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自从我进入皇宫那一刻起,一切都改变了。
我们都迈出了自己人生的那一步,纵然悔棋,仿佛一切未曾经历。可是,我们的记忆,永远也不可能忘记,我们曾经走出的那一步棋子。
我离开了公主府,我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揣着仅剩的银子,去了常去的青楼。喝的酩酊大醉之时,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在床上撑起身子,头沉沉的痛,胸口憋的难受。环顾四周,殷红的纱帐,扑鼻的诱人的香氛。
下床,不管那么多,先取了杯子,茶壶却是空的。我叫道:“上茶。”并没有应我的话。我讪讪的笑笑,自从我到了唐朝,无论张府、公主府和皇宫,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竟然成了十足的米虫,把使唤人当成了习惯。
茶壶重重的放下,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绿萝衫的女子俏笑着进来,手上捧着一只紫砂壶。虽未揭开盖子,茶香已经四溢。
我揉了揉头,这才想起,昨夜,当年那个窈窕的不符合唐朝审美的青楼女子,认出了我。当年,她羞赧的看着我说:“六郎,你是天下最好看的男人。”不,我是天下最混蛋的男人。
她的笑,温柔和煦,纯净可爱。没有一丝风尘之气。她见到了,立即红了脸,慌慌张张道:“六郎,渴了吧。”
青楼女子
我点点头,不想让这个姑娘觉得不自在。她赶紧倒好茶,放在我的面前。我二话不说端起,猛然喝了一口。茶是新沏的,滚烫无比。我啊的一声大叫,茶杯在地上滚碎,茶水浇的毯子立刻冒起白烟。
绿萝女子一下扑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手不住的吹。她就那样拿着我的手,没有似乎顾及和扭捏。她的头发细密柔软,甚至微微发黄。不像武媚的秀发,黝黑油量,从发梢到发尾都充满了力量感。
不,我怎么又想起了武媚。昨夜酒醉,多好,好平静。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她抬起头看我,小脸同红,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喃喃的叫了一声“六郎”。
心中,激动莫名,我脱口而出:“我要娶你。”
她惊愕的抬起头,瞬间眼泪竟然在框里滚动。她说:“是。。。真的。。。吗?”她说完,又自摇头道:“不不,不会的,我一定是听错了。”
她的自卑,不知怎地,更加坚定了我突如其来的想法。我攥着她的手,紧紧的紧紧的,一时间,竟然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了一根稻草,充满了希望。
我拉着她站起来道:“你没听错,我要娶你,我要为你赎身,就现在。”说完,我跑出去找青楼的老鸨,女孩追出门来,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忙道:“你等着,等着,很快!”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我飞快的冲下楼,抓住一个龟公问:“你们妈妈的,我要见她。”
龟公认得我,忙笑道:“张公子啊,请随我来。”我跟在他身后,不停的催促他快点。我不知道,我为何这样心情,是怕那个姑娘反悔,还是怕自己反悔。
到了门前,龟公上前敲门,好半天里面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有什么事等晚上再说。”
我急得跳脚,使劲搡门大喊:“妈妈,我要赎人,现在就赎!”
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赎你
有了生意,妈妈再不推脱,过了一会她推门出来,见到是我,立即赔笑道:“原来是张公子,不知张公子看上了那位姑娘?”
我张着嘴突然语塞,对啊,那位姑娘叫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我比比划划道:“这么高,比一般女孩瘦,还有,穿绿色的衫子。”
妈妈狐疑的看着我问:“张公子,你真的要赎人?”
我忙不迭点头,急道:“妈妈你等着,我去把那位姑娘找来。”我欲冲下楼,一人叫住我道:“六郎,我在这。”我在楼梯上站住脚,这才看见绿萝姑娘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眼睛红通通,竟然是哭过了。
我慌了神,问:“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我就不赎你。。。。。。”
话未说完,她拼命摇头道:“不不,我喜欢六郎,我愿意永远永远伺候六郎,生生世世陪在六郎身边。”
生生世世?不,没哟生生世世。谁也不知道下辈子会变成什么人,是美貌,还是丑陋,是年轻,还是满脸老年斑。我说:“我只要你陪我今世就够了。”
她点头道:“六郎说什么,月奴就做什么。”
至此,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我拉着她的手,在大厅广众之下,穿过人群,走到妈妈面前说:“我要赎云奴。”
云奴的身子,激动的颤抖。几个好姐妹上来抱住她又是哭又是笑。别的姑娘,也是一脸羡慕的表情。妈妈开口道:“张公子,云奴可是我们这的摇钱树。这走了,我的生意可大受损失啊。”
云奴这样在唐朝偏瘦的女孩,一直是不入流之选,自然也谈不上当红姑娘。妈妈这么一说,不过是照例要坑人一大笔银子。我说:“说个数。”
妈妈又打量了我一眼道:“二百两。”
换做现代的钱,二百两几乎有四十万之多。当红姑娘也就这个价钱,显然,妈妈是要我吐血不可了。钱对于我来说,不过身外之物。我立即应道:“好。”说着就从身上掏银子。
我想要你可是我没有钱
手里只有几块碎银子。自打托生到了张五公子身上,我就从来没把钱当回事。没料,到了关键时刻,才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下丢脸丢大发了,我看着云奴道:“我是真心想要赎你来着,没想到。。。。。。”
妈妈笑道:“张公子忘带钱了啊,这好说,你回去拿,我等着。”
云奴没有丝毫生气的表情,只是抿着仿佛释然的一笑。这一笑,笑的我更加心虚,我对妈妈道:“好的,我这就回府,一定快去快回。”说完一溜烟跑出青楼,向张府行去。
到了府门前,大门紧闭。看管的小厮见到我出来道:“五公子,你回来了。”我着急,随便答应了他一声,就要往里走。小厮道:“五公子,夫人回娘家了,恐怕半年之内回不来。”
我倒,我那美貌娘亲是老家乃是扬州,这一次一回,半年都是早的。我匆匆赶到账房先生那,说要提钱。老先生立即道:“公子,您要多少?”
谢天谢地,五公子的身份还是好使的。我忙道:“三百两。”赎云奴要二百两,买房置地怎么也要一百两。账房先生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公子,要是夫人在,莫说三百两,就是三千两您若要也拿的出来,可是夫人走之前有交代,没有她的吩咐,一百两以上的钱帐不能动。”
妈妈咪呀,这要是现代多好,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如今就算快马加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信送到。我垂头丧气的坐在园子的石头上,心里堵着一口气。
我要娶云奴,现在就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念头像魔鬼一样纠缠着我,此刻若不做到,人能被憋死。我和槿兰渝在一起时,钱财都是由他管理。我对唐朝物价一向混乱。难道,必须回去找他吗?
我还有脸回去见他吗?
我踌躇不已,在园子中踱来踱去。直到日头西下,我想起云奴。不,我一定要赎她出来,我不能再让女人失望。
大爷我就要脱离这个是非
再,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词。我甩了甩头,我什么都不要想,我现在就要赎云奴!我不能再想下去,再想,我会软弱的成为一团烂泥,我要抓住云奴,抓住我的稻草。
我疯一般跑到公主府,守门人见到是我,向我拱手说恭喜。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恭喜的。难道,是我要赎云奴的事,已经传到了这里?不会吧,不过也不好说,八卦在哪个年代都是传的最快的。
我一溜烟进了原来居住的院子,没料上了锁。我又跑去找太平,太平见到我微微有些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要找家兄。”
太平看着我,没说话。我想起那日从皇宫出来,我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情形,也许,这女人是在暗中笑话。我鼓了鼓气,爱说什么说什么,大爷我就要脱离这个是非,就要重新过自己的日子了。
太平道:“六郎,那天我喝醉酒说的胡话,你莫要当真。”
太平醉酒说了什么,好像说了不少,可是我哪会只沉浸在痛苦中,哪有心思去记别人说什么。便胡乱答应了一声。太平的神色很奇怪,像是释然,又像是遗憾。
她踱了两步道:“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我问:“家兄什么时候回来?”
太平道:“我派五郎替我办事,也许,近期回不来。”
槿兰渝能替太平办什么事?他一不图钱,二不图色。想起那日他对我的暴打,我知道,他对我恨之入骨。也许,他此刻站在我的面前,也绝不会把钱借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道:“你能借我三百两银子吗?”
说完这话,我就在琢磨,要是太平问我要钱做什么,我该怎么说。说自己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这话要是传到槿兰渝耳朵里,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想要不要编个借口,说我要做买卖?
没想,太平压根就没问这笔钱的用途,直接叫人取了五百两给我。我忙道:“我一定会还你。”
携手离开青楼
太平笑了笑,未置可否。
我笑了,这五百两对于她来说,大概也就相当于五块钱,或者五毛钱吧。取了钱离去,直奔青楼。刚进到院中,看见二楼站着一个绿衣姑娘。是云奴。她看见我,激动的捂着胸口,满脸通红。
我使劲挥动着手里的银子大叫道:“云奴,我回来了!”
此时已是上灯时分,客人纷纷到来。看见我这副傻样子,皆指指点点询问怎么回事。去他大爷的,老子这是要赎人,等付了银子,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跑上二楼,拉着云奴的手,大声喊妈妈的名字。不一会老鸨出现,我将二百两银子扔到她手里,拉着云奴就要走。
云奴突然道:“张公子,我,我能跟众姐妹告个别吗?”
她的神情喜悦又哀婉,她紧张的说完这句话,面上现出恐惧,唯恐我会以为她留恋风尘不肯离去。我笑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她激动又要掉泪,我道:“云奴,以后我们要过好日子,不要哭,要笑。”
她使劲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青楼里的女子皆围了上来,和云奴抱成一团哭泣。这些不幸落入风尘的女孩,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一个能为自己赎身之人。
很多男人,不过是在青楼玩耍,过了新鲜劲,就忘却了这里的姑娘。而张昌宗这具年轻的绝世皮囊不仅是世家子弟,而且居然说要娶云奴。即使是做一个侍妾,都已经是修来的福分。
她们以为,是我将云奴从青楼中拯救了出来。她们不知道的是,云奴,是拯救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