辞。」
    「好好好,快去快去!」陆金广愉快挥手。
    楼永夜一走,陆纷纷忽尔想起自己已许了他人一事,着慌对吴氏耳语道,「我若嫁楼公子,那许举人那边怎么解决?」
    吴氏白了她一眼,「现在才想到,会不会太晚了?」
    陆纷纷羞傀的低下头。
    「你跟许举人的婚事早就作罢了。」吴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明。
    原来陆纷纷与家丁私奔一事,不知是哪个下人嘴巴不牢,竟传到许家去了,许举人的母亲因此勃然大怒,气冲冲的上门来质问,陆金广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又是赔罪又是赔银两的,最终,许母还是决定将这门亲事作罢。
    「还好你私奔的对象也是个官,否则咱家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啦!」吴氏故意取笑女儿。
    陆纷纷红了双颊,难为情的别过头去,忽地又觉得不对。
    「娘,您说我私奔?」
    「是啊!」吴氏点头。
    「谁跟您说我私奔的?」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欲私奔一事,本打算找到地方安住时才写家书报平安的,怎么母亲的态度会如此斩钉截铁,好像掌握了他们私奔的证据?
    「你留了张纸条在桌上,就写着你跟那小子约了十五元宵夜,好平安市集的樱花树下见,你当晚人就下落不明,你老爹再蠢也看得出你私奔去啦!」陆金广替妻子回道。
    「纸条?在哪?」陆金广眼神指示,一旁的玉珠来到梳妆台上,打开一只精美的漆木小盒,拿出那张纸条,交给陆纷纷。
    陆纷纷看着纸条上头,用指沾上眉墨勉强写出来的丑陋字迹,的确是出于她手,但这纸条应该在楼永夜那儿,怎么会跑到她房间去了?
    「小姐,您那晚忽然就跟人私奔去了,奴婢可是紧张得要死,一整晚都在找寻您的踪影,没得安歇哪!」玉珠忍不住抱怨道,「要私奔也不说一声,要不是隔日发现这张纸条,哪晓得是这回事。」
    「隔日……发现这张纸条?」陆纷纷诧异的问。
    「是啊!」玉珠点头,「我前一晚都没看到,忽然,它就这样出现了,莫非,小姐曾经回来过?整理行李什么的?」
    陆纷纷摇摇头,「我回来怎么可能没让你们发现。」
    「也是……」玉珠偏头望着陆纷纷充满困惑的神色,「小姐,这纸条有什么不对吗?」
    「没。」陆纷纷收起纸条。「我这一路赶回来,有点累了,我想先回房休息。」
    「玉珠,你快送小姐回房休息。」陆金广忙吩咐。「再去交代厨房准备点营养的膳食给小姐补一补。」
    「是的,老爷。」玉珠扶持陆纷纷一边的胳膊,「小姐,我们走吧。」
    夜深人静,陆家人都已安歇,只有陆纷纷睡不着,点着烛火,坐在桌前,端详着手中的纸条。
    很多事,在她深思熟虑过后,慢慢浮现疑点。
    陈述龄死前说的话,她当是胡说八道,未放在心上,当然也不会因此对楼永夜起了质疑,但这会,她却不由得困惑,到底那个大胡子,是谁?
    陈述龄说他的同伙早就被杀,他将她劫到破庙后,就被人所救,是一个他不知晓的人将她带到小屋,而他很明白的暗示这个人就是楼永夜。
    但那个人明明是个嗓子沙哑,对她很坏,常凶她、威胁她,只给她硬馒头跟清水喝,让她惧怕不已的大胡子。
    楼永夜说,那是陈述龄的同党,但陈述龄否认。
    陈述龄说,楼永夜会易容术。
    而本该在楼永夜那的纸条,却出现在她的房中,可见是有人拿过来的,而且是隔天就拿了过来。
    隔天……那时大胡子人还活着,他是绑架她三天后才被楼永夜杀了,救了她出来的。
    就算陈述龄说的是谎话,那为什么楼永夜要将这张纸条放在她房中,让众人以为他们私奔了,可事实上,她是被劫了!
    他是知情的吗?
    一开始就知情的吗?
    她越想头越痛,脑子好胀,十分烦闷。
    事情的真相到底为何?她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就在她抱着头发愁时,前院有人无声无息接近,轻巧的打开大门,坐在前厅想事情的她,惊愕的发现楼永夜的到来。
    即使心头满腹疑云,一瞧见他的脸,她就忍不住微笑了。
    「这么晚还没睡,是料到我会来?」楼永夜玩笑道。
    「不。」她下意识将手上的纸条拢入袖里,「我没料到你会来……我……睡不着。」
    「怎么了?」他上前,坐在她身边的凳子上,轻执起她的手,怜爱的合入掌心。「想到成亲的事开心的睡不着?」
    「才不是!」她娇羞一笑。「你好过分,把我蒙在鼓里这么久,你早说清楚你的身分,我就不用厚着脸皮、不顾女儿家的名节,提议跟你私逃了。」
    楼永夜定定望着娇嗔的美丽脸庞,「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的身分特殊,我必须保护自己,为防再遭不测,只好隐瞒身分。」
    「你那时是为何会受伤?」陆纷纷好奇的问。
    「那个时候是……」楼永夜将他过劫的情景轻描淡写的概遖,他说碍云淡风轻,陆纷纷却是听得心惊胆颤。
    「这种事……常发生吗?」
    「难免。」他笑着捏捏担忧的小脸,「怕了?觉得嫁错人了?」
    「我当然怕,怕你的生命遭受到危险,万一……万一……」她说不出那个「死」字,就怕开口,一语成谶。
    「放心,我武功高强,要死也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强的武功呢?」
    楼永夜眸色一暗,「这要从我小时候说起……」他淡淡的说起他的过往。
    楼永夜原是出身大户人家,财力与陆家相当。
    他的父亲娶了五名妻妾,其中一名与他人通奸,再加上楼家财富傲人,这对奸夫淫妇竟因此心生歹念,与地方恶吏合谋,编了莫须有的罪名将楼家财产全数充公,楼老爷被打入大牢,抑郁而终,楼母带着稚儿投靠舅父后不久,也跟着丈夫去了。
    楼母过世之前就一直殷殷叮嘱儿子,一定要为父亲报仇,楼永夜将母亲的遗书谨记在心,拜师学艺,习得高深武功,也因此当过一阵子的义侠,却发现这样能救的人有限,于是他改考取功名,进士及第,后官拜监察御史,第一个弹劾的就是当年栽赃父亲的恶吏,将当年的仇人全部问罪,始作俑者,也就是那对奸夫淫妇直接当庭问斩,不仅为父亲报仇,还替他雪冤。
    原来他曾有如此辛苦的过去……陆纷纷心疼的反手握住他的。
    「我一直以为,我这生不会成家,想不到竟在你这落叶归根。」
    「为什么?」陆纷纷不解的问。
    「我曾有个未婚妻……」
    闻言,陆纷纷脸色一变,「你有未婚妻了?」
    「我『曾』有个未婚妻,听清楚,是过去式的了。」
    「是吗?」陆纷纷这才松了口气,「那为什么是过去式?她怎么了?该不会……」死了吧?
    「她在我家出事的时候,就跟我解除婚约了。」
    陆纷纷打抱不平,「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无义?」
    「是怕受到拖累,这也怪不得她。」虽说,他表面装作谅解,心底却因此一直有个疙瘩在,那疙瘩在暗中影响了他,再加上三姨娘红杏出墙,让他对于女人,难以信任。
    「若我是你,一定无法谅解并原谅的!」在最困苦的时候受到抛弃,不是在他的伤口上再插上一刀吗?怎么有人可以加此狠心?她难以置信。
    他笑了笑,「都过去了。」
    「嗯……」她勉为其难点头。
    「累不累,要不要上床歇息了?」
    一听到敏感的关键字,小脸不由得微红,「你要……陪我?」
    「那我得在丫鬟起床前离开。」尤其是玉珠。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记得吗?你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