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明明叫你好好休息的。”
    “我爹呢?”陆纬之的声音虚软无力。
    听他提到陆振,齐仲凛原本关情的温柔眼神马上蒙上冰霜,口
    气也变得冷酷。“他还躲在竹林里准备暗箭打人呢。”
    “我爹他是不得已的。”
    “好了!别谈你爹的事了,你快点睡。”
    齐仲凛轻抚陆纬之的额头,柔声劝道,眼里没有平日的凌厉,只有一片焦虑。
    齐仲凛判若两人的表现,让陆纬之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已受伤而病胡涂了。
    似乎看穿了陆纬之心里的疑惑,齐仲凛轻笑一声说道:“你替我挨了一箭,算是我
    的救命恩人,今后我不会再为难你了。”
    “真的!?”陆纬之过度兴奋,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得他又落下泪。
    见陆纬之落泪,齐仲凛胸口一阵刺痛,不假思索地低头吻去他眼角晶莹的泪珠。
    “你……”陆纬之吃惊得说不出话。
    “呃……”齐仲凛脸上有著难掩的尴尬,他清了清喉咙才??地道:“一向这么应
    付女人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听了齐仲凛的解释,却让陆纬之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并不因他的解释而释怀。
    “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和女人相提并论,也不喜欢被当成女人!”
    “是、是,算我失言好吗?”齐仲凛捺著性子哄道。“你快睡吧,多休息身体才好
    得快。”
    “嗯。”陆纬之顺从地点点头,合上了眼,很快便进入梦乡。
    连日来心情剧烈的起伏,已大量耗损陆纬之的精神;加上他才发烧刚复元,如今又
    中箭大量失血,身心的忍受度都已达到极限。一听说齐仲凛不再与他为难,整个人一放
    松,立刻被涌上的倦意淹没而沉沉睡去。
    齐仲凛凝视著陆纬之天真、娇美的睡容,久久移不开眼。
    “只要瞧不见这让人意乱情迷的脸庞,一切都将恢复如往昔吧!”齐仲凛低声轻喃
    ,怜爱的手指轻抚过柔细的脸颊,低俯的唇在那略显干涩的唇上轻吻了下。
    当齐仲凛再抬起头时,瞳眸里只剩 冰冷的漠然,轮廓分明且俊迈的脸连一丝表情都
    没有,所有的感情都封闭在灵魂的最深处。
    他迅速起身离开床边,毅然往门外走去。
    出门后,一阵冷风袭来,让齐仲凛清醒许多,也更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齐仲凛在黑暗中找到隐蔽之处,开口扬声道:“陆振,你出来吧!我把儿子还你。
    ”
    一会儿之后,竹林深处传出回应。
    “你一定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吧!不然怎会突然改变主意肯放了我儿子?”
    “令公子在刚才的乱箭之中救了我,因而受了伤。我真正想惩罚的是你,不是他,
    所以你还是尽快找大夫来,将他带回县府去疗伤。”
    一阵寂静之后,黑暗的竹林内突然出现火把的亮光,从亮光处慢慢走出个人影。借
    著亮光,齐仲凛看到先前被他捉来的大夫畏畏缩缩的躲在陆振身边,一旁则有四、五个
    弓箭手随待在侧,预防齐仲凛偷袭。
    一行人战战兢兢的进入竹屋,不一会儿就有两名弓箭手匆匆忙忙跑了出来,从竹林
    旁的小径迅速离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顶轿子治著小径为了进来,停在竹屋前。
    透过屋里的灯火,齐仲凛瞧见陆纬之被小心翼翼地?出竹屋,坐上了轿子。陆振片
    刻都没耽搁,立即命轿子起程。
    当轿子从齐仲凛身边经过时,他冷不防的窜出,用笛管抵住陆振的咽喉,冷冷的说
    道:“别以为我放了你儿子,你就没事了。
    我宽限你三天,三天之后我会准时去收债,到时你可别想要什么花样。”
    “我会把你要的东西凑齐,也希望你别再对小儿出手。”陆振语气僵硬。
    “当然。”
    “希望你说话算话!”陆振再次提醒,才挥手示意轿子继续前进。齐仲凛怔怔的呆
    立在黑暗中,望著一行人离去,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底窜出,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
    凄凉泠清。
    “齐仲凛,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再这么下去,要如何在江湖上行走呢
    ?振作一点啊!”
    齐仲凛喃喃地?自己打气,但纠结心中的悉绪仍挥之不去。
    这夜,齐仲凛睡得极不安稳,时时因梦见陆纬之而惊醒。
    县令府邸陆纬之难得的一夜好梦,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在寝房之中,若不是身上的
    伤,他定要将一切当作是一场梦了。
    “啊,少爷您醒了。”端著药进来的小桐,一见陆纬之醒了过来,高兴得红了眼眶
    。
    “他呢?”陆纬之四处张望著。
    “少爷找谁啊?”小桐将药端到他面前。
    “齐仲凛啊!”
    “齐仲凛啊?”小桐歪著头问道:“那是谁啊?”
    “是……”陆纬之想开口说话,但才一吸气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抚著伤
    口喊疼。“啊!好痛!”
    “少爷!您要不要紧啊?您快把这药喝了吧!喝了药就不疼了。”
    陆纬之原想拒绝,但看小桐快急哭了,才接过药。
    “好苦!”陆纬之喝了口热烫的药,皱起眉头抱怨著。
    这时,齐仲凛用嘴强他喝药的情景突然闯进他脑子里,他蓦然心神一荡,差点将手
    里的碗打翻。
    “少爷,怎为了?您的脸怎么这么红?”
    “罗唆!”陆纬之瞪了他一眼,递回碗,不悦地说道:“这药苦死了,我不喝。”
    “可是老爷说一定要让少爷把药喝完才行啊!”
    “剩下的你把它喝完不就得了。”
    陆纬之不想再理他,慢慢的躺了下来,合上眼假寐。
    “少爷!”小桐揍著只喝了一口的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吵我休息,我的病情若是加重,就唯你是问。”
    “好嘛!好嘛!”小桐拿这个任性的少爷根本一点法子都没有,最后只能嘟著离开
    ,而他辛苦煎了半天的药,只能白白倒掉了。
    小桐离开后,房里又恢复寂静,陆纬之却了无睡意,瞪大了眼睛想事情。
    如果方才端药来的人是齐仲端,他一定会被逼著将药全喝完的。
    陆纬之轻抚著还留有苦涩药味的嘴唇,想起齐仲凛吻著他时的触感,心里感到一阵
    慌乱,心跳异常地加快,双颊止不住的潮红发热。
    “我是怎为了?好奇怪!”
    他身体一向不好,但像今天这种情形却是前所未有的。
    “下次碰到他定要问清楚,是不是他在我身上下过毒的关系。”
    陆纬之天真地认为他很快就能再见到齐仲凛,由于齐仲凛后来表现来温柔,陆纬之
    决定和他结为朋友,并努力化解父亲和他之间的嫌隙。
    第四章
    静养了三天之后,陆纬之渐渐复了精神。由于齐仲凛?他敷上的金创药颇有神效,
    箭伤已经逐渐复元。
    他起身下床,打算向父亲询问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顺便瞧瞧爹是否将齐仲凛要求
    的银两给备妥了;若父亲凑不出如数的银两,他或许可以代父亲向齐仲凛求个情,让他
    放爹一马。
    陆纬之硬撑著负伤的身体起床,才穿好衣服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休息一会儿,才起身离开房间。
    由于怕体力不支,他没走惯走的回廊,而取近路直接穿过庭院,往陆振的书房走去
    。
    庭院里栽植了许多绿树、花丛、虽然时值冬日,但茂密的树叶还是能轻易的将一个
    人的身影掩蔽。
    “听说,那个叫齐仲凛的盗贼今夜要来取银两了。”
    “是啊!他还真的嚣张呢!”
    陆纬之听到有人提到齐仲凛的名字,悄悄地停下脚步,屏息听著,一旁走过的两个
    衙差并没有发现他。
    “幸好大人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次包准他插翅也难飞。”
    “这次铁定能将他,喀!”
    远去的衙差做了个抹颈的动作,看得陆纬之全身一凉,一时头晕目眩,差点昏了过
    去。
    他赶忙蹲下身子,平稳住颤抖发冷的身躯。
    爹要杀齐仲凛!
    这种事并不出人意料,但却让他听得胆战心惊。
    不!不行!绝不能让爹杀了齐仲凛。
    陆纬之温雅的脸庞出现难得的坚毅绝然。他捧著隐隐抽痛的伤口,咬牙站了起来,
    摇摇晃晃地往陆振的书房走去。
    “爹!我有事找你谈。”
    “纬之!你怎么下床了。”
    陆振从摊著公文的案几后走了出来,将陆纬之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你有事找我,叫小桐通报一声就行了,干嘛受了场还逞强跑出来!”
    “爹打算杀齐仲凛吗?”陆纬之直截了当的问。
    陆纬之立刻变了脸色。“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我已经十七岁,不再是小孩子了。谁是谁非,我可以分得一清二楚。”
    “难道你认为爹捕捉盗贼也有错吗?”
    “可是爹并不是要捕他,而是要杀他,对不对?”
    陆振被问得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斥道:“就算我想杀他又怎样?我想杀个盗贼,
    哪轮得到你这个做儿子的来说是道非!”
    “爹!”陆纬之万万想不到父亲竟会说出来这种话。“爹身为父母官,怎能说出这
    种草菅人命、不负责任的话!”
    “哼!若是由著齐仲凛那小子撒野,我这乌纱帽也戴不久了,还提什么父母官!为
    了保有现在的地位,我不得不将他给杀了。”
    “我宁可爹不做官,也不要你去当个刽子手。”
    “你别胡闹了,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将来著想。”陆振将借口推到陆纬之身
    上,让他惊愕得说不出话。
    陆纬之从不知道父亲是如此推现诿过的人。他已经明白要改变父亲的心意是不可能
    的了,如今他唯有靠自己的力量来救助齐仲凛。
    “既然爹执意如此,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陆纬之起身走出书房。
    “纬之,你……”陆振尾随而出。“何苦为了一个盗贼坏了我们父子的感情?”
    陆纬之没答腔,迳自离开。午间的冬阳暖洋洋的,他却觉得冷,明亮日光竟得刺眼
    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