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算看清楚,此时此刻自己竟整个都扒拉在了他的身上,而且姿势分外暧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慕卿裳慌忙一把推开了他,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地窜到了床边上,脸上顿时白红青三色交替转换,看着云涯子结巴道:
    “对、对对对…………对不起啊,昨晚我一时睡糊涂了,才会不小心冒犯到您,您可千万别生气!”
    要死要死,居然习惯性把他当暖水袋抱了,这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在云涯子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地抬手拢了拢耳边散乱如墨的乌黑长发,温和淡然道:
    “无妨。”
    说完,便站起来,转身去拿一旁挂着的外袍。
    慕卿裳清楚瞥见,他的侧轮笼罩在淡淡的晨曦之中,精致完美犹如清冷剔透的冰雕般,疏离而又亲近,冷冽而又温柔,令她几乎有种心生恍若错觉之感。
    唔,如果他现在的脸色不是这么苍白的话,也许会更好看一些也说不定。
    匆匆洗漱完毕之后,慕卿裳便风风火火地奔去书房,打算找长孙凌道别,顺便交代一下自己这几天的行踪。
    云涯子抱着团子去了后花园等她,分开前,团子仍然依依不舍地拽着她的袖子,抽着鼻子泪眼汪汪:
    “娘,你可千万别随便跟人跑了~~千万别~~千万别啊!”慕卿裳笑得一脸咬牙切齿。
    跑到书房推门而入,长孙凌正坐在靠窗的桌上,低头认真翻阅着一本书册:
    “长孙先生!”
    “啊,是小裳啊,”他循声回过头来,笑容温润清雅,“找我有什么事?”
    “我最近想要出去游玩几日,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通融一下?”慕卿裳讪笑着双手合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长孙凌微微一愣:“…………是不是要和云涯子一起出去?”
    她乖乖点头。
    长孙凌蹙眉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书卷,直视她的眼睛:“要去哪?”
    “嗯,天虞山。”
    “这样碍…………”他想了想,又道:“那么,大概要去多久?”
    “可能四五天吧,我不会贪玩的,就出去换换气,整天呆在这里闷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慕卿裳怕他不同意,立即保证道。
    长孙凌皱着眉头不说话,眼见她迅速耷拉下脑袋,一副被霜打焉了的悻悻模样,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苦笑着叹气:
    “那好吧,不过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尽快回来。”说着,便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几下:
    “还有,每天都必须准时通过水碧笛告知我你现在的情况,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马上要联系我,知道吗?”
    “好!”
    一听长孙先生松口,她当即振奋精神,强忍着心花不怒放,十分含蓄矜持地仰起脸蛋,笑嘻嘻回答。
    长孙凌见状,忍不住有些失笑地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子,而后又慢慢收敛起了嘴边的笑容,盯着她,沉声道:
    “小裳,无论如何,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慕卿裳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肃的表情,心中微妙:“什么事啊?”
    “答应我,守好自己的心。”
    长孙凌转身负手,缓步踱至窗前,眺望着不远处,那片旖旎绚烂的桃夭灼灼,静静开口道:
    “既然给错过一次,那就牢牢记住,切莫再给错第二次。”
    记忆中那个原本总是天真活泼的娇俏少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水晶般剔透玲珑的心思,已经逐渐被重重的防备与恐惧所替代。
    那样的美好回忆,顷刻之间,在破碎的年华之中轰然倒塌,让他见证着一场名为‘毁灭’的蜕变。
    无欲则刚。
    你可以爱上任何一个人,但决不能再爱上,一个错爱过,并为之付出太过沉重代价的人。
    与其被伤害,不如干脆不爱。
    毕竟,到头来,落得最狼狈的那个人,始终是自己。
    慕卿裳眨了眨眼睛,略偏过头,露出一段白瓷玉般,光洁细腻的柔美脖颈。
    那颈细长白皙,蜿蜒着漂亮的曲线,折射出珍珠般莹润的光彩。
    微微灼痛了他的眼。
    长孙凌说完之后就沉默了,他突然觉得有些懊悔不迭,一时情不自禁,竟对她说出了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喜欢一个人,便是希望她能每天都过得快乐,纵然她的视线里永远没有自己,能够远远的站在远处守望,亦是一种幸福。
    正是因为真心地爱着,所以才不想教她为难。
    握得太紧的感情,终究会伤人伤己。
    如果握住的,全是对往昔美好回忆的碎影,那么从今以后,每一次的想念,每一次的思恋,都会深深地割破紧握的手心,留下一道道充满悲伤冰冷的痕迹。
    所以总是一个人坚持的执拗,那并不是爱情。
    “小裳,我不想看到你再后悔。”
    长孙凌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头张臂环拥住她,声音温柔而和煦:“没有人值得你为他而后悔。”
    话音刚落,慕卿裳竟猛然间伸手,飞快攀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仰头向上,浅色单薄的唇蜻蜓点水一般,沿着他的唇线悄然掠过:
    “我会把心收好,”
    感觉到长孙凌骤然僵直的脊背,她虽然面色微红,却依旧撅着嘴,笑意盈盈道:
    “长孙先生,倘若有一天真正遇到危险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拉住你的手,而不是云涯子的。”
    有些话,就算不说出来,她相信他现在也能够完全了解。
    她的神经是粗了点儿,不过好在,还不至于彻底没救,她十分清楚自己的心。
    “我很清醒,”
    慕卿裳倔犟而有些孩子气地望入长孙凌那双漆黑如夜的眸中,一字一句,缓然而坚定地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长孙凌站在那里满脸惊愕地看着她,唇上还残留着转瞬即逝的温软,抬手轻触了触,他的眼神也渐渐随之柔和下来。
    “这算是约定吗?”他含笑反问。
    慕卿裳闻言不觉呆了呆,待得回过神来之后,面颊顿时有些发烫:
    “……………至少也要给点鼓励吧?我万儿八年才豁出去煽情告白了一把,这行为多不容易啊!”如此献身之举,是很需要精神支持的。
    莲花池边,云涯子一言不发地垂敛下眼睑,掌心一道白光闪过,眼前的景象立即消失。
    阳光落在他身上,投射下,长长透着萧瑟寂寥的孤独侧影。
    团子放开手中捏着的凤尾花,挪到他身边,犹豫着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爹,你怎么了?”云涯子没有回答,宽大飘逸的银白色仙袍仍在风中肆意张扬着,那双往日冰冷漠然的眼眸里,此时却流露出一种近乎绝望的空洞与死寂。
    “小裳…………”他的身子晃了晃,声音越发沙哑苍凉起来,“小裳…………”
    手下意识地覆上胸口,在靠近左侧的地方,不知道为何,忽然泛起了丝丝疼痛。
    最初只是浅浅的,有些麻木的痛,后来开始逐渐变得钝痛,然后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痛到几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头,怎么也无法呼吸。
    为什么呢?
    他脸色苍白地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之中的纹路,那里曾握住过另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而如今,徒然只剩下了一片空荡。
    “小裳,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云涯子茫然地喃喃自语道,心脏紧紧揪成了一团。
    以前都是师父不好,是师父对不起你,现在师父已经知道错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回头呢?
    你不再爱师父了吗?
    你不是说过,要陪着师父一辈子么,难道你已经腻烦了这样乏味枯燥的生活吗?
    你是不是,厌倦师父了?
    师父从没执念过什么,师父此生只求与你白首不相离,是不是,师父太强求了?
    小裳,告诉师父,你没有变心,对不对?
    你一定还爱着师父,对不对?
    小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我不过想与你再续前缘,你为何始终都吝啬于再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小裳……………小裳……………小裳……………
    云涯子慢慢地阖上眼睛,袖下指骨泛白紧握陷入肉中,一股冰凉的寒意似藤蔓般,自心中幽然升起。
    明明,曾那样彼此深爱过,为何最后,竟会走到这般殊途陌路的地步?
    我心安处
    走出书房时,慕卿裳的耳根,仍然在微微发烫着,那张玉色的脸颊上,如今还残留着几缕浅淡的嫣红,显得越发娇艳而动人。
    疾步绕过沿廊转角,她下意识地飞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透过单薄的衣裙,指尖传来一阵阵剧烈的悸动,‘噗通’‘噗通’,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腔,整个儿跑出来一样。
    她用力地深吸了几口气,倚着墙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耳边依旧缭绕着长孙凌方才那句温柔的誓言:
    “……………我承你此生不渝,我许你生死不弃。”
    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所盼望着一直能得到的承诺,可惜过去从没有人对她这样说过。
    不怀疑,不放弃,哪怕全世界都不相信她,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永远坚定而无私地站在她的背后,支持鼓励着她。
    而现在,终于有一个人,愿意这么告诉她,给予她温暖而安逸的避风港。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需要,独自逞强倔犟地躲在角落里,静静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了。
    原来幸福竟离我这么近,可笑以前我却从未察觉。
    慕卿裳慢慢仰起头来,使劲地眨了眨眼睛,眼中逐渐聚集起一片朦胧的水雾,透过斑驳细碎的光影,幻化成世间最为旖旎美好的梦境。
    记得过去有人曾评论,爱情最感人的语句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可是她却始终觉得,爱情最重要的,并不是‘在一起’,而是简简单单,一句甚至无足轻重的:“我相信”。
    只要你愿意握紧我的手,相信我,那么我就有勇气,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全部都交给你,继续走下去。
    因为值得。
    慕卿裳胡乱地抬起手来,用袖子抹了把脸,鼻子还有些酸酸的,但是心却忽然觉得好温暖。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心底最深处,悄然破碎融化,潺潺细流,再不复往昔冰冷。
    她想,这样真好。
    在这个孤独而冰冷的世界里,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我心安处,是归途。
    匆匆来到后花园里,才刚一跨入月牙形的拱门,就瞥见了池边那道素白出尘的身影。
    慕卿裳赶紧气喘吁吁地跑过去,顺便露出讨喜的笑容,软声道:
    “抱歉抱歉~~适才路上有事稍稍耽误了点时间,你们在这儿是不是等急了?”话音刚落,就感觉裙摆被人一扯,她连忙低头一瞧,正对上团子无限忧虑的眼神:
    “娘,听说你素来就路痴到无药可救,这一次,该不会又是因为找不到路,所以才磨蹭到现在才来吧?”
    慕卿裳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解释,又听得他继续扼腕顿足道: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能理解…………所谓世间路痴常有,而指路牌不常有,是以对于娘总是迷路迷到惨不忍睹这个境界,我们都表示十二万分的同情与哀悼。”
    于是慕卿裳很清醒认识到,其实对于眼下这个情况,解不解释,基本上都没什么区别了。
    云涯子上前几步,朝天上一拂袖,一朵绵软蓬松胖乎乎的云朵,便悠然飘到了距离他们一人多高的空中。
    “霁儿,你先上去。”他转过身来,淡淡道。
    团子看来应该是对他爹的话很是敬畏,闻言马上‘蹭蹭蹭’跑到云边,周身仙气渐盛,浮着他圆滚滚的身子落到了云里。
    慕卿裳抬头瞄了一眼那朵貌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