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一副耳机,直视前方,在音乐声中逆风而跑。同时还有一只金黄色的黄金犬紧凑地跑在身边,就像一位最忠心的追随者如影随行。
    唐筠紧张得攥紧了手中的外卖纸袋,凝神屏息,为两人碰面那一刻倍加无措。
    林立初一步步跑近,一米之近,一臂之近,一指之近。可就在唐筠做好打招呼的心理准备时,林立初直直地与她擦肩而过。
    擦肩那一刻甚至还听到他耳机里传出的细微音乐声。
    林立初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然后越跑越远。原来他不曾发现她,或者说不曾认得她。
    唐筠说不清二人擦肩那刻的心情,或许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但心中有一份涩意是无法掩饰的。控制不住转头追逐那个少年的背影,怔忪的时间里,他已经跑很远了。
    回过神来后,只得小心藏好心里面那阵涟漪。正要迈步继续走自己的路时,才发现有一只庞然大物来回嗅着自己的手。立即吓得全身一震,手中的外卖袋不慎随着那一震掉落在地。袋子的封口随之大开,里面的鸡翅顺着滑了出来。食物的香味惹得那只庞然大物更是兴奋不已,绕着那些鸡翅左嗅嗅右嗅嗅的随时下手。唐筠有些急了,那些鸡翅是要带回去给领导家的小主子的。可是唐筠不敢出手阻止眼前这只蠢蠢欲动的庞然大物,她从小就害怕这些带毛的生物,尤其庞大如这只。先不论害怕不害怕的问题,就算真与之拼过,自己恐怕还会被它直接扑到在地。
    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唐筠听见身后一声有力的喝止:“中原,回来!”
    唐筠的身体和被叫做中原的庞然大物同时一顿。
    只见刚才还一直盯着那些鸡翅嗅得兴奋的庞然大物这会儿一听见它主人的声音,就真的变回一只规矩乖巧的带毛生物,一扭一摆地回到主人身边,留下一地狼藉的鸡翅。
    唐筠不敢回头,心底刚藏掖好的涟漪随之又翻涌起来。她低头紧张得不知如何自处,只感到一个黑影靠了过来,这才切身感受到他真的很高,不用说什么就已经给人很重的压迫力。
    唐筠听到林立初充满歉意的声音:“小姐,对不起,我为中原的行为向你道歉。”
    微微摇了头,唐筠感到林立初的目光就那样放在自己身上,心下一滞,而后咚咚直跳,什么都顾不上回应,蹲下拾起鸡翅迈步就欲跑。然而却在起跑第一步被叫住:“请等等——”
    唐筠回想这六年来,自从和林立初有交集的那天起,自己对他的顺从仿佛是天然而然。仔细数来,这声“请等等”就是他对自己的第一次要求。而她的顺从,大概就是从这开始的。
    当时的唐筠被林立初叫住后,那些慌乱的动作都停在原地,只因为他让她等等。然后,她听见林立初极有教养地赔罪:“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我重新去买新的鸡翅给你作为中原的赔礼,可以吗?”
    唐筠想说不用,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嘴唇也是僵硬的。
    接着便发现林立初的声音里带着迟疑:“……你,是唐筠?”
    浑身一震,唐筠惊愕他认出自己来了。刚抬头看向林立初,就看见他嘴边的笑容慢慢扩散开来:“还好是认识的,刚才真的对不起。我是林立初,跟你一个班的,它是我的朋友中原。”说着摸了摸身边的黄金犬,“我都顾着跑步没注意到它肚子饿了,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饿了。”
    那只庞然大物非常驯服地任林立初摸着它的脑袋,骨碌碌的眼睛半眯不眯的,表情何其享受林立初的抚摸。
    然后又听到林立初的声音:“唐筠,走吧,我们一起去肯德基买新的鸡翅,你手里这袋就当做中原的午餐好了。”
    唐筠听着自己的名字就那样从他嘴里说出来,字字清晰,发音圆润。她知道,自己的心在那一刹清醒地沦陷了。对着那样一个男孩,她无法说不,就如同无法拒绝阳光一样无法拒绝他。
    跟在林立初身后重新走往肯德基那个方向,唐筠的心绪一时还不能平复过来。江风阵阵吹来,她丝毫没有冷意。把额前翻飞的发丝别在耳后,视线落在前面那个男孩的背影上,有种像雾又像花的感觉,心正被某种情绪捂暖。从没有想象过,原来真的有一天,自己离他不再是那么远。
    忽然,前面的林立初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唐筠忙乱地收回视线。继而听见他说:“唐筠,你手上那袋鸡翅还是我来拿吧。中原嘴馋,平时我都没让它吃这种煎炸食品,看它现在馋得走三步就瞧你一眼,我怕没到肯德基它就向你扑过去了。”
    唐筠一惊,她是真的怕那只毛茸茸的巨型生物,尤其听说它会扑过来,当即把外卖袋递给林立初。
    似乎是因为她的动静,只见林立初嘴边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别紧张,中原还没行动。”边说着,他走近她一步,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外卖袋。
    然而他的手似乎过了些,不小心碰着她的指尖。其实后来回忆的时候想来,也许当时他根本什么都没碰到。
    但唐筠当时那一刹草木皆兵,猛地缩了手。
    啪的一声。外卖袋再次掉落在地上,鸡翅散了出来。随即是汪汪两声兴奋的叫声,中原已经跑到鸡翅前趁机大快朵颐了。
    唐筠好不尴尬,望向林立初的时候发现他意味未明地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才蹲下去收拾地上那片狼藉。
    唐筠愣着,感觉仿佛又在林立初面前连跌两次一样。乱了,都乱了,在林立初面前,她唐筠真的没有办法淡定一点。
    十五岁的唐筠,面对林立初的时候,连假装淡定也是无能为力。
    轿车停在一幢高级公寓前的时候,天已齐黑。但是即使天再黑,唐筠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不出这个地方。
    身边的他正要推门下车,唐筠还陷在他刚才说出的震撼里,思维杂乱无章,心情凌乱不堪,被他握过的手弥留着令她眷恋而又害怕的温度。自己握着自己的手,唐筠赶在他下车前说:“……我还是先回宿舍了。”
    林立初顿了顿动作,黑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上去吧,中原想你了。”说完人已率先下了车。
    天水印象。1701。
    唐筠刚踏进这个单元里,一只毛茸茸的生物第一时间迎向她飞奔而去,前爪二话不说兴奋地扑在她的身上。庞大的身体做出站姿时,基本和唐筠的半个身子齐高。六年来,唐筠依旧害怕带毛的生物,尤其是体型大的,但是中原是唯一除外的。顺着中原脑袋上的软毛,两个星期没来,现在看它觉得似乎真的瘦了一点。
    不禁抬眼再看了看屋里,一如既往的宽敞开阔、干净整齐,只是不知为何比常日平添了几分清冷。唐筠只能归根于初冬来了。
    这是一个复式单元。林立初只留了二楼一部分空间作为睡房,其余地方一律打通,上下两层二合一成一个完完整整的空间。楼顶有一幅不规则图形的磨砂天幕,白天为房子滤出最天然温柔的日光,晚上心情兴起的时候还能打开天幕感受夜空的绚丽。二楼睡房以下的空间分别是设计别致的厨卫。自此,剩余空间被归纳成一个规则的四方形,向东的一方是一个大型露台,眺望出去是渺渺江景;其他三面均是同一风格的靠壁书橱,文山书海,汗牛充栋。除此之外,大厅上只有一张大大的四方书桌,两张单人靠背椅子,一个专为中原设的矮窝。后来因为唐筠成了常客,所以又多了一张双人软皮沙发。
    说实在,当初唐筠第一次踏进这里时,再有心理准备的她还是着实被吓到了。这是一个奢华的空间,然而一眼望过去却是再简单不过的摆设。
    矛盾论里有这么一种说法,奢华显简单,简单生奢华。
    再后来唐筠来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这里的简单与奢华,就像她慢慢习惯林立初那样。
    林立初靠在那张软皮沙发上,刚脱下的外套随意搭在一旁。中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黏着唐筠兴奋地转了一圈后便乖乖回到主人身边。林立初摸了摸中原的脑袋,然后望向唐筠:“阿筠。”
    唐筠从未试过如此局促不安,他简单一个眼神一句叫唤,她身体里的细胞已经混乱地碰撞在一起。不知道他想怎样,也不知道她自己想怎样,更不知道往下的事情要怎样。
    然而林立初却很清晰地给她指明了方向:“过来。”
    唐筠顿了一下,终是坐到了他身边。
    林立初轻轻握起唐筠的手,就像多年习惯了的动作一样自然。但事实上,今晚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她的手软软的,温温的,一如想象多时的触感。唐筠欲缩,他便握得更紧一些,然后她就再也缩无可缩。林立初看着唐筠:“这两个星期你为什么没来?”
    唐筠试着努力找出托词:“我……有点忙。”
    林立初沉稳逼进:“忙什么?”
    “我……”
    “为什么要避开我?”
    在林立初清亮的目光下,唐筠无所遁形:“……”
    可是林立初依旧步步相逼:“为什么要避开我?”
    被他逼到这份上,唐筠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他五指扣得她密不可分,不让她逃避,不让她后退。
    唐筠突然就红了眼睛,为什么他要如此相逼。
    学校到处都在盛传他就要远赴美国的消息,可他一直沉默如金。也是,他根本没有义务和责任向任何人报备他的动向。她和其他人一样,只是他生命里那批任何人。他展翅的方向,从来与她无关;他向往的那端,也是她一生无法企及的。他越走越远,而那距离是她穷尽一生也无法追上的。梦要醒了,她能做的就只有站在原地等待那漫长而煎熬的醒转。
    但是她不明白林立初为什么非要在这个关节上说出那样的话。
    我以为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
    男女朋友关系。
    那是唐筠连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一旦放任自己稍有幻想,那将会万劫不复。
    仓皇收回眼泪,唐筠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对不起,我……真的很乱,太晚了我先回宿舍——”
    林立初的吻突然强势覆盖下来。
    唐筠吓得大脑倏地空白如茫,等到她稍微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立初已经牢牢擒住她可以挣扎的双手。他的吻越来越浓烈,从内敛中分离出来的盛气一寸一寸地开始凌驾她的灵魂。他从来都是强势的,她的心不消一会儿就已经被他融化得彻底。林立初的一切,永远都是唐筠这辈子不能承受也不能抵抗的重量。
    二人间亲密的喘息互相喷洒在彼此的呼吸里,火热的温度在这个晚上终于把两人的初吻融进对方的生命里。
    林立初吻着怀里的女孩,尽管两人都青涩不懂,但是他感到迫不及待。热烈地吻她,凭着本能来回纠缠,他想要在她的唇齿间把所有气息都归为己有,同时也想把自己所有的都溶进她的血肉里。林立初一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他想要唐筠,毫不犹豫地想要把她包纳进自己的生命里。算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总是习惯笨拙地掩藏自己的女孩已经悄无声息地渗进他的脑海里,倾情倾心,挥之不去,磨灭不掉。
    有些什么将要一触即发。吻得更深,沾染着一种迫切的**。
    林立初认为是时候把一切都明朗化了。她的心,也包括他的心。也许这不是最佳的时间,但他心疼她这段时间以来藏在心底的挣扎,再没有办法放任这位傻女孩独自躲在角落作小兽困斗。林立初把她紧紧困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