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不高兴地爬到他床上,扯过毯子蒙住头生闷气。外面天还是很热,不过屋子里有冷气吹着,很凉快。她舒服地翻了个身,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睡了一会儿,有些口干,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习惯地去床头拿杯子。手下触感不对,软软的,滑滑的,一缕缕的,像是妈咪养的小波斯猫,嗯,几天没摸摸,它的毛毛长长了好多哦……睡眼惺忪地张开眼,不期然看到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近在咫尺,惊得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她的小弟正坐跪坐床边的地毯上,趴在床沿,下巴搁在手背上,大大的、黑黑的、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她看,长相可爱的小脸面无表情。
    啊,被他逮到她在他床上了!而且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这样做是不好的。她垂下眼睛想了想,大刺刺地顾左右而言它:“我渴了。”眼底带着一丝狡黠。
    綦连客看着她,眨了下眼睛,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补充:“我要喝水。”带上了命令意味。弟弟要听姐姐话,天经地义。
    “哦。”他明白了,乖乖地倒了一杯水给她。
    她苦着脸看着那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不安份地瞟瞟他的瓶装可乐,努努嘴:“我要喝那个。”嘻嘻,妈咪不在,管不到她耶!
    他默不作声地将可乐瓶子抱来,又拿了个杯子倒满给她。
    她眉开眼笑地喝了几大口,高兴地拍拍他的头:“乖哦,弟弟!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眼,眼光转向窗外。
    古暮沙随之望去。窗外是花园,一向由园丁打理,她从未关注。那里能有什么好玩的?疑惑地支起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綦连客看着她皱起的小眉头,施舍般地吐出两个字:“虫子。”
    “虫子?”那种绿油油、圆滚滚、软趴趴、恶心巴拉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顶着太阳,就是为了看这个?她这个新弟弟的爱好真奇怪。
    往里面挪了挪,她反客为主,笑嘻嘻地道:“上来呀!”
    他漆黑的眸子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又黑又翘,扇得古暮沙心里痒痒的,有一股叫做“既羡且妒”的情绪“咻”地一下窜入了大脑。一个男孩子,居然长那么好看,哼!
    看着他慢吞吞地爬上床,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等他躺下了,她立刻凑上前,四肢齐齐出动将他抱住,就像抱住她的米老鼠。他始料不及,抗拒地扭了扭身子。
    “不许动!”她凶凶地叫道。
    他听话的不动了,抬头看看她故作凶恶的红彤彤的小脸,嘴角动了动,勾起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古暮沙顿时眼睛一亮——他笑了耶!他、笑、了!第一次看到他笑耶!
    微微放松了对他的束缚,不过仍是抱着他。然后鼻子凑上去深深吸了口气——有阳光的味道耶!就像是,刚刚晒过的被子的温暖味道。
    嗯,不错,她喜欢这个味道。
    而且他抱起来还很舒服,软软的……嗯,没有米老鼠软。但是米老鼠没有他那样有弹性,而且也不会动呀,更加不会给她倒水倒可乐喝。
    搂着再度面无表情的小男孩,古暮沙破天荒将午觉一直睡到了傍晚。
    “沙沙!”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将她从梦中惊醒。
    “妈咪!”看清了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形,古暮沙心一跳,有些心虚地唤道,眼神开始游移。忽然记起自己还抱着綦连客,她连忙放开,欲盖弥彰地把小手藏在身后,忐忑不安地坐起来,把小脑袋勾到胸口。
    不好了!妈咪一定会非常、非常生气的。
    “过来!”古妍向古暮沙冷声道,没有向小男孩看上一眼。素来娴雅的脸上敛去了温柔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古暮沙从未见到过的冷漠,眼神是她难以理解的复杂。
    古暮沙垂头丧气地爬下床,蹭到她身边,讨好地抱住她的双腿,试探地轻轻拉着她的手,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如同乞怜的小狗:“妈咪,沙沙知道错了,妈咪不要生沙沙的气啦!”
    妈咪一直都非常、非常宠爱她,她也早就摸清了妈咪的脾气。平时若是犯了什么错误,只要撒娇地搂住妈咪,淘气地扭来扭去就能逃掉惩罚。但今天,妈咪的脸色好可怕呀,她小小的心脏怦怦跳得厉害,有些瑟缩的疼痛,又像要挣破皮肤,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古妍却立刻甩开了她的小手,冷淡地说道:“你要认他做弟弟,就别再叫我妈咪。”
    “妈、妈咪……”妈咪不要她了吗?从来都是面对着古妍和风细雨温柔宠溺的对待,古暮沙从未见过母亲这般声色俱厉,心底怕极了,紧紧捏着古妍的衣角,嗫嚅了两声,小嘴扁了扁,眼泪开始打转。她咬住了唇瓣,不肯让它流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只是想要个能陪她玩的小伙伴,妈咪却这么生气?弟弟这么乖巧,他有什么不好呢,妈咪这么不喜欢他?
    古妍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温言抚慰眼眸含泪的爱女。她倏地转过身,留下满含眼泪可怜兮兮的古暮沙,快步向楼上走去。
    *** *** ***
    再多留下一秒钟,她怕就会控制不住情绪,爆发出来,惊吓了女儿。
    沙沙啊,你是我的女儿,是我如今在这世上仅有的希望,唯一的慰藉。如今,连你也不站在我的身边了吗?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给我带来无数屈辱的孩子,接受了证明你父亲不忠的这个孽种!
    那个贱女人夺走了你的父亲,如今,她的儿子,竟然也把你拉拢过去了吗,我唯一的骨肉?瘦削的身形一晃,伸手扶住了墙壁,古妍微微苦笑起来。
    到头来,她什么也剩不下么?除了这身病骨,已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没有任何在她身边的人了么?
    綦连端,你怎忍心、你怎忍心夺走我最后的慰藉?!
    再没有了人前所维持的雍然平静,柔弱的身形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到地上,轻轻颤抖。
    *** *** ***
    古暮沙看妈咪没有理会她,转身离开,眼泪再也忍不住,顿时唰唰流下,她紧紧咬住唇瓣,无声地抽噎。
    一双小手轻轻地触着她的脸庞,慢慢拭去她不断流下地眼泪。
    她试着平稳住呼吸,拍开那双手,用手背胡乱抹去眼泪,沙哑着嗓子气势汹汹说道:“我迷眼睛了,不用你帮忙!”
    “对不起,沙沙。”他收回了手,轻声说道,神色郑重,完全不似个孩子。
    “我自己迷了眼睛,又不关你事,不用你说对不起!再说,我早好了,不用你帮忙!还有,叫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古暮沙没忘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权益。
    “……”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古暮沙擦干眼泪,已不似先前那般伤心难过。她揪着男孩的衣襟,不依不饶:“叫姐姐!”她因为他都挨了妈咪的骂,说什么也得捞点本回来。
    “……沙沙。”
    是了,她真是亏大发了,要不是情况紧急,她赶着要去跟妈咪道歉,没空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也不会一声“姐姐”都没听他叫过,一点本都没捞回来——在这之后的许多年里,古暮沙每想起此事,总要扼腕不已。
    *** *** ***
    不知在走廊上呆坐了多久,听到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古妍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是王妈叫她吃饭么?还是那个负心人居然回来了?
    他……会回家吗?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就经常借口加班,住在公司——至于真正的去处,呵!此时此刻,也多半是在那个女人那里吧?呵呵……他住在自己另外一个家里,却将那个孽种放在古家,要她这个“正妻”养育!
    但……不对,都不对。这个脚步声很轻,犹豫着、试探着靠近。
    “妈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妈咪……妈咪还在生沙沙的气吗?沙沙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做个乖宝宝……妈咪……不要生沙沙的气了,好不好?”
    古妍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顿时被女儿触动,无限怜爱和不舍涌上心头。悄悄擦去泪水,她转过头轻轻搂住了女儿:“沙沙……妈咪不是生你的气……妈咪是……”如何、她该如何向女儿解释这一切?
    ——妈咪怎么忍心生你的气呢?妈咪只是有些失望,有些……害怕。妈咪是害怕连你也失去了啊,宝贝女儿!搂住女儿小小的软软香香的身子,古妍有些哽咽,眼泪轻轻滑落在女儿柔软的黑发上。
    剔透的水珠沿着发丝又滑至古暮沙手背上,古暮沙惊慌地抬头,手足无措,抬起小手给母亲拭去眼泪,自己却大颗大颗的眼珠扑簌簌掉落衣襟。她不懂妈咪为什么会哭,她好怕。
    那一年,古暮沙五岁过半六岁不到,刚刚幼儿园毕业,她第一次真正地知道了什么叫害怕,什么叫难过。
    02 若能只如初见
    九年多后。
    课间休息时间,风和私立中学高二年级组某教室,一群花季女孩将宁静内敛的少年层层包围。
    “……其实这些题目都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喏,你看……这道题和刚才看的那道题很相似,因为没有办法直接推导出结果,所以只能采用反推法。先列出已知结果,再一步步地倒推出满足结论所需的条件……”干净清爽的白色丝质衬衫,端正的黑领结,一身校服中规中矩,却将正伏桌讲解题目的少年衬得异样地沉静温雅。此时的他正手握铅笔,熟练地列出算式,一步步地推导演示。
    请教他题目的女生却神游天外,目光早就被他俊秀的脸庞上专注的神情所吸引,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讲解。
    将解题过程步步分解,将思考方法抽丝剥茧,俊秀的男生仔细讲解完毕,从题目上移开目光,沉静地看向呈花痴状的求教者时,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带着隐隐的忍耐:“……这样,这种类似的题目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还有疑问吗?”
    “呃……这样啊,懂了,懂了,呵呵!”求教的女生回神,连忙做恍然大悟状,翻看着书本磨蹭着还想再找道题目出来相询,以便在他身边再待上片刻,然而早就有人排在她后面,忙不迭地举起课本:“该我了,该我了!”
    “就是,王情,你都问了五道题目了!老师布置的题目你都问个遍了,还要不要自己写作业了?要不回去叫你的家庭教师写去,别老缠着綦连同学!”还有人嚼着口香糖,直接了当地开始赶人。
    “来来来,綦连客,帮我看看这道附加题吧!老师也太残忍了,我们只要及格就好了嘛,干吗还给我们布置什么附加题?”口中抱怨着,一个化着淡妆的女生忙不迭地占据了他身侧的座位,却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非她所愿也,而是众所周知,綦连同学有些洁癖,不太喜欢与人近距离接触。放在常人身上,这或许算得上一个缺点,但放在帅哥身上,却又不得不说是个特点,甚至引得众女变本加厉地喜欢恋慕。
    在大部分学生都是富家子弟、成绩基本上一塌糊涂的“风和私立高中”,綦连客门门课程优秀不说,还经常出现满分考卷,简直称得上是个神迹。另外,綦连同学气质好,脾气也好,彬彬有礼,从不会对人冷语相加,又乐于助人……在脾气多半娇纵自大的同学里,简直是屈指可数的。
    若非说要綦连同学有什么美中不足之处的话,大概只能说他的年龄过小了。他比同年级的同学要小上个两三岁,听说是连跳两级的结果——想想就不由要咂舌:两级耶!风和高中的学生们,若不是有家里雄厚的财力,给学校无数赞助做支持,恐怕大都要留无数次级才成。
    尽管有这一点不足,但并不妨碍他成为这群情窦已开的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毕竟綦连同学身量修长却不孱弱,体育成绩堪称完美。况且綦连同学气质沉静,看上去比那些脱缰野马似的男生要沉稳可靠得多。再者说了,姐弟恋又不是不可以,还挺合时尚的呢,那啥香港的艺人不正大炒特炒这个呢嘛!
    某女春心砰砰直跳,强抑激动保持矜持的坐姿,含羞带怯地把玩拉了直板的顺滑长发,悄悄转动目光,寻求欣赏帅哥的最佳角度。这可是綦连客哎,不把握近距离的机会好好欣赏,简直就是对资源的严重浪费,是要人神共愤、天打雷劈的。
    怀着少女的绮思遐想,第二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