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的来历有疑心,无奈架不住他的恳求,终於还是首肯了,毕竟背著一个人无声潜入了禁军把守的皇宫,武艺必定惊人,他能得到真传的话,百利而无一害。师傅在宁安殿住下了,可是,父亲也和师傅的红衣美人一般,在他们练武时总是咬牙切齿的,有点肢体接触,不是砸杯就是掀桌。那位红衣美人总是对师傅埋怨,父亲也总是对他耍性子,後来干脆给他找来了一位师兄,是个小太监,年纪同他相仿的,就图的能让师傅的精力分散些。
师傅教的心法,总是围绕一个无心无情展开,他研习许久,除了身体拔高的很快之外,也偷偷松了口气。这心法,可以让他在与父亲交缠时冷却情欲,下边的孽根不再顶著他的生父,想尽了苟且之事。後来,本以为这样也就太平了,在他跟师傅学艺了一年,他的母後与世长辞了,咽气时的神态有小许伤感,却也很安详。卫悠阳直至丧葬过後,母亲埋入了皇家陵园,都不太相信母亲病逝了。她的身子骨素来极差,风一吹便能咳足三天,这一日只在早晚,可他还是无法轻松接受。而父亲,在书房枯坐了两日,当他见到父亲默默流泪的脸庞,父亲走向了他的一刻,过去的恐慌又一次攫住了他,他搂著父亲的腰,把名为父亲的男人抱得死紧。
母亲已经死了,最能抑制他的人已经不在了,那就已经没有东西能阻止他占有这个男人的欲望,卫悠阳有预感,他会为了这个男人发疯,欲望日渐加深,深成了他的执念,他会疯掉,都只是为了卫见琛……这个从他出生开始,就占据了他双眼的男人,让他看不见别人的男人。
师傅给了他一身的武艺,他对师傅很是感激,师傅教导他的三年里,卫悠阳问过自己,师傅也像他的父亲,只是,怎麽会和父亲给他的感觉差了那麽多。他十四岁时,因为习武的缘故,他已是比父亲要略高了,也略微壮实,他的心态在日里夜里所成长,对待父亲,也不再是过去的仰慕,而有了怜惜和控制欲。夜间同寝,和幼时不同了,如今是父亲依偎在他的胸膛,柔顺地任他爱抚,疼爱。当然,父亲仍是不让人玩弄他的下半身,但他可以肆意地摸父亲的大腿。卫悠阳明白了,他是时候要离开父亲了,他有了能够强迫父亲的承受他欲望的力量,有了能逼父亲给他打开大腿的力量,轻易就能奸淫了这个男人,每夜的诱惑实在都太大了。
若不想逆伦,唯有离开一计。一旦有了心,机会也很快便降临了。在明楚版图上至为边缘的一块,是片宽阔的大漠,那儿有个国家叛变了,拒绝再向明楚称臣,拒绝纳贡,自立为皇。镇远将军受皇明带兵剿灭乱党,卫悠阳是太子,已到了可以上殿的年纪了,他当时便跪在丹墀下,仰望著他的父亲,请求随军出征。他和父亲的距离有些遥远,故此看不清父亲的眉目,父亲沈默了很久,未置一词,只宣布了退朝。他无法,只得目送父亲离去的背影,留到他练功事毕,惶惶不安地地进了父亲御书房时,书房内一地的狼籍,瓷器砸碎了,书册撕烂了,便是那张桌案,亦被掀翻在地。
父亲见了他,即刻露出了凶狠的形色来,怒气汹汹的,仿佛他做了多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卫悠阳禁不住的苦涩,离开父亲他也舍不得,父亲不愿他走,他心底明了,没奈何两人是如何也不能缠作一团了,届时出了大事,他怕极了自己担不起後果,假若有朝一日,父亲给他一个怀恨的眼色,这便足以令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地了。试不起,真是试不起,他不得已苦笑,掩上了房门,上前了几步,他温柔地拥住了父亲,默然不语。父亲靠在他的肩头上,呼吸又灼又热,声调又低又沈,话中带了点儿颤音,说:“阳儿,阳儿,不要走,爹爹不给你去,你休想爹爹会答应你。”
“爹爹,别难过,爹爹,真的,”卫悠阳与他一样,用了更为亲昵的称呼,他呼唤了一次,心便痛上了两分,强装作平静地哄著父亲,“孩儿长大了,需要出去历练历练,这方才是大好男儿,而且孩儿总是躲在这深宫之中,未免叫人看轻了,也得展示一下身手,好让天下人知道你的儿子是上得战场的。”父亲不等他说完就不住地摇头,还张口咬住了他的肩颈处,几近要哭出来似的,说:“可我不要你去,我要你陪著我,天天陪著我,我不许你去!这天下男儿一大摞,怎麽就得我的儿子上战场!”这话糊涂得不得了,卫悠阳眉头一皱,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道:“爹爹,别说胡话了,不是止有你的儿子是宝贝儿,别人家的儿子也是宝。”
父亲的脸埋在他的怀里,渐渐湿了他的衣襟,卫悠阳心下震动,眼睛不觉也红了,只把父亲紧抱住不放,父亲流泪了,全身抖得好是厉害,一个劲地不许他去:“阳儿,阳儿,不要,不要,我不能没有你,你留下来,爹爹爱你,爹爹不要你走……爹爹,拜托你了,好不好……”卫悠阳听了,流露著近乎痛苦的神色,别再说这些令他误会的话了,待他仅是父子,偏偏尽说些超出父子之间的话,这些可都是情话啊,他明知道是假的,却仍为此连心都醉透了。他不想再沈溺下去了,为了把自己救出来,卫悠阳坚决地将父亲轻轻推开,尔後抚摸著他的脸,哽咽著道:“对不起,爹爹,等到了时候,我一定会回来的。”话罢,他带著不退让的毅然,转身就走,未等他走出门口,一个裹著疾风的物事就砸在了他的边上,碎成了好几瓣。那是过去有人进献的宝玉,父亲向来随身佩戴的,如今他竟是一把就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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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卫悠阳凝视著脚边的碎玉,顿了足足有一刻锺後,他还是没有回头,仍旧是打开了门扉踏出了书房,而他举步离去之前,隐约听见了父亲在他身後嚎啕大哭的声音,还大骂他是骗子。所有人都对他说,父亲爱他爱到了极处,怜他怜到入骨,他动动手指都能让他父亲痛到要死。他比任何人都感受得到那份爱,只可惜,却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十天後,他作为副将随镇远将军一同出征,临行前,是父亲亲手为他披挂甲胄的。父亲的模样极为憔悴,卫悠阳看著快要垮下去的父亲,看著他勉强挤出了微笑,差一些就要反悔不走了,自己受折磨,怎麽也比父亲受苦要来的好。
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当他跃上马背的一刻,他一次也不敢回首,生怕会在大军面前失态。幸亏,阴霾密布的天穹飘起了小雨,卫悠阳脸上的湿润才有了可以见人的借口。他缓缓地驱马向前,离他的魔障愈来愈远,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忘却了对父亲不该有的心思,卫家皇祠上先人都等著他们父子,父子之间是乱仑,一动情即是弥天大错,分离方是正途。他深深地叹气,在远得足以相信父亲听不见的地方,他骑在马背上,迎著前方洒来的雨,耳边仅剩下大军整齐规整的步伐声,对自己仁慈了一次,纵容自己轻声唤道:“爹爹……见琛……”父亲的名字,呼唤的语调茫然且迷离。
大漠枯燥艰苦的生活,一晃过,就是三年。战事之苦,且按下不表。在这三年来,卫悠阳阻止自己去想念卫见琛,只是白日间他操兵演练,有事情可以依托,卫见琛的音容笑貌便不会老在他的眼前晃了,但到了夜晚,万簌俱寂之际,卫见琛的影子就到处都是,整个人都好像是直接刻画在了他的眼眸内,他望向何处所见的都是这同一个人,或生气,或欢喜。大漠的炎热和荒凉,他都毫无怨悔,没有萌生过分文的退意,卫见琛的影子却总令他想逃回去。过去的每一个夜晚,卫见琛都躺在他身边,如今他面对著冷冰冰的床,搂不到那具温热的身躯,简直想的不得了。後来,他摸索到了诀窍,夜里被煎熬不住的时候,他便起床描绘了卫见琛的画像,这样把思念灌注在笔端宣泄到纸上,方才好受了。
卫悠阳也明白,他画著卫见琛的画像,每一道笔划,都是让卫见琛在他心里越画越深。他甚至是灰心丧志了,心想也许永远守在大漠,对彼此都好。卫见琛的信,他视如珍宝,却舍不得拆开,怕伤了里边的信纸。卫见琛几年来的探望,他也尽量避而不见,唯恐见了就再舍不下了,将人掳来占为己有。他已满十七了,从孩童到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过去曾寄望过会是错觉,终於被时间证实很荒谬,他对待卫见琛的情感只有一日深一日,未有少过。
这场战打了有三年,当他们即将告捷,一个战策上的失误,他与一对人马被套进了设好的阵法内。烈日在头顶上灼烤著,整片大漠上都散发著热烟,空气摇曳著滚滚的热浪,干燥的连呼吸都很辛苦,更艰难的情况是他们不知闯的甚地方,夜里竟然无法观测星相以辨方位。不到十日,他身边的二十余人,全都丧身了。大漠的酷热难以想象,一场大风暴更令他在大漠中完全迷失,他的马匹早就熬不住死去了,卫悠阳漫天黄沙中徒步行走,自己一个人,一回头只见到自己的一串脚印,四周连绵无尽的黄沙却是怎样也看不到尽头,流离中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待到最後牛皮袋里的最後一滴水喝完,他只能寻找沙漠上的少数植物止渴,用手在黄沙里扒挖,找到了就忙不迭塞进口中。饿得不行了,为了活下去,只能找无毒的蝎子生嚼下去。
在这片大漠和残酷的条件,卫悠阳那身武功毫无用处,唯一的作用是让他延长死亡的时间,好等候奇迹的出现。他终於倒在了沙漠上时,疲惫得是再也无法动弹了,他的嘴唇干裂而苍白,强烈的阳光照得他的双目都干了,他微微喘著气儿,心情竟然在此时此刻一点点平静了,耳边突然响起了卫见琛曾为他拂过的琴曲,悠悠长长的,仿佛近在身侧。热浪卷起了黄沙,覆盖在他的身上,他在宽阔的大漠中微小的如同一粒沙子,人生至此,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如此无能为力。大概是活不下去了,他暗自忖道,然後他不能避免的想到了远在皇宫的卫见琛,这加深了他的痛苦,本以为体内的水分都枯竭了,结果他眼角竟有泪水滑落,慢慢滑过他的脸颊,跌进了黄沙。
他死在了这里,爹爹要怎麽办才好,他要是在宫里,听见他死了的消息……他们不一定能找到他的尸体带回去,如果连尸体也没能给爹爹留下,那对爹爹而言,太残忍了吧。他就只有他这麽一个儿子,如珠似宝地捧在手心里养大了,他死了的话,爹爹以後还要怎样才能好好过日子。爹爹会恨死了他,他说谎了,他承诺过一定会回去。卫悠阳心里的悲哀一丝丝的渗透了出来,他张开了手足,呈大字型被烈日暴晒著,干渴的几欲冒火的嗓子眼,竟还能发出悲苦的哽咽,诉说著无力的乞求。爹爹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是那麽害怕寂寞的人,老天不要太残忍了,让他活下来吧,他要是死了,爹爹往後得受多少的折磨,别让爹爹一想起他,就心痛难忍,就苦涩又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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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爹爹的子嗣只有他一人,他若是没了,为了继承大统,爹爹应该会再娶妻的。他这一闭上眼,卫见琛就再也不属於他了。卫悠阳不能自制地幻想著父亲身著大红礼服,手中牵著一名不见相貌的女人,一步步踏上台阶举行册妃典礼的景象,众人俯伏拜地祝愿他们百年好合,礼成之後,卫见琛真的成了别人的了。他蓦地仰起头,黄沙就要掩住了他的口鼻,他拼命地向上喘气,仅剩的气力都用来握住双拳,双眼倔强地睁大著,眼底充满了血丝。他满心都是愤怒,他恨透了,他苦求不得的人,他愿为之去死的人,怎麽能就属於别人了。
卫悠阳全身都是不服气,都是浓烈的恨意,他的面目甚至显得有两分狰狞,卫见琛,只有卫见琛,他放不下这三个字,他不愿意离开那个人,倘若他死在这里,便再也得不到他的父亲了。他为了这个男人日夜煎熬,这世间不可能还有比他更爱卫见琛的人了,他都要不到的人,别人根本没资格得到,没有资格……意识涣散的时刻,卫悠阳的气血翻涌,忽然又见了鲜红的画面,画中父亲依然身著大红礼服,不同的是,这次与父亲携手的人是他自己。他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却仍为了眼前这老天施舍给他的海市蜃楼,幻觉里的他拥抱了父亲,他微微而笑,眼神迷离又幸福,望著他牵手卫见琛!上台阶的一幕,隐约闪动著泪光,内心有许多的滋味,心酸到极致後都甘之如饴了。
父亲啊,假如我还有明日,父子乱仑之罪皆由我一力承担,我甘愿在死後堕落地狱,愿在来世轮入畜生道,愿受尽了十八样苦楚,剜肉剔骨在所不惜,只求今生能得你这一世相守,相知,相爱。
卫悠阳再度清醒,他已经回到了他们军队驻扎的领地了。他身边守著一位随军的医士,见他醒来,医士便喜不自禁地大叫出声,帐帘立即被掀起,与他相交教好的周副将冲了进来,他挣扎著爬坐了起身,目光在帐篷中扫了一圈,正想开口,却发现喉咙疼痛,发声不得。医士忙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手一口饮尽,甘泉般的水滑进喉底,他就连忙看向了周副将,问:“……我,我昏睡了,多久?”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