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叫医生。”
    小文的父亲也回过头来,那神色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我去吧,你照顾小文。”
    看着为自己忙碌的父母,小文觉得自己的脆弱委屈无助一下子全出来,本来以为哭干的眼泪又流下来,小文的妈妈一边给他抹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好好的遇到这种事……本以为生个儿子不用操心这个……好了都过去了,咱是男的,不怕,就当被狗咬了。”
    医生来做了些常规检查,简单和他父母交代了下病情和注意事项又走了。
    小文平静了些,“你们怎么来了?”
    小文妈说:“一个说是你朋友的人打电话说你在医院,开始我还不信就打你电话,结果关机,怎么打不通。我和你爸这才来医院。”
    朋友?他哪来的什么朋友在这个时候通知他父母?自然又是臧澳!小文宁可在医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苦挨也不想告诉父母,就是不想让他们跟着担心难受,可终于还是牵扯上家人。
    小文甚至疑惑了,那个人怎么会是林天澳,他那个善良的小伙伴是个不会记仇的人。而臧澳是头睚眦必报的畜生。
    在医院又住了一天,小文的父母给小文办了退院手续,因为总有各色人等眼角噙着猎奇目光在在病床前“不经意路过”,甚至还有人不遮掩地在病房门口探头张望,小文的身上好像被贴了标签,上面写着“被弄菊的男人”几个大字。连带着那对可怜老夫妇的脸色可被窥视着,仿佛他们的脸上也写着“被弄菊男人的父母”。忍气吞声的三个人终于受不了公众的浏览而逃回家里养伤。
    小文当时只想着离开医院,离开这些看到我伤口的人就好。可是这种鸵鸟式的防御真的能使他不再受到伤害吗?
    第 9 章
    李鸣头天晚上和朋友打麻将打到后半夜,白天上班又跑了个案子,恨不得在车上睡死过去,中午哈欠连天地回了办公室,刚进去连个懒腰都还没伸开老马就把他叫去,说:“前两天那个被□的男人上面已经有说法了。”
    李鸣揉了揉眼睛,才明白老马的意思,立刻精神了,“怎么定的?”
    老马说:“民事调解,连刑事案都不算。”
    李鸣说:“为什么啊?至少也把人打坏了,算故意伤害吧。”
    老马说:“证据呢?臧澳一口咬定他什么也没做,能拿他怎么办?比起有组织犯罪的杀人放火贩毒,这事不就不值当了。刚才来了个案子,有个男的专门拐骗自己村和附近村镇的小孩子到城市乞讨,大冬天的不让穿衣服跪雪地里,每个人还有配额,完不成就拿胳膊粗的棒子往死里打,打死了好几个。三年他赚了一百万,现在在逃。跟这种绝对垃圾相比臧澳不过是插了一个男人的屁股,咱局警力有限跟他耗什么。”压低了声音,“其实是上面觉得这个小案子没什么文章可做,你明白我意思吧?”
    李鸣说:“上面替谁都想到了,就没替施小文想哈——这事怎么跟他说呢?他能这么算了吗?”
    老马点根烟说:“所以咱们要做他工作,一会你跑一趟劝劝他,跟他说讲讲道理。这事,嗨,追究起来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李鸣有点懵,想到那人竟是多年前的同班同学,推脱说:“那什么,马警官,老马同志,马哥……你是我哥!别让我去说了成了,我还没结婚呢,脸皮薄。”
    老马说:“叫我大爷也不成。你脸皮薄?上次抓卖淫女的时候你怎么像窜进鸡窝的黄鼠狼,目光如炬啊。”
    李鸣说:“那不是,那不是——那什么,抓紧机会立功嘛。”
    老马说:“那正好,这是个现成的机会,我会在报告里替你美言几句的。”
    李鸣还想挣扎,老马果断切断他后路,“顶多下次扫黄组借人再把你派去。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党和人民相信你——早去早回,拐骗儿童乞讨那案子还给你留着位置。”
    李鸣就这样带着党和人民最重要是老马的期望硬着头皮去了。一路上他就琢磨着待会怎么做施小文“工作”。
    他会先开门见山地告诉小文局里不会为此立案。
    小文会很激动很悲愤地问:为什么?!
    李鸣说:你听说解释……
    小文继续很激动很悲愤地拍打着床说:我不听我不听……
    李鸣……决定换个思路,再这样演下去就琼瑶了。
    李鸣说:我有必要向你介绍下相关的法律知识。一般意义上的□和刑法上的□罪是有区别的。一般意义上的□是指违背被□者的性意愿而强行与其发生□的行为,比如男性对男性实施的暴力鸡奸就是一般意义上的□。但这种□行为是否构成□罪,要视被□的对象而定。在咱们国家,非礼女性、猥亵儿童即触犯了《刑法》,将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但如果是成年男子遭遇同性“猥亵”、“□”,则在《刑法》上没有明文规定,有关这方面的保护也几乎是空白。从前刑法还有流氓罪一说,其中规定的“其他流氓活动”包含了同性性侵犯行为。但新法给去了,也没有明确同性性侵犯行为的规定。所以你要告臧澳□,从法理上是说不通的,顶多来个行政拘留15天。
    小文怒视,说:那我这一身伤算什么?我可是差点让他给废了!(指着自己的猪头,剥开胸膛露出胸口的脚印型乌青。)
    李鸣说:即使他罪名成立,那也是“故意伤害罪”,判3年以下有期徒刑。但问题是——他不承认,而你没证据。
    小文情绪失控,把枕头水杯等抛向李鸣,李鸣躲避,正色道:“施小文同志!现在是法制社会!要讲证据,虽然我在感情上同情你的遭遇,可是你又怎么来证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臧澳有不在场证据,而在你家的床上我们连一滴□都没找到!
    “连一滴□都没找到……”李鸣咀嚼着这句话,觉得有点直白,应该再斟酌斟酌。
    小文失神,忍住屈辱的泪悲愤道:难道就这么白被人上了?!连点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都没有!
    李鸣趁机安慰说:经历了生死之后钱财什么的就不要看得太重了,古人云:“前面诚可贵,后面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李鸣嘿嘿笑出声来,虽然上学的时候语文几乎没及过格,但这并不妨碍他有才。
    心情大好之下他甚至想了个改良版《古人云》:
    贞操诚可贵,
    p y价更高,
    若为生命故,
    两者皆可抛!!
    把车停在路边,李鸣从后视镜审视了下自己的仪容,正了正领带,然后又觉得自己未免不够蛋腚。
    真的人民警察应该看惯苦痛罪恶,应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下决心般地把车门砰地大力甩上,向着施小文家前进!
    ……
    一个多小时后李鸣回到办公室,老马也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任务执行的怎么样?”
    李鸣喝了口水说:还行。
    老马说:那好啊。还挺通事理的。
    李鸣说:可是他说要请律师到法院告。
    老马说:啊?还告什么啊?这孩子真傻!
    李鸣说:可不是,死心眼。
    第 10 章
    小文在浴室洗澡,他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因为只能吃流食又瘦得厉害,没有力气搓,只好一点点地蹭,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洗洗停停相当辛苦。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关系,他总觉得全身粘粘的脏脏的,每天不洗几次就难受得要命,一天竟有大半时间在浴室里度过。
    洗完澡扶着腰出来,小文就看见他父母坐在沙发上照例愁眉不展,无名的愧疚在他心里生起,这让他身上又不舒服起来,很想扭头回到浴室再洗个通透。
    他妈叫住他,“小文你来,我们有事和你商量。”
    小文挨过去,屁股搭着沙发边坐下,忍着下面的隐痛。
    小文妈吞吞吐吐地说:“下午李警官说的话我们也听懂了,公安局是指望不上了。你——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小文撮着手指间不存在的泥垢说:“我要找律师告他。”
    小文妈说:之前为了怕你难过我和你爸都忍着没细问那是个什么人,今天才听李警官说起——儿子,咱不告了行不?那样的人家咱们惹不起。”
    小文抬头看自己的父母,吃惊并且不解。
    小文爸插道:“这事一般人压根就不会去报警!报警又怎么样?人家公安局推的一干二净!咱还落得一身骚!”
    小文妈偷偷推了下丈夫,继续劝说小文:我和你爸商量了,觉得告下去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们知道你的委屈,你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亏也吃了。你以后一辈子还长,还要生活,要是在迈不过去这个坎,咱的亏就吃得太大了。就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咱们算了吧。”
    小文手指都抖起来,“算了?就这么算了?!我不干!”他站起来攒足力气往自己房间走。
    “你站住!”小文爸喝道,“我看你是没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是不是!你以为你是谁?!那是臧五的儿子你知道不?黑社会!你……从你出这事我和你妈操了多少心,挨了多少白眼你又知道不?你妈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觉,你倒好,逞上英雄了!真要是英雄当初宁可挨两刀也不能让人给——给那个了。”
    小文妈一直拉着丈夫不让他说,听了这话想也不想上去一把挠在小文爸脸上,嘶声喊:“给给我闭嘴!”
    小文爸愣住了,意识到自己挨挠了怒火中烧,抬起手作势要打,想起她心脏不太好,终究只是空甩一下,大声喊回去:“你给我闭嘴!知道个屁!我是在骂醒他!一个老爷们,什么□不□的!!我儿子没被□!他只不过被人打了,进医院了,根本没有□!!”
    小文妈说:“□怎么了?!□还不活了?!□完就不是他了?!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还是不是人?!”
    小文爸挥舞着手激动地喊:“告什么告!sb才费这么大的事证明自己被那个了!惟恐别人不知道怎么的?!”
    两个人听不到也不关心对方说什么,自己吵自己的,吵成一团,等歇下来的时候才发生小文没了。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发了个短信回来说:我回自己家住两天,不用在为我担心了。
    小文妈打过去,好几分钟小文才接,说:“妈,你们让我静一静,想一想,别过来找我了,我没事。”
    小文妈说:“你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其实也是心疼你。想让你以后过好。”
    小文说:“……我知道……没事挂了。”
    父母的话在他脑子里不停地重播回放。如果像父母所说的,放掉过去就可以遗忘痛苦,遗忘就是新的开始,之后就会回归宁静和幸福,那么这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他痛苦地绻起身体,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那张带给他无边噩梦的床上,他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第二天小文电话咨询了几家律师行,在询问是否有充足人证物证后他们都表示:不赞成走司法程序。
    有一个律师还好心建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有经验了,注意搜集些证据,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小文气懵了,冲着电话大喊:你才吃一堑长一智!你们全家都吃一堑长一智!
    那时候小文还不知道自己居然将再次遇到一语成箴的衰事,他最后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他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休息了近半个月之后小文不得不销假上班了——如果他不想被解雇的话。他们部长在电话里稍微和他寒暄了几句就露出为难的意思,“小文啊,你知道咱们是在给资本家干活,一个萝卜顶一个坑,这个职位给你留着,但不是无限期。”
    小文一开始就没敢交代实底,只说是遇到劫匪挨了揍。看着差不多能在人前走动了,小文就顶着一张贴了几个ok绷的脸去上班了。然后就是几个没日没夜的加班。
    他发现忙起来对他反而是件好事,不用回家不用想起不久前的遭遇。如果时间能够治愈一切,如果他再也不用见到那只鬼畜,那么他已经准备再次同现实媾和了。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手头的一个任务终于有了着落,他们组决定庆祝一下,小文脸色苍白,底盘虚浮地先被拉去大吃大喝一顿,然后被带到一个叫“热带雨林”的水族养生馆。
    所谓水族养生馆就是个高级的澡堂子,客人可以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