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他死了。」依柔还没说完,德雷洛已先行给了答案。「他早已死了,哈、哈……」他笑得脚步跟舱。
    「你胡说什么?那有人自己咒自己的?你酒喝多了,还是快上床睡觉吧。」她不想听他诋毁自己,欲扶他上床。
    德雷洛不接受她的好意,摇摇晃晃的走至角落的钢琴前,坐稳后翻开琴盖,十指齐下的弹起钢琴,飞快而暴烈的情绪,反映在音乐上,弹到最后,他甚至泄恨似的用手敲打琴键。
    力道之大,听的她心惊胆颤,深怕他手指受伤,她赶紧上前抱住他宽阔的背。「不要这样,你会受伤的,我不想听你这样糟蹋自己的琴艺。」她不想第一次听他弹琴是在这种状况下。
    不领情的他,一把堆开背后的人儿,摇晃的站起身,对她吼叫:「不用你关心,我才不要你们关心,你们这些负心人!」
    「德雷洛?」她傻眼的盯着他,发觉他在哭,泪水从那双冰绿冷瞳,顺着脸庞滑落,她的心受到无比震撼。
    蓦地,他又痛苦的跌坐在地上,抱头哭吼,不停的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似乎挣脱不了无形的折磨,而自我嫌恶。
    依柔红透眼眶的看着他陷入自残的困境中哀嚎,她缓缓的移到他身旁,低下身张开手,包容的拥住他,紧紧的任他怎么推挤也不放开,专心的守护着他哀恸的身躯。
    「妈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自杀?」他靠在她怀中,闭眼呜咽,整个人仿佛回到幼儿时期,不停的哭诉。
    「为什么?为什么要死在我眼前,为什么要那么做?」
    依柔被他吐出的告白吓一大跳。他妈妈死在他面前,为什么?
    那么残忍的在自己孩子面前,造成无法抹灭的伤害,让原来心智开朗无忧的孩子,转变成憎恨、阴沉、险恶乖戾的性格。
    或许是酒醉减低了他的戒心,德雷洛放开心防的回溯童年,搜寻着痛苦的回忆。
    「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你,我会赶快长大,保护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他嚎叫的痛哭。
    她没出声,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让他的头依靠在她怀中,安抚心伤。
    「不要丢下我,你不要丢下我!」他抓紧她的手如溺水之人,一脸可怜的哀求,眼里净是恐惧不安,深怕她抽手。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她笃定的告诉他。
    「真的吗?你不会像她们一样丢下我。」
    「真的,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她说出深切的誓约,温暖的慰抚他激动的心情,那一刻,他似乎放松下来,信任的躺在她怀里。
    依柔望着沉睡的他,轻抚他憔悴不堪的面容,心疼不已。这个外表刚强的男人,内心竟脆弱的一碰就碎。她每每谈到关于本森或是他的家人,等于再一次的刺伤他,勾起他不堪的回忆。她亲吻他的鬓角,疼爱的搂抱着他。
    零乱的片段组合起来,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经过。她想着自己对他的感觉,从怨恨、怀疑,到如今,心中除了怜悯同情,还衍生出疼惜,不忍见他自我摧残。
    她爱上他了吗?她没办法离开他,是被他的人给吸引住了吗?
    她只晓得自己的情绪随他悲喜,再也放不下他不安的灵魂,她要保护他。对!她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他,让他从悲伤的记忆中挣脱出来。
    依柔疼惜的抱住他的头,印上细吻。
    *****
    第二天清晨,罗管家趁着天刚亮起,尽责、迅速的到达德雷洛的房里,想服侍少爷。昨晚他例行的醉酒发飙,让他们这些下人伤透脑筋。
    一拉开窗帘,让阳光照射进来,眼前景象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依柔搂抱住德雷洛的身躯,让他庞大的身体趴伏在她腿上,两人神情安适的处于睡眠中,在阳光温暖的照拂下,绚烂成一幅圣母像。
    少爷仿佛得到救赎般,信任的倒靠在依柔小姐怀里。
    罗管家揉揉眼睛,进一步的看个仔细。
    依柔被光线惊醒,她缓缓转动眼珠,直到看到罗管家。她微笑,用德文道早安。
    他错愕的点头,用中文道:「妳也早。」
    依柔怜惜的亲了下怀中的男人,才说:「他睡得好熟,我们不要吵醒他好不好?」
    「喔,好、好。」罗管家还未从震撼中清醒。
    她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平,帮他盖好被子,才起身,舒展僵硬的四肢,继而对管家要求道:「我好饿,可以先吃早餐吗?」她的心情无比舒坦。
    「你先梳洗一番,我马上帮你准备。」
    说完还大大的行个礼,才退开,对她跟对德雷洛一样态度,恭敬的让依柔有点受宠若惊,她梳理完毕到达餐厅后,想不到罗管家还跟在旁边等待。
    她吃得有点害怕,猜测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最后,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忍不住发问:「罗……管家,你干嘛一直跟在我身边?」
    没想到那向来傲然严肃的罗管家,竟然笔直的跟她鞠躬,「依柔小姐,希望你能为少爷保密。」
    「你说的是他喝酒发酒疯的事?」
    「的确。」
    她轻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每个人心情不好总会发发牢骚,又不是什么天大事情,更何况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我跟谁说去。」
    「不管你听到什么,都希望你别说出去。」他再次要求。当年的丑闻已经平息,所以不希望她再次挑起风波,让好事者趁势追击。
    依柔眼珠飞快的转动后,慧黠的道:「他的确说了不少话,除非你能完整的说给我听,否则我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可能会去问更多。」
    半威胁之下,他没辄的投降,「你想知道什么?」
    「德雷洛的母亲真的在他面前自杀吗?」
    老管家沉重的点头,「说来话长,老爷跟夫人感情一向不睦,谁知道老爷死前却爆出自己有私生子,而且还是跟他们一家子感情都很好的下人本森,摆明要换掉德雷洛少爷的继承权。那事件闹得很大,天天可在坊间的杂志上看到这则丑闻。」
    「为什么你们老爷要这么做?」
    他叹了一声,「因为他恨夫人,所以要她难堪。」
    「都生了两个孩子,还感情不好?而且就算恨,他也不能波及儿女。」她忿忿的为德雷洛抱屈。
    「其实这其中有很大的缘由,反正都是上一代害的。」
    「然后呢?」她不安的想知晓下文。
    「老爷出殡的那一天,全家的注意力全放在本森身上,当时少爷虽然优秀,但是他醉心于钢琴上,所以家族想培养本森少爷,以至于冷落了孤儿寡母。」他顿一下,仿佛在回想当日的情景。
    「我还记得那时也是冬天,正在下雪,这个大屋子就只剩两、三个下人和夫人、少爷、小姐。少爷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懂大人们的钩心斗角,他只伤心父亲去世。当他打起精神想去安慰母亲时,刚走到她房间就听见砰的一声……」
    依柔聆听着他仔细的讲述,也被管家发出的状声词吓了一大跳。
    「少爷一开门就看见夫人在自己的房间上吊自杀,两条腿在他眼前无力的摆动。」他永远记得少爷惨白的脸跟死人差不多。
    依柔为德雷洛流下感伤的泪水。好可恶的父母,净伤害自己的儿子。
    「少爷接受了很久的心理治疗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他以前是个爱笑的孩子,对人都很好,然而,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在一瞬间破灭。为此事,他连最爱的钢琴都束之高阁,从此全心全意的学习着接管家族生意。但是每到这时候,或是压抑不住时,他总会闹上几回酒疯。」他亲眼看见德雷洛的转变,感触最深。
    她揉揉眼睛,擦拭眼泪,继问:「你们家小姐呢?」
    没想到,身后冒出一道男声,阻断她的问话。
    「想知道她的事,可以亲自问我。」德雷洛出现在楼梯上。
    只见他穿着整齐俐落,脸上精神奕奕,没有一丝表情背叛他的完美,显然是经过一番梳洗。此刻的他已完全恢复成平日无懈可击的德雷洛,让依柔不禁怀疑,昨天的一切是否为一场梦。
    「你……你醒了?」她像被抓到小辫子般的吐舌头,背着人家偷问话,的确有点不光彩。
    罗管家也是一副羞愧的模样,戒慎害怕的将头垂得更低,似乎等着德雷洛的惩罚。
    德雷洛锐利的扫过他们一眼后,竟意外地饶过他们,心平气和的说道:「叫人准备我的早餐。」
    「是、是,马上来。」罗管家仿佛得到特赦般,欣喜若狂的退下去。
    少了外人,他们之间反而静默下来,谁都没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依柔打破僵局,主动问话:「睡得好不好?」
    他的回答也干脆,「你睡在我旁边,我睡得好不好,你会不晓得?」意思是她问得多余,也怪罪她溜进他房里。
    今日不比往常,得知所有内情后,她已决定不要怕他,要努力的了解他,融入他的生活。
    「人家想问你有没有作恶梦啦,我是关心你耶,别绷着脸给我看嘛!」
    「别耍花样。」这家伙简直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是不晓得她明白了多少,只知道昨晚酒醉后,糊里糊涂的对她掏心掏肺,肯定说出不少话吧。
    该死,情势好一像有点逆转,瞧她一脸笃定,自己不晓得说出什么蠢话,有把柄落在她手上。
    「哇!早餐来了,你快吃吧。」她一反常态的窝在他身边,体贴万分。
    德雷洛吐口重气,放下刀叉,好整以暇的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很伤脑筋似的想了几分钟,才抓抓头发,忸怩的道:「我要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啊?」他听不清楚。
    她瞪了他一眼。可恶!这种求爱似的誓言,怎么好意思叫女孩子重复说嘛。
    但想起昨晚答应他的话,她勉为其难的说:「听好,我就说那么一遍,我说我要保护你,永远不离开你。」说完后,她已是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了。
    别说她,连德雷洛这种不轻易泄露心情的冰脸,也不禁泛红的说不出话来。与其说感动,到不如说是被她的反应惊吓到。
    「你说……说什么?」该死,他结巴个什么劲,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咦?你不认帐啊?是昨晚你自己说的。」
    一想起昨晚的窘态,他恼羞成怒,俊脸倏地涨红,「我忘了。」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我会遵守诺言,永远不离开你的。」她诚挚的望着他。
    德雷洛心中一阵狂喜,依柔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是个谜,他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听到她亲口承诺,他虽高兴,但是仍嘴硬的辩道:「那假如我要你离开呢?」
    「除非你真的不要我,否则我不会违背我的话。」这番话无疑已打开他紧闭的心扉。
    不知如何表达的他,只丢下一句:「希望你说话算话。」就结束话题。对他这已是最大的底限。
    在他遭遇过一连串的谎言、打击后,内心变得孤傲,不再相信别人,好不容易再次信任依柔,他已经不善表达自己的情意,面对真心,他犹豫不决,依然有所畏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