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亲情的喜欢。用她的话说是“爱”。玫玫用了一个我都拿不准定义的字眼——爱!我拿着这张沉重的画纸,站在寒冬里流汗。
我盯着那些个字,拼命想去研究,我希望从字里行间找出点亲情的描绘,却失败。我又拼命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妹妹误会的事,却也始终想不出来。
缓缓的把画纸小心折叠好,放进衣兜里。我想是不是我藏起了画,也就会掩埋了妹妹的心。一张不算厚的画,在我衣兜里,那是谁沉甸甸的罪!我不知道我要怎么挽救。作为一个哥哥。
母亲打电话来问怎么还没把东西送过去。我忙说我刚才睡过头了。母亲唠唠叨叨的说了我几句,就挂了。
出门时就开始飘着小雨,气温又降了几度。天一直灰灰的不见光泽。觉得心情被天上堆积无边的暗灰色的云层压抑得难受。
到了医院玫玫已经醒了过来,麻醉的效力一过,伤口就开始疼痛。玫玫扭曲着脸,皱着眉头听母亲焦急无用的询问:“哪里还痛?饿了吗?想不想吃什么,妈叫你妹妹去买?冷吗?妈给你多披一件衣服。来妈帮你把枕头抬高点……”
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我猜想父亲已经赶回去了。
母亲问个不停,玫玫不动不语。安安听从母亲指挥着忙上忙下。见我进来,大家都缓了口气。
“杨阳你总算来了!快把你妹妹给盼坏了。”母亲说,手掌爱怜的轻抚玫玫的额头。
“哥,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了。”安安快虚脱的低嚷。
我看着玫玫,她苍白的脸上在初见我时泛起一层红晕,红晕又随着母亲毫无掩饰的话语下加深加浓。亮晶晶的眸子,水波在轻淌。玫玫的确是相当美丽的,就连生病虚弱时也不例外,她病时娇弱的样子,使她颦笑增辉。一笑,就好比一抹暖入肺脾的太阳,升起在雪山之颠。
冬天的重庆,很少见太阳。但是玫玫的房里有很多,一个个晶灿灿,亮闪闪,每个都是玫玫捕捉下来的明亮。我想玫玫你是否应该把你的太阳流放出来了呢?
我的手按在荷包处,我轻声问:“玫玫你好点没?”我知道荷包里有什么——那是妹妹的无边的心事。
玫玫微笑着点头,盯着我,眼神和平而安详。我本想习惯性的去抚摸她的额头,就像母亲那样。但是我却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衣兜里,食指触碰到那张画纸,我就多心的觉得玫玫的眼神流露,不完全是清澈的亲情。
吃了饭我就要回学校了,玫玫依依不舍的神态让母亲心疼,母亲就叫我请假多陪陪妹妹。我看了玫玫一眼,她那一如既往的留恋在以前准让我心怜,如今却使我心慌。
“哦!不了,学校有很重要的事。我明天再来看妹妹。”说着匆匆离去,我走得那样急,我都要以为我在逃避。
走在重大的路上,没心情撑伞。路人双双在相互依赖取暖,我在独自一人决定衣兜里的画纸的去留。我把它折叠着捏在手中,火辣烫手——它一面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精心的勾画,另一面则是妹妹心里畸形的不伦之恋!
我狠狠心,走在一个垃圾桶旁,正要把它抛进去,就听一声熟悉的嗓音:“下雨总是不带伞。”随之就出现一片无雨的天,和微红的光——撑着红伞的胡柯。
胡柯在我的生命中停留得很短暂,胡柯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画面。一是和她刚熟悉时,她在夏季的暴雨里撑着一把透明伞,与我一起遮蔽。那时她清新而美丽,笑得活力又张扬,体态轻盈,话语天真,面对赞扬会含羞……那样一位系花,却与在雨里落魄的我一起遮挡暴雨的侵袭。虽然最后两个人都成落汤鸡,但其实当时我的心情的愉悦而干爽的。
第二个画面就是现在了,胡柯撑着一把红伞,为我营造了这个火红的晴空。如果说第一次雨中相遇我是落魄的,那么此刻我就算是失魂了。
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回忆起这片大学恋情,总是白色透明的清凉一夏,和火红热忱的温暖严冬。都是同一个女孩,女孩叫胡柯。
我在冬季的飘雨时节淋雨,我在寒冷的心境中失魂。胡柯就在这时,带着一把暖暖的红伞,悄悄的站在我面前。胡柯的身旁总的塌实而舒服的。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四周的雨水制作的壁沿,围着美丽的胡柯,和混身滴着水的我。只是我不说话了,只是胡柯不笑了。
“难道又想感冒吗?”胡柯说,把伞递到我手上。
我望着胡柯,曾几何时,她也如所有亲密情侣一般在我怀里撒娇,捣乱。她第一次叫我老公,我是逼她的,喊了一声后,立即羞红脸。久之则可以把“老公”二字喊出各种不同的口吻:撒娇、生气、使坏、威胁、煽情、低喃……
我幻想现在的胡柯还会一如既往的叫我一声老公,投入我的怀抱,哭诉她这段时间的伤痛。我激动而欣慰,我想我会原谅你当时的失手。
胡柯动动小嘴,胡柯说:“毕了业,我就要结婚了。”
我有些不可思议。我问你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
再得到她的第二次口头证实后,我觉得一阵晕眩——我深深喜欢的女孩,以我前女友的身份,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ctg
三十三、重大校门口的最后拥抱
“你要结婚了?”
“是的!”
胡柯说,带着淡定的表情。
我以为她在做什么威胁。我说胡柯你别孩子气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以前胡柯生气了,威胁我,一般就是说,“我要绝食了!如果你不来哄我。”,而且也可以表现得很坚定,但那眼里深埋的笑意和调皮是遮掩不住的。
现在她变了,她用结婚来威胁我了。我就感到有些啼笑皆非,我说结婚可不比绝食啊,这可不像你饿了撒撒娇,我就会买了零食给你送来那么简单。“结了婚,你可就不再自由了。”我耐心的为她解释开导,我以为她还没弄清楚状况。
胡柯笑笑,从容的把伞递给我,说:“陪我走一段吧。”说话时眼睛望着远方,好象在乞求最后的相依。
我突然害怕起她那份从容,她无奈的轻笑让我不知所措,她不多解释不多询问的反常态度让我陌生,因而惊慌。我紧抿着唇,皱着眉去研究她,胡柯是我的女友,我对她的了解更胜于她对自己的。我站在她的角度用她的思想去理解她所说的结婚的含义——想来想去都是儿戏。我又看了看她,带着强烈的专研想在她脸上捉捕玩笑的意味,半小时后,居丧的发现,我失败了。
我撑着伞,胡柯在我身旁渡步,她假装神色愉悦,却巧妙的躲避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这使我十分不习惯,又气愤却无奈。
我说你想去哪?
“随便走走吧,不一定要有目的地的。”胡柯漫不经心的说,说话时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套。
“呵呵,说得那么惆怅干什么?又不是最后的离别……你说对不对?”我故作轻盈气氛,边说边笑。
“……”只是胡柯没笑,也没作响,不答我。
我隐约猜到事情的严重了,我的直觉提示我,她这次是狠了心了。
街上的人很少,小雨淅淅沥沥,偶有一对情侣,相拥而过,他们的行走方式,似乎都是最平实的感动。我突然就觉得很心酸,因为在几个月前,我和身边的女孩也可以像那样笑。
路,都是以前一起踩踏了无数次的——那一条胡同,那一个巷口,还有那间不用吆喝就生意良好的“兰州拉面馆”,里面的牛肉拉面是胡柯最爱吃的。那时胡柯喜欢边吃边自我欣赏:“我可真容易满足啊,一碗面就很开心了,真好养,杨阳你真福气。”
那时觉得很无聊的一件琐事,现在想起珍贵无比。原来失去了,你才发现那是珍宝。
我很感伤,习惯性的伸手去挽胡柯,谁知她竟小兔般的躲开了。
挫败却无奈。
胡柯今天围着一条粉红色的围巾,她躲开时围巾荡过我的颜面,轻轻抚过,轻柔,却是严厉的惩罚——对我以前的不懂珍惜。
胡柯她像避瘟神一样的躲我,惊慌得睁大眼睛。我无力的示意她过来我不会再碰她了。她才小心的又走回伞下。突然想起,胡柯做我女人那么久,却至今没戴上她向往了很久的项链。
“我们去买那根珍珠项链吧?”我突然提议。
“不了。别买了,买了我也不会戴的。”胡柯说。
听了心就彻底凉了。以前嫌她用我的钱太猛,那时胡柯解释到:我当你是自己人我才用的,你不是我男友我才不用呢!
现在总算懂了,女人的发泄物欲时,对男人划分界限有多清楚。那么,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人”了。
“连个机会都不给吗?”我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拉下面子,话语带着乞求。我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如果我死缠烂打,她还是会心软回到我身边的,就像以前一样。“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可是……没有以后了。”胡柯说,眼睛没看我,盯着地上。下着小雨,地面早已经被淋湿。胡柯看着泥泞的柏油马路,胡柯觉得看马路好过看我。
“为什么?”我失望,却不绝望,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胡柯突然抬起头,“因为我要结婚了。上星期去相的亲。”
“啊?相亲?”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一直以为相亲是上个世纪或者是那些娶不进嫁不出的男女才喜欢玩的无聊游戏。可是胡柯是系花,胡柯才不满22,我就不能接受,那么年轻美丽的胡柯会去相亲!“你开玩笑吧?”除了她在开玩笑,我为她的话,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我说的是真的。父亲给我介绍的……原本去年就让我去了,我一直没同意。直到上星期,呵呵……”胡柯在笑!笑得眼角晶莹闪烁,“好象突然想通了似的,我爸爸跟我一提,我就答应了!我爸妈都说我长大懂事了……”然后她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你这下知道了吧,我们没以后了。”
胡柯说我们没以后了,我不相信。哪个做父母愿意那么早就把女儿推进婚姻的束缚?我暗笑胡柯编故事的能力不行,笑后又心疼胡柯的倔强——为了逃避我,她啥法都想出来了。
“傻姑娘!怎么会没以后呢?你难道忘了,我们在歌乐山上的初夜?你说过要嫁给我的!”轻声诱导,试着去接近胡柯。
谁知胡柯慌忙逃开,嚷:“哎呀你还不懂吗?你还在做梦吗?你难道不知道从你打我一耳光之后我们就没戏了吗?”胡柯一边歇斯底里的吼,一边往后退,拼命摇头,表情看似痛苦。“难道你不知道,那一耳光把我对你的心全打没了吗?”最后,吼叫变成低喃,胡柯蹲了下去,嘤嘤哭个不止。
那一耳光?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这几个月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原谅胡柯,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冷战会在我的宽怀中瓦解,我从来没想过,胡柯会不妥协,我甚至早忘了,胡柯受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以前胡柯喜欢腻在我怀里说,如果我打了她,无论如何也都不会有将来了。她说她最瞧不起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我说不会的。当时心想,如果她出轨或是怎样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大不了不要她。打她干什么?完全没必要。所以当时胡柯要我保证以后绝不动手打她时,我立马就伸出右手做发誓状,带着嬉笑颜开。
如今我却真的打了她,而且打后还理直气壮的生了她几个月的气,我甚至忘了要问清楚她无故骂玫玫的原因。我打了胡柯,并叫她滚。过了一段时间我觉得没有胡柯不习惯,又想找她回到身边……原来至始至终,我都没意识到,我错在打了我的女人。
胡柯蹲在12月的雨里,寒风吹抚,把她脸上的泪迹抹干,新的泪痕却能马上赶到做替补。她一直在哭,声音不小不大,却完整的唤醒了我的良知。我握着伞,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那个曾经叫我老公的女孩此刻在伤心的哭,我却除了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外,一无事处。
几次伸手想去抚慰,几次又害怕拒绝而收回。
路人过,眼光注视我们。有些走很远了,还会回头来望我们一眼,带着新奇:一个女人,蹲在冬天的雨里哭泣,男人在旁撑伞,满脸狼狈。
过了很久,胡柯才站起来,说我们回学校吧。我望着她红肿的眼睛,觉得鼻子一阵泛酸,我说好的。和胡柯并排着又沿着原路,返回。
原路,原来我们走过的路,走完又必须折回;我以为我们已经走了很远,却不知到头来不得不回到原地。我和胡柯走在“原路”上,我想到我将彻底失去,我一个22岁的男人,我差点流出泪来。
回到重大a区的大门,胡柯说:“你先进去吧,我马上还有个约会。”
我望着她,我知道她故意这么说,她在惩罚我。如果我接受惩罚我就是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