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走后,很久一直未归,谨言不由很是担心,丽娘于宫中并不熟悉,会去了哪里呢,一时有女医来给谨言换药,背后的伤用过上好的金创药后,开始愈合,过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丽娘的踪影,那云姑姑倒是不时地来看谨言。
    谨言每每询问,她都装聋作哑,并不回答,这一天,晚膳过后,皇上来了,谨言心里一急,便自床上坐起,想要给他行礼。
    皇上面容有些憔悴,一见谨言要下床,他三步并做两步,忙将她扶住,自己也坐在了床边,这样的距离有些暖昧,谨言稍稍将身子向后退了退。
    皇上便眼神一黯,叹了口气道:“你就如此厌恶我么?”他语气苍凉,竟是连自称也改了,俊逸秀气的脸上带着丝受伤。
    “皇上,臣妇不敢。”谨言低了头,仍想行礼。
    “是不敢吗?若是敢了,定然就是真的厌弃我了,对吗?你未出嫁之前,我便去顾府求娶你,你却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我堂堂一国之君,竟是比不过公孙淳一介武夫?”皇上有些愤怒和激动,声音也大了起来,他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当他听说谨言怀孕时,他有种被雷击的感觉,公孙府里,他是派了人的,一直就关注着谨言,原想着,只要谨言没有怀孕,他就还有希望,却没想到,那个棋子竟然暴露了。
    不过十几天的时间,她……她竟然就有了身孕,叫他听了暴跳如雷,不过,有了也没关系,打掉就是,可没想到,她根本就不肯喝药,竟然还让奶娘去试药?
    “皇上!”谨言有点无奈,她已嫁人,这是不可以改变的事实,皇上何必非要挑破了那层窗户纸来呢,这样,她就算想装迷糊也不成了。
    “难道不是?谨言,为何当初你要拒绝我?难道,我真比不上公孙淳?”一直压抑着的情感一旦暴发,皇上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对谨言大吼着,她竟然还处处防备着自己?他有如被人掐住了心脉,呃住了喉咙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皇上……”谨言坐直身子,背后一阵揪痛,她真的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皇上眼里的沉痛也剌痛了她的心,皇上并不是坏人,也从未逼迫过她,对她也一直关爱有加,她一直就知道,只是,感情之事,哪是一两件事,一两句话就能说请楚的,喜欢了就喜欢了,不喜欢,再如何也是不喜欢,也许就是一瞬,就有了感觉,也许,一生在一起,也无法动心。
    “皇上……我……不喜欢过后宫的生活,也……不适合后宫,您是九五之尊,天下大事都要由您操心,您的身份注定了,您会有后宫三千,而我……只是个自私又小器的小女人,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我所要的夫君,必须对我一心一意,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白发齐眉,一心相许,共渡一生,皇上,你明白吗?”谨言想了想,定定地注视着皇上,眼里没有逃避,今天他既是把话说开了,那她也可以跟他表明自己的态度,非自己讨厌他这个人,实是他们两个并不合适。
    皇上听了眼睛一亮,一把握住谨言的手,说道:“你的意思是,若我不是皇上,没有后宫,只要你一个,你……是否会喜欢我?”
    皇上阴柔的脸庞因兴奋而变得柔和,狭长的凤眼里满是希翼,连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手也微抖了起来,谨言看着便有些不忍,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给别人半点希望的,不然,只会后患无穷,谨言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你是皇上,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所以,皇上,放手吧,我并不适合你,最美的风景就在你的身边,何必要去寻觅那不属于自己的一缕幽香,请珍惜眼前人的。”
    “我的眼前人就是你,你是说我不够珍惜你吗?是啊,我一直很后悔,当初没有强行将你娶进宫来,一步错,步步措,只是一点点的犹豫,就导致成现在的状况,不过,没有关系,一切还来得及,把孩子拿掉吧,谨言,我许你后位,做我皇后,我的天下,只有与你一同分享,那才有意义。”皇上根本不理会谨言话里的真意,激动站了起来,状似疯狂。
    “皇上,臣妇已是有夫之妇,请皇上慎言。”一股冰寒之气自后背爬上谨言的心,直至漫延至全身,不能再与他纠缠下去了,他如今天手握天下,生杀予夺,不过一句话而已,不说清楚,便是给他留了希望,拒绝得太狠,又怕惹怒了他,连着公孙一家都要倒霉,只是要说服他,怕是很难啊。
    “朕是皇上,普天之下,全是朕的子民,朕要你,有谁敢反对?公孙家,联会给他们一个好的结果,你想想看,公孙淳会不会为了保全公孙家族,放弃你呢?”皇上脸上又挂上了阴戾的笑容,眼睛里,是掌握天下的霸气。
    “可你的理想便是做一代明君,不是吗?若为了个小小一女人,让臣子心寒,让百姓诟病,这,可不是您想要看到的,皇上,您还是我的好姐夫,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也没办法回转的,一个曾经的有夫之妇,又怎么可能位居后位,怎么能够统领后宫,于礼不合,世人不容啊。”谨言好言相劝了起来,她后背伤口有些麻痒,很难受,皇上就站在身边,实在连动一动都很不方便。
    “我的理想么?是啊,是想做一代明君,可是,谨言,总会有法子的,只要你同意,那些,都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为今之计,你先打了腹中胎儿,如何?”皇上以为谨言意有松动,不由又眼冒星光,激动地说道。
    丫丫的,第二次要她打胎了,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她曾经答应过公孙淳,不管有多难,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谨言终于怒了,对皇上说道:“不可能,我不打掉孩子,若我腹中胎儿出事,我便死给你看。”
    她又是一副撒泼无赖的样子做了出来,一点也不当他是皇上了,也顾不得什么形像不形像,耸了耸肩膀,又扭了扭身子,样子很是滑稽……可爱,完全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
    皇上被她的话给怔住,原是气得想要吼她,一见她扭来扭去的那个样子,又忍不住想要笑,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谨言没好气地答道:“挠痒,背后痒死了,你又不肯出去,丽娘呢,把丽娘还给我,这里的人一个一个的,笨死了,我不要她们服侍。”
    皇上有些气结,却又很无奈,原就是喜欢她这种不做作,纯情爽直的个性,这会子她就像在跟自己的长辈面前撒娇一样,清亮的大眼时不时的嗔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并无厌弃之意,只是在发小脾气,却越发的让他心痒难耐,,心底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人掐了一把,虽然痛,却很爽快,下意识地就要去哄她:“好,一会子让人带了你的奶娘来,只是,你要听话,得好好养伤,孩子……还是不要了吧。”
    谨言听他说让丽娘回来,心中一喜,又听他说还要打了她的胎儿,不禁气急,张口就哭:“你欺负我,你要害我的孩子,那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我不要打掉,你……你还说对我好,全是假话  她说哭就哭,那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湿了脸颊,也打湿了皇上的心,忙慌张地过来帮她拭泪,口里温柔地哄道:“那是公孙家的子孙,我不想让你生下来。”
    “那是我的孩子, 我怀在身上的,我的血脉,我就是拼了命也要生下他来,谁也不能伤害他。”谨言也不躲避,任他去擦她的泪,弄急了,扯了他的龙袍去擦鼻子,弄得皇上的衣襟湿了好大一块,心却是暖暖的,伸了手去抚她的头,无奈道:“你别总是死呀死的,好,好,好,你想要留着,就留吧,只是……以后,你也要为我也生一个。”
    他越想越开心,她越是在他面前放肆,越让他觉得亲近,不经意间,心里的话也吐了出来。
    谨言听得一怔,一阵恶寒,皇上还真是自作多情啊,先拖着吧,只要他不逼着自己打掉胎儿就好,不过,还得争取一些福利。
    “你不许让人给我乱弄药,我的胎儿要是出了事,我就怪姐夫你,这里你最大,没有你的命令,别人也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上次……上次你还让好多人来杀我,差点要了我的命去,你还说对我好,全是骗人的。”
    她全然不顾礼仪尊卑,一味的撒泼耍赖,对他说话也不用敬语,还把未发生的事情全指责到他身上,偏生这样的她真实得很,眼里也是狡赖的灵动,皇上皱了皱眉,,心却柔得要滴得出水来,有些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继续哄着她道:“好,我就让你好生地护着你,上次的事……是我疏忽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你就好好的养着吧。”
    皇上终于走了,谨言一抹脸上的泪,扑的一下趴在了床上,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要如何才能既让皇上对自己死心,又能保护自己和公孙家的人呢,真是很难啊。
    没多久,丽娘果真回来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谨言差点又哭了,见到丽娘就一把抱住,“你……你没有受苦吧。”
    丽娘也觉得心酸,那日拿了药去太医院,便被人抓了起来,关在一间黑屋里,饭菜供应倒是及时,就是不得自由,又惦记谨言,这几日过得就如在煎熬似的,这会子见了谨言神情还不错,背后的伤似乎也能动了,便放下了心来,只是,总呆在这宫里还真不是个事啊,要如何才能带了谨言逃出去呢?
    “孩子……没出问题吧,爷可是来过了?”丽娘低了头问道,以自己的实力,还真的难以有所作为,若是爷在,那还另说,爷的身手深不可测,只是,少奶奶如今怀着孩子,就算逃了出去,也不能跟着过那逃亡的日子,她必定是受不得颠沛流离之苦的。
    谨言一听公孙淳的名字,神色便黯淡了下来,相公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呢,若是知道,定是会很高兴的吧。
    “孩子好着呢,才皇上应了我,会让人护着我腹中的孩子的。”谨言安慰丽娘道。
    一会子,云姑姑拿了饭菜来,丽娘当着云姑姑的面取了银簪一一试过,才肯让谨言吃,云姑姑倒是面不改色,只是一双美丽的大眼里,满是讥诮,静静地立在一旁守着。
    “那被剁了手的嬷嬷,是你的亲人吧。”谨言突然开口说道:“所以,你恨我,你认为是我害了她,所以,明明皇上下的旨意只是诱我相公出来而已,你却故意指使那侍卫轻伤了我,到时,只说刀剑无眼,怪不到你的头上去,对吧。
    侯门长媳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云姑姑脸色微变,  看向谨言的眼里露出恨色,半响才道:“是又如何,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你就以后可以在这后宫里不可一世了,夫人,你还是老实点的好,不然,怕不止是刀剑无眼哦。”说着,便冷笑着走了。
    谨言听了心中一凛,与丽娘对视一眼,正要夹进嘴里的饭莱便有点咽不下去的感觉。
    “吃吧,无事的,我刚试过了。”秀姑安慰道,如今谨言已经是双身子,不吃饭可不行,得好好养着才是。
    谨言听了便低头吃了。
    到了晚间,谨言于睡梦中突然感觉到腹痛如绞,忙去喊丽娘,却见原本睡在榻前的丽娘已经滚到了地下,谨言一惊,忍痛爬了起来,下了床去推丽娘,却见丽娘面色泛黑,闭着眼睛昏迷不醒,谨言吓得死命推她:“丽娘,丽娘,快醒醒,快醒醒。”可丽娘半点反应也没有,谨言便向她鼻间探去,还好,呼吸还有,看来,只是中毒。
    腹中疼痛再次袭来,谨言无助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她闹得声音如此之大,竟没有半个人过来,不由感到越发的孤寂与心慌,大喊道:“来人啊,有没有人?来人,救救我。”
    还好,只是上腹部痛如刀割,并不是小腹处,孩子……应该没事吧,可是,若自己也是中毒,如果再不来人施救,怕是连命也没有了,何况孩子。
    穿越以来,谨言第一次感到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她捂住腹部,艰难地爬了起来,跟跄地往外走,总会有人发现她的吧,皇上不是说过,会保护她的么?
    没走几步远,肚子里便一阵痛,她又不得不蹲了下来,那是什么毒?她只是吃过云姑姑送来的饭莱,当时丽娘还说查验过,没有毒的,不过,这可是宫里,丽娘也只是用了银针试的毒,很多高明的毒药用银针根本试不出来吧。
    那云姑姑还真说对了,不只是刀剑无眼啊,人心便是最毒的武器,只要是存了心要害你,怕是有千百种法子来置你于死地吧。
    谨言无法站起,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努力地一点一点向殿外爬着,殿里点了几盏微弱的宫灯,殿外却是灯火通明,先皇还没有下葬,新皇也才登基,整个皇宫里,一边是哀悼先皇的讼经声,一边是庆祝新皇上位的喜乐声,两个异常相反的乐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却无人听到谨言微弱的求救声。<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