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玉无心介绍,那男子名叫罗刹,是个鼎鼎大名的“肉贩子”,而那名貌美如花的女人是他刚过门的妻子,叫绯红。
    滕粟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这两人单从形貌上来看一点都不搭,男的太粗野,女的太秀美,可是站在一起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协调感。
    “张嘴。”
    正瞧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她本能的依言照做,被塞了满满一嘴的熏肉,匆匆嚼两下囫囵吞入,喝了一口汤,轻捶胸口,转头抱怨:“做什么?想噎死我吗?”
    玉无心敲敲她的碗,似笑非笑地扫了罗刹一眼:“看大戏也别忘了动筷子,饭菜都要凉了,快吃。”
    罗刹把鸡骨头往后一抛,用手背抹了把油嘴,咧嘴一笑,笑得阴狠邪恶:“嘿!一段日子没见,连女儿都有了,啧啧,真看不出来你是个风流种。”
    绯红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抄起桌上的布巾帮他擦手。
    玉无心却不以为许,咔嚓咬了一口大头菜,笑应:“哎呀,风流种好歹也是个种呀,我说小老弟,你大红花都戴过了,怎么连个豆丁也没影子,别告诉我到现在还爬不上弟妹的床。”
    “咳……咳咳!”滕粟被汤呛到了,张口结舌地瞪过去,这个嬉皮笑脸的人是谁?是那只老狐狸吗?他居然会说这么失礼粗俗的话!
    玉无心偏头挤了挤眼睛,唇角挑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把她看的呆住了——生动的笑容,坏坏的,带着点痞气,让那张惯于作假的狐狸脸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罗刹猛拍桌子,似乎被戳到痛处,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你他娘知道老子憋得是有多辛苦吗?不能上自家婆娘的床这简直是……”没天理啊!!
    啪!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脑浑抽没了下文。
    绯红拍拍手,夹了一只鸡腿塞进“有名无实”的丈夫嘴里,笑眯眯地看向玉无心:“他眼疾未愈,埋在眼里的虫卵还没除尽,婆婆说肝火太旺会促使蛊毒再度发作,只能先学前辈修身养性了。”
    “不敢,得罪了。”面对她时,玉无心又变得温文有礼,瞅向罗刹的眼神却仍是充满讥诮。
    一顿饭夹着好兄弟两人的斗嘴声,倒也吃的轻松愉快。
    收拾了碗筷后,一行人到院里小坐,绯红带来家族特产的化香虫茶,冲泡给众人解油腻。
    这种茶制法奇特,是以新鲜茶叶与香叶混在竹桶里,浇上淘米水使其发酵,引来“化香夜蛾”安家产卵,幼虫孵化出来后以茶叶与香叶为食,会排出一粒粒香茶籽,将这些香籽晒干,再过大火翻炒,加入蜂蜜调和,方成虫茶。
    茶粒遇水即溶,茶汤呈金黄色,滕粟听绯红说完茶的来历,本还有些发毛,闻到清爽宜人的茶香之后却顾虑全消,端起来浅抿,唇舌间馥郁甘冽,一口下肚,顿觉满鼻飘香,心旷神怡。
    滕粟与绯红一见如故,手牵着手上小亭里喝茶嗑瓜子,两个男人则面对面坐在石桌前“谈正事”。
    “市里发榜了,有几个不要命的来找过你麻烦?”罗刹翘着二郎腿,肘子支在桌上,拳抵下巴,抓抓胸口,打了个呵欠。
    “不多,就一个。”玉无心从袖子里掏出铁枪头甩在桌上。
    罗刹“霍”了一声,抓起枪头在手里上下抛耍:“九头鸟的花枪,你终于忍不住出手——把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女人给干掉了?”
    “废了七成功力,这两年她越来越嚣张,得罪了不少狠角头,老李不想再为她买账,我做个顺水人情,免他叔侄相残,帮忙解决了这桩事。”
    “啧,只废七成?换做是我,一刀宰了完事!管他屁的人情,外传她跟老子齐名?我呸!齐她姥姥!姓李的也真够呛,九头鸟的名号任她糟蹋,好大的气量。”罗刹喝了口茶,把盏子往桌上一掼,眼露凶光。
    玉无心冷笑:“死了也不过就是两腿一蹬,杀她丢人情,何必?断飞燕的事小菜一碟,还不值得上心。”
    “那你找我来做啥?信里不写清楚,我还以为你被缠得不耐烦了,打算借刀杀人,反正我罗刹是不怕得罪谁,只要能还你的人情,顺手做掉那女人容易得很。”从怀里掏出金算盘拨了拨,“嘁,给她估价都嫌浪费,就好比捏死只蚂蚁,杀这种货色确实不带劲。”
    “市里之所以发榜是针对这附近接连发生的几桩命案,凶手的杀人手法与弥勒教的返祖祭极为相似,弥勒教的前身正乃倡导杀生修佛的大乘教,虽被元遥所灭,但其余党仍潜伏在中原,打着弥勒降身的旗号吸引教徒,鼓动信仰者聚众造反,你也知道,虽然江湖上盛传四大道派在丈人山中将弥勒教余孽一网打尽,但真正的杀人者却是我家老爷子。”玉无心敲着石桌,垂眼冥思。
    罗刹蹙眉道:“你觉得这些命案是冲着你来的吗?不可能,当年的事,知情者没几个,也都死的差不多了,再说自你承袭白发鬼的名号后已渐渐淡出江湖,百年前的旧事,老头子坟头都长草了,找谁算账?”
    “你别忘了,我可是以白发鬼的名义给你老丈人送祝寿贺礼,当时在场的有不少正派名门,还怕没地方嚼舌根吗?”玉无心摸了摸下巴,“弥勒教的教主一直生死未明,若他的传人听闻白发鬼还在江湖上出没,存心想报复又苦于找不到仇家的老巢,会用杀人嫁祸的法子逼我现身也不是不可能。”
    “你敢说的这么笃定,想来已经调查的八九不离十,嘿嘿,既然要你现身,那你就现呗,我就不信区区几条弥勒教的小虫能吓得住你。”就算教主现世,也不是他的对手,当年玉家老头子能以一人之力战八大护法,不过擦破点皮,玉无心的武学造诣远不止如此,找他过来助阵实在没必要。
    “你当我不想把麻烦事早点了结吗,我还指望能过个安生年,只是眼下脱不开身……”说着朝亭上望去,见滕粟与绯红聊得正欢,粉扑扑的脸蛋上笑容荡漾,眼神不知不觉就柔和了下来。
    罗刹微愣,也朝亭上瞟了一眼:“喂,你不会是找我来给你女儿当保镖的吧?“
    “怎么,不愿意?你不是什么都不好,唯独最记恩的吗?”玉无心扬高眉,盖上茶碗,“我出力帮你搞掂你女人的老爹,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女儿的爹?”
    “哼,少来!你真想当她爹?别笑死我了。”那分明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意外,还以为这家伙打算出家当和尚,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娃动情,吃饭时那连哄带屁的德行,就差没捧在手心含进嘴里了,本当他是上了年纪父爱泛滥,原来是养了要吃的。
    玉无心也不遮掩,笑道:“谁说当了爹就不能再当别的?丫头还小,先以义父的身份教养她,也免得被人说闲话。”
    “你会怕人说闲话?是借着父女名目好霸占她吧,哈哈……没想到你好这口。”罗刹捶桌,揉了揉肚子:“那豆干知道你的心思?小心别辛苦养大了,到头来是给他人做嫁衣。”
    “既然以义父的名义霸占了她,你认为我会给她机会接触别的男人吗?”不接触就不会产生感情,而且小家伙对他有意,哪怕暂时还是不成熟的依恋,只要他一步步引导,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
    罗刹嗤了一声,对他从容的姿态很不以为然:“那你告诉百里了吗?别忘了你们还是……”他轻咳一声,点到为止。
    “捎信提了个大概,那只毒蝎子最近太忙,没空理这事,也给我省了不少心。”玉无心叹了口气,折扇在手上转了两圈:“先不管这个,庄里仆从都放回家过年去了,小丫头寂寞得很,看来她跟你老婆很投缘,最近就住这边当护院吧,如何?”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思。”罗刹伸舌头舔舔嘴,一拍胸口:“每日三顿大荤席,在你解决弥勒教那群倒霉鬼之前,我保你女人平安。”
    顺便留下来看笑话,一旦动了真情,他能忍得住才怪,瞒人瞒不识,这家伙可不像外表展现的那么温吞大度,肚子里黑水横流,等着看他戴大红花的蠢样子。
    嫁女娶妻一并了结,够风光,就看拜高堂时他打算找谁来拜!
    第14章 亲嘴?
    滕粟蹲在锅台后面,双手捂脸,从指缝间偷瞄外面——小竹林里正火辣辣上演一幕惊心动魄的艳情戏,两条身躯紧紧交缠,看的她目瞪口呆,心头像在敲大鼓。
    前不久大厨子拖着方冬瓜出去买年货,她坐不住,带着绯红闲逛一圈,最后转移到厨房洗蒜苔,绯红见食材备的齐全,打算亲自筹备晚膳,她兴致勃勃,跟在后面打下手,准备习两手让老狐狸刮目相看。
    洗菜切肉、下料腌制,忙得热火朝天时,罗刹满脸怨气地跑过来找老婆,二人拉拉扯扯走到竹林里说话,滕粟担心那凶汉子会欺负绯红,移到锅台外侧,找了个便于观察的角度,边搅蛋液边密切关注外面的动向。
    谁知道没讲上几句话,罗刹一把抱住绯红,压在树干上亲嘴。
    滕粟双眼发直,一股热气从脚底心直窜向头顶,呆了好半天才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丢开碗勺,哧溜一下钻到锅台后面蹲身捂面,羞臊之余还是忍不住张开十指留意外面的发展。
    原来男女之间可以有这么……这么亲密激烈的接触,唇舌相交,仿佛要揉碎身体的拥抱,男人的大手在女人的背部、腰际来回揉抚,甚至从锦袄下摆探入,急迫的动作在肢体相接时略有迟滞,并非肆无忌惮,反而是小心翼翼,带着安抚引诱的意味。
    由于被宽厚的肩膀挡住,从这边看不到绯红的表情,但在半推半就之下,环在背后的双手由抗拒转为顺服,似是无奈地回应了他的索求,最后又以一记清脆的大锅贴为整场戏剧做了个精彩的收场。
    他们是夫妇,会这么亲热也不奇怪,滕粟窥视了别人的“闺中趣事”,自觉心虚,始终不敢正视绯红。
    “怎么一直不说话?方才看到了?”绯红心思细腻,从她不自在的神态间便窥出了端倪。
    滕粟正在揉面团,听到她的问话,一下就把手按进了面疙瘩里,慌慌张张道:“什……什么?”
    绯红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她手足无措,不禁失笑:“没什么,你不用在意,要怪也怪那家伙不好,随时随处胡来,连地方也不挑。”
    听她语气轻松,滕粟也随之宽心不少:“呃……绯红姐,你……跟他……”
    “嗯?”绯红侧头,见她眼神闪烁,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笑道:“想问什么尽管问,这里就我二人,没什么好羞的。”
    “你……他那样对你,你不会觉得被欺负了吗?”这句话说的太快,差点咬到舌头。
    “早先会呀,习惯了就好,平常是我欺负他比较多哦。”绯红冲她眨眨眼,从她手里捧过面团摔在板上大力搓揉。
    “可他看起来很……”滕粟挠挠后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在人家妻子面前说丈夫凶狠挺失礼的吧。
    绯红倒替她省了事,直截了当道:“霸道专横,放肆粗暴,他一直都是这样,可是……天下间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男人。”
    “绯红姐,那你之所以会嫁给他,是因为他对你好喽?”那么个鲁男子,被打了巴掌也不吭气,还被乖乖斥退,想必平时对她也极为体贴。
    绯红摇了摇头,把揉好的面团放入盆里,用湿布盖上,拉着滕粟走出厨房,拖了小凳子坐在院里歇息,冬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她眯了眯眼,举手伸懒腰,也不知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忙的发热,两颊竟泛出一抹艳色。
    “如果不动心的话,对我再怎么好也不会嫁的,你别看他那样,其实是个很可靠的男人。”
    绯红拿滕粟当姐妹般相处,毫无芥蒂地与她畅谈心事,又说了许多跟罗刹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