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结巴道:
    “还、还好吧。”
    “既是男子,关系又好,这不就是要移情别恋了么!”
    团子大受刺激,立即呜咽一声,又把滚圆肥胖的小身子蜷缩成一团,躲到马车角落里去黯然销魂了。
    慕卿裳非常淡定地捡起一粒葡萄,剥好皮后将他拎了回来,不顾团子垂死挣扎外加宁死不屈的强烈抗议,‘噗啪’一声塞入了他嘴巴里:
    “小孩子不要太挑食,挑食就和八卦一样是极其无耻的行为。”
    于是团子再次泪奔。
    来到碧水溪畔,正值阳光明媚。慕卿裳随手将团子抱在怀里,慢悠悠地跳下了马车。
    天高云淡,景色优雅,河畔亭榭中那一袭飘逸青衫衬着流光碎影,仿佛泼墨山水,霎那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迅速上前几步,脚下碎石轻落,发出细小的声响。
    似是感觉到背后响动,乌发男子微笑着缓缓回头。阳光洒落在他肩上,那双清澈的眼中,依旧一片化不开的温柔恬静:
    “小师妹,你来了?”
    低沉淡雅的声音,竟熟悉如旧。
    当时种种,犹如一场梦境,似是梦醒了,自然便又回归最初。
    哦,亲爱的达令!多时不见,乃的风姿依旧如此魅惑人心,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师兄!”
    慕卿裳顿觉春风拂面,背后飘满粉红色爱心泡泡。连忙欢快地搂着团子跑了过去,屁颠屁颠地打算一头栽入他怀里时,却冷不防被玄霄抢先一步,突然伸手抵住了她的额头道:
    “慢着。”微微挑眉。
    “?”某人茫然不解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玄霄万分优雅地低下头,抬起修长的指尖指着她怀中一团,做探究思考状:“这个是什么?”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慕卿裳垂首与团子大眼对小眼,互瞪半响之后,抬起头无比诚恳道:
    “我儿子。”
    糯米团子嘟着嘴从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她。
    “咳。”
    玄霄似乎被这句话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孩子,是王爷的吗?”面色颇为尴尬。
    慕卿裳无语望天:
    “…………………是前不久,出门时捡到的。”由此,足可见她的rp指数如何强大。
    玄霄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糯米团子,似乎张口想要说什么。想了想,终究到嘴边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师兄妹久别重逢,自然要好好叙旧闲聊一番。一盏时令瓜果,一壶清茶,谈笑风生之间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是不是出于默契,玄霄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当初他为她挡剑时的情景;而慕卿裳也刻意避开不谈她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孤身入忘川寻魄的事情。
    有些沉重的过往,彼此知晓便已足以,若是说出来,反而会平添苍凉,堵在心里更加难受得慌。
    毕竟,那伤疤深深地烙刻在心底,随着时间流逝或许会有愈合的可能。不过现在,还是暂时不要碰触比较好,因为就算结了疤,只消轻轻一扯动,便还是满手的鲜血淋漓。
    “这么说,师兄是打算离开这里,云游四方了?”
    慕卿裳慢慢的饮了口茶,茶水澄澈碧绿,散发着一种幽幽的清香————对于玄霄这个决定,虽然有点在意料之外,但却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她并不太惊讶。
    “嗯,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不过一直被琐事缠绕,现在既然有了空闲,就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看点奇闻趣事,也是好的。”
    “那还打算回来吗?”
    “大概吧。”玄霄微微一笑,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瓷壁,模棱两可地说道。
    怀里的团子睡得很香。
    “………………接下来,你有什么考虑?”沉默了一会儿,他放下杯盏,抬眼淡淡地问了她一句。
    慕卿裳低垂睫毛,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团子乌亮柔软的头发:
    “自然还是要回家。”
    岸堤边垂柳依依,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泛起银光细浪,一阵清风吹过,带着丝丝沁人的寒意。
    “你的心智还真是坚定,”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小裳,我本以为,你至少会有所留恋。”至少,会对某段记忆,在心底深处,还保留着一份淡淡的柔软。
    整整坚持了十余年的梦想,她的执拗与决绝,只有在此时才能淋漓尽致的体现。
    很多人都以为她是疯狂,那种不顾一切也要达到目的的疯狂。却从不会有人知道,其实慕卿裳一直都很清醒。
    自始至终,她都对自己的心,看得很清醒。
    最后告辞时,玄霄最终还是没能按奈住。双臂撑住桌面,迅速站起来在背后唤住了,正欲转身离开的她,语带迟疑道:“小裳,对于当初诛仙之事,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明白,她并不愚钝。
    暮色微沉,寒鸦低鸣,橙黄色的斜晖,似大片薄纱般缀满山峦峰谷。远远的,在呼啸的风声中,他依稀听见了慕卿裳模糊不清的声音:“………………我孤身一人来到这个陌生冰冷的世界,从来就没奢求过,会有任何人能理解接纳我的存在。
    正因为我卑微渺小到如此平凡,我才能真正摆正自己的心态位置,不至于把自己看得太高。”
    她终究没有回头,乌黑的长发肆意在空中飞扬,裙袖翻飞,仿佛一只振翅欲飞的青鸾:“师兄,我并不相信所谓童话。
    我知道,灰姑娘虽然最终穿上了王子的水晶鞋。但在遇到王子之前,她毕竟还是躲在灰炕里,靠自己的双手剥豌豆为生的。”
    所以,无论最后真相如何,她依旧对这份邂逅无比感激————感谢他在她最彷徨绝望之时,没有放开握住她的手。
    就算,他曾经想过,要杀了她。
    玄霄番外
    易云作霜飞雪寒,一剑傲天临碧渊。
    我的本名叫易流,是青州易家山庄的少庄主。玄霄,则是后来拜入昆仑之后,北玄长老所给我另提的名字。
    十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杀戮,从此将我的人生彻底改变,自此走上了另一条与我初衷截然不同的道路。
    “易清风,今日你若不说出诛仙剑究竟所在何处,我便屠你满门,血祭易家庄。”
    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凄月冷露的深秋之夜,漫天的火光充盈着袅袅黑烟,骤然悄无声息地袭卷了整个庄园。
    原本和谐宁静的庄内,顿时化作修罗地狱,刀光剑影之间,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彼时我尚且年幼,被年迈的管家刘伯,颤颤巍巍拉着从室内暗道中逃出庄外。他佝偻着苍老的脊背,步履踉跄着,边走边落泪道:
    “少爷,少爷,你可一定要活着走出去,为老爷和夫人他们报仇啊!”
    在离开的霎那,我最终忍不住回过头去,透过满目冰冷的水雾。看到火光冲天中,一袭鎏金华袍的玉冠男子手持锋刃利剑,正对着我那傲骨不屈的父亲,一剑穿心……………溅起的鲜血,瞬间迷蒙了我的视线,耳边回荡起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那猛然定格的残酷画面。
    我的世界,转瞬沦为一片黑暗。
    “诛仙。”
    从此,我深深记住了,这个寓意着灾难与毁灭的名字,那是我记忆深处,最为憎恨的梦魇。
    十年后,我辗转反复,终于学艺而成,亲手手刃了当年的灭门仇人——兵部尚书,史晋文。
    我将他的头颅斩下,合着一地鲜血拎至父母坟前,用以祭慰他们二人在天之灵。
    淅淅沥沥的血滴沿路而淌,缓缓抬头,那年的江花绽放得格外旖旎淡雅,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分外萧凉。
    然后,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小师妹被她的父亲,亲自送上了这座凌绝冷寂的昆仑山。
    所谓缘起。
    慕卿裳是当朝宰相慕傲天之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注定了她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和绚丽人生。
    我想,其实我是嫉妒她的。因为曾经,我也有过和她同等的光风霁月。
    “那孩子将来一定会有不同寻常的未来,”
    就在我蹙着眉,怔神暗忖时。北玄长老却微笑着走上前来,轻拍了我的肩膀一下,然后悠然道:
    “玄霄,你看着吧,她以后决不会输给你。”师父说这话时,语气之中充满笃定。
    我恭顺地点头应了一声,却不着痕迹掩去眼底一抹阴霾,嘴角略为勾起讽刺的弧度——从小就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千金小姐,又怎能与我这十余年刻苦努力相提并论?
    那时我以为,师父不过是在说笑而已。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漫长的年华,就在这朝朝暮暮的日升日落之间,眨眼便到了头。
    再次与慕卿裳相遇时,是在选剑大会上。
    时隔十三年,她早已不复,当初那团粉雕玉琢的绵软模样。
    原本矮小的身形突然拔高了很多,容颜也开始变得清丽秀美。随意地用玉簪绾了个斜斜的秋水髻,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中波光潋滟,只是性子依旧活泼如斯,半点不曾改变。
    慕卿裳见我走近,嘟着嘴抱怨的神情立即改变,马上换上了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嬉笑道:
    “师兄!”说完,还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不觉微感有些错愕,她变脸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膛目结舌。
    一路上,她喋喋不休地独自在身后叽叽歪歪着,说着那些我根本听不懂,也无法理解的古怪话语:
    “rp问题,这绝对是rp问题…………呜…………苍天,乃待我如此不公,我要代表无数穿越大众鄙视你!”
    “选剑有什么用?难不成选了剑修仙飞升,我就能反穿越回去和我的hollokitty,kfc,奔驰宝马相见?!omg~~这人生完全就是一杯具啊杯具矮~”
    她兀自颓废地嘀咕念叨着,浑然没有身为掌门弟子的自觉,只是不断地发着牢骚。
    我不知道素性冷漠孤傲的云涯子,为何要破例,将这么不成器的人收入门下辛苦教导?慕卿裳的资质在众多门人之中,并非是最上乘的人选。
    而与她为数不多的接触里,我也很清楚的知道,她是并不愿意修仙求道的。
    “真是浪费心血。”
    我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了一声,为云涯子不惜花费十余年的时间,却教出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徒弟,而深深感到不值。
    后来选剑时,她果然不负众望地没有培养出自己的那把剑。
    彼时,我正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岩石上,听到周围弟子们窃窃私语的表情,突然很想看看,她在如此窘境之中,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对此,出乎意料的好奇。
    我转过身,凝神细细地打量着她脸上的表情。
    却意外的,不但没有寻找到一丝失落的痕迹,反而从她晶亮澄澈的眼底,察觉到了一缕转瞬即逝的喜悦激动:
    她,似乎对此很高兴?
    “慕卿裳,你的存在被如此彻底地否定,你到底还在高兴什么呢?”我有些茫然不解地看着她。
    最终,云涯子当众将他的佩剑给了她,依旧玉骨风华,冷敛出尘,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震慑。
    我明白,他很护短,一直都很护短。
    如果说,命运是一个既定的圈,无论怎样抗争,最终都无法摆脱最终的结局。
    那么,我与慕卿裳之间,就是这样一种错位的关系。
    在她十八岁那年,慕丞相终于不远千里的派人来到昆仑山,亲自将她接回了相府。
    云涯子给了她选择,可是慕卿裳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临走前,我送了她一块自小佩戴的青龙玉佩,那是我逝去母亲的遗物,她讪讪地红着脸收下了。
    我看见她小心翼翼地用白色丝帕将它包住,然后收入怀中放好,神色虔诚而庄重。
    紫凝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小师妹?
    “不知道,也许是一时冲动。”
    我微笑着敷衍道,目送那香帐飘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