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地收拢了一些，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些许淡淡的血腥味。
不算太强烈，令她有点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还好，只是觉得不太舒服。”
手下意识地探向腰间某处，指尖触及一管冰凉光滑的圆柱形物体，管身抚摸上去有些凹凸感，应该是雕刻在上面的咒符纹路。
“这里很冷。”
心中稍微安定了些，慕卿裳迅速收回游离的视线，将话题引开。
百足干脆一拂袖，掌心中骤然燃气一团跳动的火焰，火焰色泽靛紫，仿佛一颗晶莹的紫水晶，将周围照亮：“尸谷是阴寒之地，天生鬼气集中，女子体质属阴，自然会受影响。”他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不过横竖你今天也无法再活着离开这里，又何必计较这些呢？”
慕卿裳笑得勉强。
该死的蜈蚣精，难不成多说一句好听点的话，你会死啊？！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扇石门前，门上画着许多奇怪的图形，显得格外阴气森森，令人立即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百足伸手推开石门，石门看起来似乎很重，起码也有个百八十公斤的样子，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
慕卿裳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紧张。
一片旖旎夺目的火光从门后飞快飘出，与门外的冰冷刺骨截然不同，门内竟燥热得好像一个蒸笼般，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的确是一个蒸笼。
因为就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慕卿裳清清楚楚地瞥见在石室的正中央处，砌造有一片血色沸腾的硕大水池。
池中翻滚着狰狞的赤色气泡，热浪逼人，起伏汹涌的铁锈味扑鼻而来，带着一股浓重的死亡气息。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慕卿裳循声缓缓转过头去，不出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张清秀明朗的脸庞。
男人的眼睛漆黑如夜，不过并没有像他那张脸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眼角稍稍上挑，瞳孔收缩着，已经没有最初相遇时的温润平和，反而透露出犀利凶残。
“……………我一直都以为你早就瓜菜了，没想到果然是祸害遗千年，真是遗憾。”
慕卿裳讽刺地勾了勾嘴角：“的确很熟悉。”
噬骨焚魂的铸剑池，池下涌动咆哮的三昧真火，以及……………眼前这一袭青衫道袍的老秃驴道士。
历史不会倒退，不过可以重演。
“清渊，你是不是因为找不到诛仙剑，所以就打算再次以生魂祭祀，重新再锻造一柄？”
即便是费尽心机终于找到了，以清渊现在这点不入流的修为，也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天性嗜血的诛仙，反倒成为它的剑下亡魂，白白做了诛仙剑养料的可能性比较高。
清渊抚掌大笑：“慕千金果然了解我！”只是那笑意却分毫未达眼底。
慕卿裳继续冷眼瞅着他。
“你倒是有个不错的孩子，”
清渊轻飘飘将视线落在她怀中的团子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扼腕叹息：“难得的仙骨，只可惜虽然继承了宓妃大半的灵力，却终究是流淌着云涯子的血脉，没办法催动诛仙为己所用。”
不然，便能用这个孩子来代替慕卿裳为引铸剑，力量一定更为强大。
慕卿裳闻言后退一步，嗤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也生一个出来给我看看啊？”语气太过挑衅，褪去了往日的迷糊大条，噎得清渊也是骤然面色铁青：“哼，只会逞口舌之快！待会儿我一定会让你死得比前世更加凄惨。”言语中已然满是狠戾。
慕卿裳耸肩：“…………………既然如此，我又怎舍得辜负道长一番美意？”
她笑嘻嘻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淡金色药丸，飞快塞入了团子嘴中，然后一拍后背让他咽了下去：“咕嘟。”
“娘？”团子被她这么辣手摧草使劲一敲，呛得立即醒了过来。
慕卿裳皱皱眉：“乖，听话啊，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音刚落，只见团子胸口当即便迸发出无数祥瑞碧光，光芒聚拢起来，逐渐形成一个蛋壳状的屏障，将他安全地包围在了其中。
百足怔了一下:“凝元丹？”
凝元丹是昆仑山独有的一种特殊仙丹，能借助丹药本身的力量激发某些法宝仙器觉醒，从而达到物为己用的目的。
清渊面无表情地紧盯着她，目光阴冷似刃：“看起来，这些年里，你长进了不少。”
慕卿裳依旧一脸无辜地摊开两手：“我也只是偶然从云涯子的丹房里偷了一粒出来，本来是想拿去喂山上的鸟雀的。”
当初，云涯子告诉她，团子脖子上挂的那只通体碧绿的辟邪锁具有百毒不侵，庇护身魂之效时，她就暗中动了这个念头。
本来也只是想要欣赏一下这锁的神奇之处，没想到今天却被她歪打正着凑了个好。
清渊没再理她，迅速双手结印，一团黑气徐徐从他指尖不断冒出，霎那间化作无数鬼爪从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袭来：“难得你护子心切，我今天就干脆遂了你的心愿，大发慈悲送你们一起去地下团聚。”
耳边不断传来厉鬼们惨死的呼喊。
地面开始变得扭曲，原本平坦的石壁顿时化作一片血海，慕卿裳不由地心惊胆颤看了脚下一眼，却在视线落定的同时，几乎尖叫出声！
天哪，她看到许多断头少腿，脸上血污斑斑的鬼魂们正彼此撕扯推挤着，争相从血水中伸出残肢，想要拉住她的腿，将她一起拖入那无尽的地狱深渊之中。
慕卿裳惊恐地快速跳出去几步，尽快远离这些因被怨念禁锢，而不得往生再入轮回的冤魂们。
“嘶嘶～～”
眼前突然一黑，随即一条鲜血淋漓的白骨五指直直抓向她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的脑袋整个儿拧下来。
慕卿裳心头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胳膊，将紧握在手中的一汪莹碧使劲朝它砸去：“tmd真理有多远，你们就马上给我滚多远！话说老娘其实是信奉伊斯兰教的啊啊啊啊啊啊！！！！”
鬼爪接触到碧光，突然惨叫一声，‘噗’地立即化作几缕青烟，消失在了空气中。
清渊眸光一沉：“水碧笛？”
水碧笛，顾名思义，以水为骨，以上古寒玉为笛。
据传是当年烛阴之神用龙髓辅以己身血液铸就而成，能操纵人的心魂，借取天地之间的所有水灵攻击，是十分珍贵的神物。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别人送的。”
清渊收回手势，眼前的修罗场顷刻了无踪影：“送的？敢问世间怎会有人蠢到将如此圣物随手相赠？”明显不信。
除非是傻子。
慕卿裳愣了一下，淡淡垂眸道：“……………物不以贵贱之分，最重要的是心意。”
脑海中猛然回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月衫男子，心中倏地又是一阵针刺般的疼痛，沿着脊椎一点点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血液里去。
清渊阴沉着脸：“百足。”
百足慵懒地斜靠在石壁上，漫不经心道：“当初道长只与我约定说，将这小姑娘带来这里便好，其他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
清渊道：“………………难道你不想借助剑魂提升自己百年修为了？”
百足凤眼半阖，嘴角上扬：“我们做妖怪的，也是有原则要遵循的。
倒是道长你自己没那本事，却偏偏要妄图借助他人之手借刀杀人，若然成了自是无妨，但如果没成，岂不是反而要为你背黑锅么？”
声音平静淡然，却激得清渊蓦地一回头，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百足一头赤红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眼睛望着身后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山道，悠然道：“只不过，外面的杀气似乎太大了一点。”还有不易察觉的，那些越来越清晰可辨的血腥气息。
清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四周依旧寂静无声，不安感却更加强烈：“难道曼姬她……………”
浑身当即一个激灵，他再顾不得那么多，身形一晃便来到了慕卿裳面前，抓起她的胳膊就狠命往铸剑池里扔：“不行！
我苦心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么一天，又怎能在这种紧要关头功亏一篑？！”
令人窒息的高温滚滚而来，慕卿裳死死拽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你这个疯子！”
“我疯子？！”
清渊狞笑着，原本清俊的脸庞也因此而变得有些扭曲：“如果我这样就算是疯子的话，那么檀君和云涯子又究竟算是什么？
充其量我也不过只是利用你来完成我的野心，他们可是一边标榜着所谓的正义，一边又以爱为名亲手将你送入万劫不复之中。
与他们的冷酷无情相比，我这点程度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慕卿裳使劲掰着他的爪子怒道：“见你个魂啊，你们还不都是一个德行……………呃不对，”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疑惑道：“檀君那混帐的一笔债我倒是还记得清楚，不过这和云涯子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也做过什么亏欠过她的事情吗？
可是貌似她只记得，有一天他无缘无故地平白出现，之后又强行塞了个团子给她抚养而已啊？
清渊此刻生怕夜长梦多，陡地一用力挣开了慕卿裳的手，赤红着眼将她拎起来整个往池中丢去：“你现在来问我做什么？你该去问的人是他！”如果她还有命的话。
身子被一股狠力转瞬带动着飞快向池中坠落下去，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垂落的长发发梢处已经因承受不了而微微卷曲。
慕卿裳还来不及反应，就眼看着自己似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头没脑地‘呼啦啦’冲着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池里俯冲而下：“哇啊啊啊啊啊矮～你个没rp的死道士，我就算做鬼也饶不了你啊啊啊啊啊啊！！！”
入眼皆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慕卿裳惊恐颓丧地闭上了眼睛，并且在心中默默流泪着：
糯米团子啊，我委实对不起你啊，还没来得及把你养成正太就这么光荣牺牲了，不知道你那仙人爹爹以后会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后妈回来，接替我的任务哇！
恍惚间，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零碎的片段。
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草地上，一位面容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穿着长裙，正欢快地到处蹦达着。云涯子依旧一袭白袍若雪，不染尘埃，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冷漠的脸上竟难得浮现出一缕宠溺的温柔之情。
她眨了眨眼睛，却惊讶地发现那女孩的腹部居然隆起着，隔着单薄的衣裙，形成一个可爱的小圆弧。
大约是怀胎五六个月的模样，因为她追着脚下的小狐狸玩，实在是太开心了，结果被云涯子无可奈何地一把捉过来抱在怀里。
云涯子揽着她，掌心轻轻覆上她的腹部，低垂着长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小姑娘清丽精致的脸庞看上去青涩未褪，只随意把头发用根发簪绾了个类似马尾的发辫，苦着脸躺在云涯子怀里乖乖听教，还不时眼珠滴溜着，想要趁机窜出去。
头开始有些胀痛，慕卿裳哀怨地轻叹了声，将水碧笛用力抓在手里：“天要亡我……………”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阵清风拂过，腰带倏地被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紧紧攥住，她反射性地睁开了眼睛，身体被人整个儿打横抱了起来，一股熟悉的冷莲香瞬间沁入心肺：“小裳？”
慕卿裳仰头看着云涯子那略显慌张的神色，愣了半响，终于喃喃道：
“上仙，麻烦免费带我一程，谢谢。”说完，两眼一翻，四爪一摊就直接晕了过去。
卿知我心
灼热的血浪扑面而来，那充斥着三昧真火的干燥气息，几乎要将空气中所有的水分全部都蒸发掉。
云涯子白衣翩袂，御风而来。
手臂顺势一捞，便将晕乎乎的慕卿裳整个儿拉回了身边，打横抱起来一拂袖，周围立即涌起一阵白色屏障，将两人围拢其中。
清渊见状，心中顿时一凛：“云涯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曼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