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赵孺人。可巧又听说赵孺人身上不好,便叫我过来看看。”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是,玉儿做的很是。这才是大家子的礼。”看一眼王夫人道,“这话只得咱们自己说说罢了。雪雁也不是外人。这场婚事来的太过仓促,若真是能从我的主意,便是给咱们千金万金,也不该把女孩儿嫁的那么远去,不好见面不说,以后正出什么事,三丫头连个诉委屈的地方也没有。只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咱们深受皇恩多年,理当遵从。”
王夫人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也是世子妃的福气不是。”
贾母冷笑道:“你倒是长见识了。”
众人见气氛有些冷,凤姐忙笑道:“如今天气暖和,大观园里的花开的好,我正想回老太太选个日子请了王妃来聚一聚,乐一乐,可也知道如今王妃是贵人事忙,也不敢轻易下帖子请她。正想打发人问问去,可巧你就来了,正好问一问你,这一个月,你们王妃哪一日有空?”
雪雁笑道:“这会子我们府里正忙呢,哪里有这个闲□夫,还得请二奶奶等一段时候呢!”
凤姐道:“那也罢了,只得再等吧!”一时又笑道:“紫鹃可好么,有段时候没见了,王妃身高位重不好随便过来,她却是便宜的,你告诉她一声,有□夫也往我们这里多走动走动。姐妹们都想着她呢!”
雪雁抿嘴一笑,道:“本来今儿也是紫鹃姐姐过来的。可明儿是她生日,我们王妃便说,她劳累了那么些日子,伺候王妃莫有不尽心的,便要放她几日假,好生歇一歇玩一玩,我们几个也凑了份子要给她过生日呢。”
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一个丫头,也这样招摇地过起生日来了,真是奇了怪了。”
雪雁冷笑道:“人都说二太太是个佛爷,万事不管,只潜心向佛。我素日还不信,今儿可是信了。若不是一心向佛,不问俗事,怎么连这点见识都没有?连贵府里的宝二爷也都说了: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最最尊贵的。再说,丫头怎么了,不是丫头的不过是投胎时投到了个好的罢了。你这辈子是个太太小姐,可坏事做多了,指不定你下辈子能不能投个人胎呢!这佛家最讲因果循环,可不是这个理么?这二太太念了这么多年的经,怎么连这个也不明白。我们王妃的心意,我们姐妹的情谊,这好好的到了二太太嘴里,竟都成了粗鄙不值一文的了,难不成二太太不是女子,老太太不是女子?这里的姑娘姐姐妹妹们都不是女子么?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
王夫人不想她竟这样伶牙利齿,她原先不过是讽刺紫鹃一个丫头之身竟比他们正经的小姐还要气派,竟要过生日,不想这三两句之下,就把这里所有的女子都绕进去了,又见贾母面如加霜,当下满面通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凤姐忙道:“真真雪雁丫头这张嘴啊,比刀子还利呢!也算得了王妃的真传了。”
雪雁淡淡一笑,道:“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哪里能比得上我们王妃一个手指头,不过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些年,还知道些事罢了。”
众人都只做不知道,只依旧说笑。雪雁见王夫人脸上讪讪,甚不自在,也不再说。
说话间,便有丫头来说太医已给赵姨娘请了脉了,正开药呢。贾母便道:“请太医来我这里,我有两句话要问问。”
众人忙至碧纱橱后回避了,只留了几个婆子一旁伺候贾母。
一时一个面白须长的老者进来给贾母请了安,贾母请他坐了,问道:“照太医看,这病可要紧么?”
那太医道:“孺人之病不在身,而在心,忧伤过度,思虑伤神,若不细心调养,恐生不虞。”
贾母大惊,道:“可有什么解救的法子没有?”探春一去,这赵姨娘便不好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对得起她?
太医道:“如今倒还好,吃两剂药看看吧!只是需得心怀开慰,方才能事半□倍。”
贾母叹一声,道:“多谢太医了。”又问了几句病情,太医便要告辞出去,贾母忙令人送出去。
一时众人从碧纱橱后出来,神色各异,贾母也无心多看,道:“凤丫头,这制的人参养荣丸可还有么?”
凤姐觑一眼王夫人,道:“年里时制的都给了太太了,我这里已没了。”
王夫人道:“这两年家里不宽裕,年里我搜箱倒柜寻了几支人参,制的不过几十丸罢了,俭省了又俭省,可巧还剩了几丸呢,我一会儿便叫人给她送去。”
贾母点点头,雪雁却笑道:“老太太且慢,这既是二太太俭省了又俭省才剩下的东西,怎么好夺人所爱呢?还是二太太留着自己吃吧!可巧临出门的时候,我们王妃让我带了两瓶子丸药来,其中一瓶就是人参养荣丸,正好给赵孺人吃补补身子呢!”
王夫人脸上一沉,贾母面上却是一喜,道:“好孩子,难为她想的周到。”又对王夫人道,“你的那个就留着自己俭省吧!”
雪雁又笑道:“我瞧瞧赵孺人去。”
贾母忙叫人带了雪雁去,道:“我就不去了,也省得她不自在,珠儿媳妇陪着去,告诉她,就说我的话,让她好生调养,不可再伤心了。若是伤了身子骨,可让三丫头怎么放心呢?”李纨答应着,同雪雁一起到了赵姨娘房中,却见两三个小丫头正服侍着她吃药呢,看她们进来,慌得要挣扎着坐起,被李纨雪雁按住了。
李纨把贾母的话说了,又劝了几句,赵姨娘已感激涕零地要起身磕头去。李纨忙道:“老太太的话才说,怎么就忘了,你好生养着就是了,不必去磕头了。”赵姨娘含泪点了点头,道:“那大奶奶帮我谢谢老太太。”李纨见她憔悴的很,想到在王夫人身边熬油一样熬了那么些年,到如今才算是出了头,可探春已不在了,骨肉分离,何等凄凉,真真可怜可叹。又思及探春平日与自己的情谊,不由心中软了大半,道:“你放心,我省得的。”
雪雁道:“正是,三姑娘虽去了,可你还有环三爷呢。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想想,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
赵姨娘心中一个激灵,面上一红,道:“多谢姑娘,是我糊涂了。”
雪雁笑道:“你能明白便最好了。”李纨便问道:“环儿怎么不见?”
赵姨娘道:“躺了这么些日子,我嘴里没味,他给我出去买点心梅子去了。”李纨笑道:“这小子倒是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又蹙了眉,道:“府里什么东西没有,区区的点心梅子还须去外面买去?”赵姨娘低了头,不言语。李纨也有些明白,道:“这定是凤丫头管不全,让厨房的人放肆起来,我一会儿便说去。”
雪雁只含笑不语,一时拿了一个如意纹镶边的五彩银丝荷包来,笑道:“这是我们王妃让我转交给孺人的。”赵姨娘接过来一看,却见那上边绣的不是一般的花草,而是几行字: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
赵姨娘不识字,李纨便就着她手里看了,念与她听。才念完,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何况赵姨娘?只抚着荷包看个不住。原来这荷包是探春写了字再绣了上去的,一针一泪,濡睦之情,难以言述。
雪雁也不由落了泪,道:“三姑娘还有一句话让转告孺人的。”
赵姨娘忙道:“是什么?”
雪雁道:“好生珍重。只当没生我这个女儿吧!”
赵姨娘听了这话,当下嚎啕大哭。
第七回
过了端午,这天气便泼天盖地得热起来了,且比往年更是超乎寻常的热。贾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每日请医施药,也未见甚好转,贾府中人皆忧心忡忡。
宝钗一早起来让丫头伺候梳洗了,便欲往贾母上房去,贾母昨儿身子已好多了,宝钗便想着吃了这么些天的药,想必嘴里定不知滋味了,便让小厨房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欲送去贾母尝尝。
月前邢夫人以那边没人,兼宝玉已娶亲为由,请示了贾母将凤姐要回了那边去。凤姐如今与邢夫人关系倒也不赖,况王夫人有了媳妇忘了侄女,哪里还管她?这边的事多又杂,且如今上上下下不过是个烂摊子罢了,凤姐正好借此机会抽身,便二话不说应了,回了那边。虽说名义上是回了那边,但住的地方不变,只不管这边的事,再不然就是每天过来给贾母请安罢了。那边人口少,事儿也少的多,以凤姐的爽利劲,那些事情三两下就了了。这空闲时间倒多出不少,与贾琏夫妻二人之间倒有了几分当初新婚时的景况,倒是意外之喜,此是题外话了。
且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官中库房难接上手,难免上下皆乱,王夫人失了凤姐,便觉没了臂膀,李纨又是个不中用的,忖度了再三,只得把管家的事交与了宝钗。如此一来,宝钗便坐上了凤姐之后的管家位置。
如此一来,人心立见。阖府上下,多有奉承的。那小厨房的人也是趋炎附势之辈,见是宝钗要的点心,哪里还敢不尽心?颠颠的做好了,急急的送来了。宝钗命人收了,自己这里一面对镜梳妆,一面问丫头道:“二爷呢,起来没有?”她与宝玉两个并未同榻而眠,府中众人皆知,只是瞒着贾母王夫人等人罢了。
碧痕端了水来,道:“二爷早已起了,已往园子里去了。”
宝钗理袖子的手一停,道:“这么早,是往哪里去了?”
碧痕低了头,道:“二爷不让人跟着,奴婢不知道。”
宝钗冷笑道:“好个不知道!越发没规矩了,二爷不让跟着是图个清静,你们倒越发上来了!就这么一个园子,连二爷去了哪里都不知道。看来是人大了,心也野了,索性都撵出去了,大家都清净!”
碧痕赶忙跪下,哭道:“二奶奶饶命,我再不敢了!千万别撵我出去,二爷是卯时的时候出的门,我跟了一段路,过了翠烟桥,到了沁芳亭,二爷便不要我跟着了。我不敢回来,二爷便恼了,骂我说:‘我又不是不识路,有什么好跟的,这园子里,我闭着眼睛都能走,还怕丢了不成?’我便不敢再跟了。二奶奶饶命,我再不敢了。日后一定寸步不离跟着二爷。求二奶奶饶了我这一遭吧!”
宝钗却是心中一紧,出门过了翠烟桥,再过沁芳亭,除了潇湘馆,还是哪里?好个闭着眼睛都能走,只怕是心里梦里都念着吧!
房中众人皆不敢啧声,一时都等着宝钗说话,只有碧痕不听地磕头声,连额上磕得青紫渗血也不敢停。
宝钗道:“罢了罢了,别磕了,省得别人见了,还说我虐待下人。”
碧痕哭得满面泪痕,又兼地上的尘土沾了些,整张脸又是泥又是水,好不可怜邋遢。宝钗皱了眉道:“去院子里跪三个时辰,时候不到,不许起来。”
碧痕抖了抖,一声不敢言语,哭哭噎噎地去了。
莺儿给宝钗梳好了头,又妆扮好了,方小心翼翼地道:“可等二爷一起再往老太太那里去么?”
宝钗冷笑道:“等他一起?”随即便起身带了人往贾母上房去。
贾母上房,见宝钗进来,便有小丫头往里面禀报,道:“宝二奶奶来了。”待丫头掀了帘子进去,便见贾母已半枕在榻上,鸳鸯坐在榻边伺候贾母吃药。
见宝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