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算完帐抬头看见了他,十分和善地笑了笑,“看客官面生,该是来南碧城做生意的吧?”
公孙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第一次来也不知南碧城的行情,倒卖药材折了本。”
那掌柜脸上现出几分同情的神色来,安慰道,“怪也只怪客官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儿南碧城正乱,怕是人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做生意了。”
公孙容满脸愁苦,竟真的像极了折本失意的商贩,“可不是,以前一直也没听说南碧城乱,谁知来了竟然遇上十三盟和北堂家交恶,又有什么叫三苗族的祸害百姓,弄得人心惶惶,哪里有人要做生意。”
“唉,可不是,以前也不过是听说三苗族的人擅使巫术,可是也没真的发现他们真的在害人,如今只盼望武林正派快些把这事解决了,否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还能安心过日子?”
“掌柜的可知道那三苗族的寨子在什么地方,可不要离城里太近,不然真是不太放心啊。”公孙容易了容的脸上现出几分害怕,眼睛却晶晶亮的。
那掌柜的仿佛害怕别人听到这样的话,左右看了看,身子才向前探了探,神秘道,“这话可千万不敢问,三苗族那些人行事向来诡秘,有时可以在街上看到他们进城买东西,倒也相安无事,有时他们在城里举行很灵验的送神会,城里的百姓也会去祈福。可是若是有人打听三苗族的寨子在什么地方就糟糕了!”
公孙容好奇问道,“怎么个糟糕法?”
“三苗族一向低调,所以他们极为忌讳别人打听他们的住处,很久以前有人公开打听三苗族的所在,结果最后被古洛菲知道了,割了那人的舌头。”掌柜伸出自己的舌头,用手做了个切的动作,“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听三苗族的寨子在哪里。”
“这古洛菲又是谁?”
掌柜的脸上现出几分惊恐的神色来,“这古洛菲可是危害一方的妖女,二十多年前她是三苗族的圣女,那时三苗族的人活动还十分频繁,和城里的人虽然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却经常交换些东西。古洛菲那时经常挑起南碧城里帮派之间的仇恨,然后隔岸观火,可是那些帮派就惨了,伤亡惨重不说,有几个小帮派甚至因此销声匿迹了。”
“竟然是这样!那后来怎么样了?”公孙容想,这古洛菲是什么人,和夏嘉弦会不会有关系?
“后来古洛菲却忽然没了消息,然后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那些帮派心中却一直有怨恨,可是却找不到她的人了,也许她早就离开的南碧城,或者她死了也是可能的。”
公孙容要的菜恰好这时端了上来,那掌柜的便不再往下说了。
公孙容想着刚才掌柜的说的话,有些走神,面前的位置上却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坐了下来。
“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问我。”
49、我一向都很粗鲁 ...
公孙容惊讶抬头,面前竟然坐了个黑衣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的颧骨很高,脸上带了点不甚明显的笑意,“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你是?”公孙容能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古洛菲。”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些特别,好像那并不是她自己的名字。
刚刚还活在传说中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公孙容想起公孙清说过,夏嘉弦已经被人带走了,八成是三苗族做的,“夏嘉弦在你手上?”
古洛菲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些,却是摇了摇头。
公孙容一惊,却又听她道,“她不在我手里,但是在三苗族。”
公孙容这才松了口气,“你们抓她要做什么?”
“不是抓,是救。”
“你们为什么要救她?”
古洛菲挑眉看公孙容,“娘亲就女儿需要理由么?”
公孙容反应过来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夏嘉弦的亲娘竟然就是二十多年前搅得南碧城不得安宁的妖女,所以夏嘉弦心眼那么坏也很好解释了。
可眼前这样的状况他实在不应该想夏嘉弦的心眼问题,他轻咳了一声,“她现在安全吗?”
“很安全。”
公孙容想不出其他的问题要问了,可是古洛菲却道,“你不问一问那图的事?”
“您愿意告诉我自然好。”
“到外面去说吧。”
两人出了城,行到一处山谷古洛菲才停下来。
“其实那图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人谣传说那图能找到三苗族的宝藏,所以便不停有人打探。”
“只怕空穴来风,并非无因。”
古洛菲挥挥手,半是赞赏半是嗔怪,“你知道的倒是多。早些年我们三苗族全族从北方迁徙而来,为了诓骗那时南碧城的官员接纳我们,便谎称三苗族有宝藏,谁知最后竟然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件事。”
公孙容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看天,好像又要下雪的样子。
原来公孙家是因为一个谎言和一块牌子而被灭了门,这大概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古洛菲早就料到公孙容知道这件事之后必定不会好过,待他平静下来之后,才接着道,“你想见嘉弦吗?”
公孙容没答话。
古洛菲指了指山谷的一个方向,又问道,“你想见嘉弦吗?”
公孙容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却依旧没有说话。
“前面那个转弯处右拐,看到一片树林之后从南侧进树林,直走,然后你就可以见到她。”古洛菲说完也不等公孙容回答便走,可是才走两步又回头叮嘱,“千万别告诉任何人是我告诉你路的,我在寨子里等你。”
公孙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然后一直这样站着,站了许久。
他记得路,右转,看见一片树林从南侧进去,然后直走……
忽然开始下雪,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头发上,他抬头看看天,灰色的,没有开始没有尽头。
“怎么不进去,你不是很担心她?”
公孙容身体一僵,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因为我是要下地狱的人,我不想拉上她。”
公孙清也望望天,“可是或许她愿意,她想,和你一起下地狱。”
公孙容决然转身,衣服和头发被风吹起有些凛然,人已走远,声音却传过来。
“我不要她下地狱。”
良久,才听那孤独站在漫天飞雪的男子低喃道,“我的傻弟弟。”
薛楚从北堂家搬了出来,可是他并没有离开南碧城,他觉得有些事情是躲也躲不过的,所以便等着。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却看见有一个人站在窗边,满脸疤痕的男子温润笑道,“打扰薛公子了。”
薛楚并不惊讶,进了屋,门便自动关上了,原来公孙容竟是站在门后面。
薛楚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必客气,在下已经等了你们许久。”
公孙清顺势坐下,“那薛公子定是知道我们二人为何来找你了。”
“也许。”
“那薛公子可否告知你所知道的事情?”
薛楚面色有些为难,仿佛在挣扎,可是公孙容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不动就动剑,太粗鲁了。”
公孙容的剑往前送了一点,恰好划破薛楚的脖子,无动于衷,“我从来都是粗鲁的人。”
“你的剑可要拿稳,不然我的命可就要……”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公孙容的剑又往前探了寸许,停留在他那根跳跃的血管旁边,只要再稍稍一动便要血溅当场。
公孙容有些抱歉地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手抖了。”
薛楚看向公孙清,企图从他那里得到些帮助,可是公孙清却在喝自己的茶,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这两兄弟都疯了不成!薛楚生下来除了身体不太好,其他的一直是顺风顺水,如今的境况算是他遇上最糟的情况了。他一向爱惜生命,眼中传递出他已经妥协了的讯息。
公孙容的剑缓缓地抽|出来一些,可是并没有完全抽|出来,那冰凉的剑尖还留在薛楚的脖子里。
“半年前我受北堂家所托,送了一批货给公孙家,那批货很奇怪,可是我并没有多想,然而货送到当晚公孙家便被灭门了,我知道事有蹊跷,所以就派人去查,最终查到了北堂家的那批药人,剩下的你们也都知道了。”
“你当时真的不知道那货就是药人么?”公孙容的手很稳,可是薛楚很害怕他的剑刺进自己的脖子里。
“是,我不知道。等我知道之后便去找了北堂松,他威胁我说若是我说了出去,他便说我是同谋,我想事已成舟,所以……”
公孙容眼中杀气渐浓,“所以你便能这样心安理得?”
“即便我没有给公孙家送那批货,也会由别人送去,所以我并不内疚,仅此而已。”
“你知道北堂家那些药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吗?”说话的人却是公孙清。
“已经转移走了,具体地点我不知道。”
“你只知道这些?”公孙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薛楚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冰凉,可是还是回答道,“是,我只知道这些了。”
公孙容看着他,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看着。
薛楚从来没有一刻这样靠近死亡,他感觉那冰凉的剑尖在自己的肌肉间滑动,他不知是往里还是往外,但是滑动的感觉很清晰,清晰到可以感觉到,死亡。
那剑尖最终离开了他的身体,他蓦地跪到了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冷汗这时才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如果有机会就请薛公子为我们做个证人吧。”
他眼前漆黑,却听到门响了一声,待他睁开眼哪里还有什么人,只有窗户开着吹拂着床幔。
可是刚才那个并不是梦,梦里是不会流血的。
*
十三盟不知为何忽然开始了对北堂家猛烈的打击,这让北堂家始料未及,同时也使得北堂家无暇顾及三苗族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