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意思,倒抽口气,难得结巴,“皇帝,你,你的意思是……”
    乾隆好整以暇地颔首,“就是那个意思,端王可教出个多情博爱的好女儿啊。也亏得努达海父子坐怀不乱,安分守已,瓜尔佳氏治下有方,把整个府邸治理的像铁桶,若非如此,朕亲封的多罗格格周旋于奉旨抚孤的忠臣父子之间的风流韵事一经传出,民间又多了个饭后茶余有关皇家的闲谈聊资,宗室格格们的名声都被踩到泥地去了。”说着话时乾隆的语气始终不急不缓,不带一丝火气,好似完全不在意有人往皇家颜面泼脏水。如果和嘉在这的话,肯定指着乾隆的鼻子说:装蒜!
    太后简直不可思议极了,她听说过有些番邦、部落,儿子可以娶自己父亲、兄弟的女人,也知道有些大家族中偶尔会出现不安份的女子背着丈夫与其他男人或者没血缘的儿子有染之类的阴私事,但活生生暴露在她眼皮底下的却是生平第一次。她一开始便知晓新月对骥远有意,却没曾想到她竟然荒诞到连年过半百完全可以当她爹的老男人也心怀旖旎,这根本是在挑战那根被女子从一而终的封建教条深深洗脑禁锢的神经。
    嚯的瞪向新月,比利刃还要尖锐的眼刀刮得新月周身作痛,寒如万年雪山的声音更是冻死人,“新月,哀家问你,皇上说的这一切是否真有其事!”
    “我、我……”新月仓猝慌张的胡乱摇头,颤抖的唇瓣没有一点血色,眼神闪烁不定,眼中盛满了心虚惊恐,在太后充满杀气的瞪视下,支支吾吾连她最拿手的“真爱无罪”都说不出来。
    太后本就相信乾隆不会无的放矢,只是太过荒唐难以置信,才会质问新月,此时见她的反应,哪还不清楚真相,顿时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身体抖得像羊癫疯发作,乾隆真担心自家的高龄老太受不了刺激就此厥过去。
    “啪!!”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抖了几抖,太后剥下慈祥的面具,厉声大喝,“来人!将新月格格押入后殿佛堂,日日抄写《孝经》、《女戒》百遍,无旨不得踏出佛堂半步!”
    很快两个身材健硕的老嬷嬷出现,拽起新月,无视她的挣扎哭喊拖了下去。
    虽然惩罚了新月,太后仍然觉得有股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发慌,想了想,转头对乾隆严肃地说道:“皇帝,这事非同小可,一旦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皇家颜面何存!”
    “皇额娘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才妥贴呢?”乾隆轻缓地问道,仿佛真心期待太后的意见。
    “虽说新月在孝期迷恋风花雪月,做出此等不孝不贞的荒唐之举,但她毕竟年幼不懂事,若没有人引诱唆使,哀家是万万不相信的!依哀家看,十有八/九是他他拉父子垂涎新月的美色与她的身份地位,利用奉旨抚孤之便,勾引新月犯下弥天大错。”太后言之凿凿,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对他他拉一家恨之入骨,“此事事关重大,他他拉父子悖逆圣意,意图诱惑年少无知的格格,给宗室蒙羞,实在可恶之极,皇帝定要将他们严惩不贷!”
    太后最后一句话几乎可以算是后宫干政了,而乾隆居然一脸认同地点头,“皇额娘说的极是。只是朕今早刚下旨把紫薇指给他他拉骥远,这突然又处罚他他拉一家,岂不是自掌嘴巴?何况新月的事情本就不光彩,他他拉父子又有军功在身,明面上没犯下过什么大错,朕实在不好随便处置他们。”
    “但如此轻易放过他们,以后他们变本加厉又该怎办?原本哀家还以为他他拉一家是个好的,把抚养忠臣遗孤的重任交予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阳奉阴违,根本就不把皇帝和哀家看在眼里。上梁不正下梁歪,紫薇是哀家的亲孙女,决不能将她往火坑里推!”太后是咬定青山不放松,铁了心要处置他他拉将军府。
    “这倒也是。不过从朕收到的消息来看,努达海和骥远对新月从来都是谨言慎行,恪守礼节,从未与她单独相处过,完全是新月一厢情愿地缠上去。尤其是骥远,面对诱惑始终固守本心,而且他年轻有为,能文能武,又救过紫薇,和紫薇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因此朕才会把紫薇指给他。”乾隆就事论事,顺便把骥远的形象扭转过来。骥远是他看好的女婿,可不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新月就毁了。
    眼见太后不以为然想反对,他状似无意地接着道:“其实认真说来,将新月放到奴才的府上去抚养本就是不合祖宗规矩,我们皇室又不是连个小小的格格都养不起,却推给奴才,从而惹出一系列丑闻,这要让天下人知道了还不晓得如何非议耻笑我们皇室。幸好当初没让克善也一起去了,否则罔顾忠臣遗孤推卸责任的大帽子就真的扣上朕头顶了。”乾隆长吁短叹,一副侥幸至极的样子,看似不经意的话语也有提醒太后当初是她自作主张一意孤行把新月送进他他拉将军府的,如今事情大条,她难辞其咎的成分在里头。
    果然,太后听出乾隆话中隐藏的含义,顿时噎住,尴尬地别开眼,不吭声了。
    “反正离紫薇出嫁的日子还有些时间,在此期间朕会派人密切关注他他拉一家的举动,倘若骥远真的表里不一居心叵测之人,朕就是被人说成言而无信也定将两人婚事作废了。有道是日久见人心,皇额娘,我们就拭目以待吧。”最后,乾隆一锤定音。
    ☆、第一百零九章
    新月进宫,依她的性子,肯定会将事实扭曲得面目全非,皇上太后知道他们竟然将“忠臣”遗孤变成禁脔,引诱格格出格给王室蒙羞,等待他们的将会是雷霆怒火,努达海与骥远前程尽毁,他他拉家族也会陷入昏天暗地的灾难之中。
    日夜难安地等待宫中的消息,虽然当晚便传来皇上口谕,新月从此就住在宫中,不会再回将军府。没有质问,没有责难,平淡的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所有人在心里恨不得要把摧毁他们家族的始作俑者剥皮拆骨、挫骨扬灰,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迎接暴风雨来临,惶惶不可终日。
    淅淅沥沥的小雨自没有尽头的天空另一头垂下濛濛幕帘,蜿蜒的鹅卵小路积聚小小的水洼如同一面凹凸不平的镜子折射浅浅的白光,高耸精致的亭台楼阁在水雾中朦胧如画,几片凋零的绿叶旋转滑落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犹如无根无依的小船在连绵不绝的细雨中飘摇。
    清灵如水的琴声徐徐响起,悠然连绵,时而轻缓如山泉,时而急湍如飞瀑,时而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亮明晰,时而仿佛情人耳鬓厮磨呢喃细语的低回缠绵,洁净的琴音是灵魂的载体,随同泠泠雨声向天边蜿蜒而去。
    檀香袅袅,琴音萦绕。琴桌后的少女不施粉黛却肌肤胜雪,清丽脱俗,难描难绘,见之忘俗。一袭淡粉犹如少女胭脂的修身旗袍淡雅而清贵,衣面上梨雨纷飞斑斑点落,层层叠叠如梦似幻,衣襟、袖口由均匀的素金线勾勒出高贵的流云雪纹,称的少女华贵无双。墨兰如瀑的头发简单地绾了个少女髻,后面一半柔顺的垂落肩上、背上,一只梅花琉璃钗在髻上热烈绽放,下面缀着三股琉璃珠与红玉珠相间的珠串,玲珑剔透,摇弋生姿。
    她神情闲适坐在琴桌后,姿态却优雅尊贵浑然天成。晶莹如玉的纤指在保养得宜的琴弦上流云如水地飞舞,清幽远近的琴音萦绕于身,大气婉约,雅意悠然,一见难忘。
    一曲终了,清脆的掌声紧接着响起,接着一只纤纤素手撩起绿意袅然的如烟帷幔,走进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来。少女披着薄翼柔软的月牙色披风,明媚皓齿,秀丽可人,简易的方扁、没有多余头饰的发上沾染些许水汽,脸上的笑容好比雨后的芙蓉清新美丽,令人眼前一亮。
    “和嘉妹妹的琴音真可谓此曲只的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呀。今儿我是有幸一饱耳福了。”少女调笑道,眉眼弯弯如三月的春花般烂漫。
    和嘉有些意外地站起来,“晴姐姐,你怎么来了?瞧你身上都淋湿了,受了风寒该如何是好。”赶紧上前把人迎进屋里,素心、梅兰机灵地赶紧送上干软的毛巾和热茶,给晴儿去除寒气。
    晴儿捻起一小块枸杞枣泥糕,放到殷红的唇边轻咬一口,唇齿留香,满意的眯起眼,“果然还是和嘉这儿的点心味道最好,甜而不腻,清爽可口,这手艺连御膳房都比不上,我都想把你家素心抢了去。”甜品几乎是每个少女都喜欢的,晴儿也不例外,吃了御膳房和慈宁宫小厨房的厨师高超的手艺那么多年,饶是山珍海味美味无比吃多了也形同嚼蜡,然而太极殿的膳食点心新意层出不穷,每每给予晴儿新奇感觉,当真是一直念念不忘。
    “多谢公主夸奖,能得公主欢喜是奴婢的荣幸,不过主子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愿终身侍候主子。”素心碎步上前恭谨一福,不卑不亢地表明心迹。
    “好啦,知道你们主仆情深。”晴儿睨了一旁悠闲喝茶的某人,得来对方白牙闪闪的灿笑一枚,忍不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也就和嘉好福气,这天下的好事儿可都让你给占了。”酸溜溜地吐糟一句,没多少嫉妒成分在里面。
    “你要喜欢可以常来。素心不光点心做得好,做药膳更是一好手,让出素心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我可以借你段时间,为你做些滋阴美颜,补气养身的膳食,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红红润润,将来出嫁当个最美的新娘子,把额驸迷得神魂颠倒的。”和嘉朝她挤眉弄眼,满脸调笑。
    晴儿脸上蓦地一红,好比天边的红霞罩上白皙娇嫩的双颊,美艳极了。娇羞地嗔道:“胡说什么呢你。”明亮的眸子盈盈如水,眼前不自觉浮现福隆安英气挺拔的身影。富察福隆安是孝贤皇后的侄子,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年年轻轻便身居军营高职,前途不可限量。但这些不是晴儿关注的。其实在兰馨的选婿会上福隆安矫若惊龙腾跃而出接住射向乾隆的冷箭的凛凛英姿便在她心底烙下了影子。每个女人都希望有个英雄般的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福隆安一开始就给晴儿留下极好的印象,而后在金川战役中的杰出表现和皇上对他的圣宠令他成为满洲贵女的理想夫婿。晴儿在宫中偶然听见几次豆蔻年华的小宫女对福隆安的推崇溢美之词,加上操心自家主子婚事的贴身宫女嬷嬷时不时在她耳边提及合适的额驸人选,说的最多便是福隆安,久而久之,晴儿的一片芳心……如今皇上亲笔御赐将她指给了以往只能暗想不敢表露的意中人时,那种惊喜激动的心情几乎令她当场失态。
    想到自己即将嫁与那个优秀的男子,晴儿止不住满心满眼的羞涩甜蜜。
    “我可没胡说,两个月后你和紫薇姐姐就要嫁人,到时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留在宫里,连个谈心的姐妹都没有,该有多寂寞啊我,唉……”夸张的长长叹出口气,半垂的娇颜明媚而忧伤,仿佛真的非常失落。
    “你、你还说。”晴儿羞得满脸通红,不依地伸出粉拳追打她。顿时两人闹成一团,银铃般的笑声令人因几天几夜的梅雨生出的烦闷瞬间清空。
    玩闹了一会儿,两人都靠坐在软榻上,和嘉抱着抱枕,整个人缩在一角,懒懒散散的模样像只运动后犯困的小猫儿,白皙如玉的脸颊上仍带着未退的薄晕。因为没有外人,礼仪可当模范的晴儿也抛开淑女的一面,舒舒服服地躺在另一端。
    “对了,那个端王府的格格她怎么样了?”和嘉突然问道。
    晴儿闻言,却露出一脸苦笑,“皇玛嬷仁慈和蔼,对新月格格照拂有加,新月格格亦是个孝顺的,天天在佛堂为父母诵经礼佛,从早到晚,没一天落下。”
    新月自从被太后软禁佛堂便一直哭闹不休,不是吵着要回将军府就是念念叨叨为何不能理解真爱的可贵拆散他们……,若是太后派去的管教嬷嬷因此惩罚她那就是冷酷无情无理取闹。晴儿的房间离佛堂不远也不近,天天都能听见新月的哭声。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便是魔音穿耳,凄凄惨惨戚戚的闹的人不得安宁。
    和嘉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只怕那新月天天在佛堂不是为父母诵经超度,而是一脸柔弱无助对月流泪思念情人吧。
    其实和嘉只在新月第一次入宫时在慈宁宫与她见过一面,但不妨碍她看出新月的性格,那就是个表面柔弱内里自我中心真爱至上跟五阿哥那些人没啥区别的菟丝花。有的人只一眼便注定两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和嘉也没多大兴趣探听新月的消息,当新月突然被软禁在佛堂在乾隆跟她解释后便不再理会了。现在之所以会提起不过是好奇那个泪包月被关后的表现而已。
    “新月估计是接受不了家破人亡,故而魔怔了,不用理会她,有佛法熏陶总会好的。”只要不要做出踩底线的事情,就是在宫里念一辈子经都不成问题,宫里多修建一座佛堂的闲钱还是有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