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睁开来了。
    见凤飞闭了眼睛,两只腿依然缠绕在自己腰上,虽然没有力气动了,却不愿意下来,抚摸着凤飞的脑袋,往床边挪了挪,飞云立即抓起了一床被褥,将它小心翼翼,紧贴在凤飞身上裹好了,方才抱着她,下头依然嵌在她身子里头,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地凑回了火炉旁边。
    “要动……要……要泄进来……”
    闭着眼睛,满脸红晕地依偎在飞云怀里,随着他身子上上下下,极其轻微的起伏,恍恍惚惚间,凤飞就像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正被李玉抱在怀里,哄着睡觉一样,身子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偶尔动一动脑袋,踢一下腿,身边的那个人,也会立即把她的脸捂进胸膛里,把她露在外头的小腿,小心翼翼裹回被子里。
    咬着牙,满头大汗地在凤飞身子里进出着,见凤飞不知不觉就闭了眼睛,双臂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腰,撅着嘴,睡里梦里还不停地嘟囔着:“要泄进来……”,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身上的汗和血,不知不觉就浸透了被子,眼看着,就要湿到被子里头的凤飞,一闭眼,飞云终是遂了凤飞的意,挺腰轻轻压在被自己裹成一个粽子的凤飞身上,将一股激烈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凤飞的身子。
    将已经熟睡的凤飞抱回床上,换下她身上被血水和汗水沾湿的被子,给她裹上那床刚刚被他放在火炉旁烤热的被子,捡起地上的佩剑,举着火把,拼命忍住几乎要喷涌出喉咙口的腥甜,推开房门,迎着铺天盖地,遮云闭月的暴风雪,一弯腰,飞云立即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屋外的漫天大雪中。
    他要去烧了他们……所有死于瘟疫的人,必须统统烧掉,不能下葬。
    皇上……轩辕莲虽然已经下过旨,但是他知道,这里的人,断然不会理会轩辕莲的圣旨。
    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所以他知道,知道他们埋葬死人的地方。
    他知道,不久之后,她也会知道,她若是知道了……她若是命手下挖出了那些尸体,放火焚烧,这里的人,一定会更恨她。
    所以他一定要赶在她前头,挖出那些尸体,将它们统统烧了。
    包括他的叔叔、伯伯、婶娘、舅舅、姑姑、小姨。
    今天晚上,他就要将他们所有的人,统统烧成灰。
    他到底怎么了
    “你说真的?他真的……真的在东边森林里的坟地里挖死人?还……被人打了?还受伤了?”
    第二天一大早,依然是满头大汗,身子沉得像被鬼压一样,一整个晚上都在做噩梦的凤飞,一醒过来,就觉得身旁空空落落,冰冰凉凉的好不难受。
    可不是,一睁开眼睛,她就发现他人早不见了。
    去哪儿了……他该不会,真的跟着萧晓月那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跑了吧?
    这么一想,顾不得吃早饭,凤飞便立即将所有的手下统统派了出去,吩咐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找回来。
    他要是真敢跟别人跑了,把他抓回来以后,她非得扒了他一身的皮。
    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跑,而是半夜里,偷偷溜进了东边的森林,把坟地里所有的尸体都挖了出来,一个晚上就烧了个精光。
    想当然尔,这么大一把火,不光是她的手下注意到了,这里的人,也很快统统注意到了。
    他们把他围了起来,又追又打,还扎了个草堆,差一点把他也烧了。
    他会背着她,半夜里偷偷溜出去烧死人,她不奇怪,平日里他就是照三餐发癫的,不管他背着她,偷偷做了些什么,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只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被他们打伤……他居然,毫无反抗地站在那里,差一点就被他们活活烧死了。
    没错,若不是她的手下及时赶到,将他从火堆里拉了出来,他早就死了,无论如何也没可能像现在这样,全身上下黑了吧唧,上衣和鞋子统统被人扒走了,身上的伤口,一个个都裂开了,低着头,一声不吭,两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自己沾满了泥和血的脚趾头,全身僵硬地站在她跟前。
    “你……做得这些,这叫什么事儿……我这里这么多人,你把坟地的位置告诉他们,不就得了,还是你担心这里的人知道了是我派人去挖了坟,会半夜里跑来烧了我的将军府?”
    瞧瞧他!一身烟灰,活像个泥鳅。
    脚趾头都冻成紫色的了,伤口上的血,也都结冰了……
    头发上面沾满了稻草,胳膊都被人打肿了,脑门也被打破了,额头上、脸颊上,甚至眼睛里面,都是血。
    他的功夫……不是好得很,半个时辰,就能把万寿塔五百守卫统统杀光的么?
    怎么昨晚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他倒反而被打成了这样,半死不活的,光光站着,就全身发抖,可他那只沾了血污的黑眸,这一次,却奇迹般的,没有变红。
    他没有生气……
    被那么多人追着打,差一点就要被活活烧死了,他居然……一点都没有生气……
    是了,他打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有他所有的亲人,朋友,听下人们说,那个坟地里头,还埋着李玉的家人。
    但是他一具尸体都没留下,把它们统统烧成了灰。
    他就这么,用手把那些灰从火堆里扒拉了出来,被下人们从草垛里拽了出来,带回了将军府,现在又捧着那些灰,站在她跟前,傻里傻气地看自己的脚趾头。
    她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摊上这么一个傻东西的?
    要埋就埋,将军府后头有的是空地,要装也可以装,地窖里面,有的是坛子。
    都脏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下去洗洗,伤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找个大夫给自己瞧瞧。
    她既没怪他,也没骂他,不过是看着他脏兮兮,伤痕累累的样子,长出了几口气,他登时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杵在她跟前,一动也不敢动了。
    扶着额头,揉着脑门轻轻叹了几口气,一见到凤飞双眉紧皱,唉声叹气的样子,那两只一红一黑,绕着自己脚趾头滴溜溜直转的眼珠子,立即往上一抬,一瞬不瞬地盯在了凤飞脸上。
    冲到床边,随便捡起一件衣服,包裹住手心里的骨灰,来不及跑到厨房里去洗手,推开房门,飞云竟直接将两只黑乎乎的掌心插进了冰凉刺骨的雪地里。
    抓起两把雪,使劲将自己两只乌黑的手掌搓白,往腰带里一摸,这一次,飞云却从里面摸出了一个红红的,被他小心翼翼用绳子结在腰上的红果。
    低着头,左看右看,从桌上抓起一方丝巾,托着手心里的红果,每走一步,那两只冻得发紫的脚掌,都必定会在地上留下两个鲜红的血印,然而即便如此,他却依然稳稳当当,先是用一件薄被盖在自己身上,挡掉了那一身的草灰,冰雪和血水,再蹲下身子,用一床厚被将凤飞裹了起来,抱着她,凑到火炉旁边,用丝巾包着自己脏兮兮的右手,把手心里的红果,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凤飞嘴边。
    是什么?
    是治头痛的麒麟果么?
    可她现在又没在头痛……
    话说回来,他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些奇奇怪怪,连给娘的贡品里都找不着的药材的?
    都是西梁的特产……
    他该不会……是为了给她找药,才直到今天,还和萧晓月来往的吧?
    怪不得萧晓月摸他下头的时候,他连躲都没有躲开一下。
    平白无故的,萧晓月怎么会将这些如此珍贵的药材交给他?
    他……背着她,到底和萧晓月见过几次面,除了给她摸去了下面,到底还让她占去了什么便宜?
    “放开我!!!谁要吃你的脏东西!!!”
    抬起右手,一掌拍掉飞云手心里的红果,拽着飞云的衣领,刚想厉声质问他,是不是用自己的身子,给她换回了这些药材,眼花缭乱,天旋地转之间,凤飞却突然被一只布满老茧,结实有力的手掌提着衣襟拎到了身后。
    “你……又在发什么疯!!!”
    伸了伸腿,踢了踢不知何时把她藏到身后,握着剑,一弯腰,就将被她拍落在地上的红果捡起来,站直了身子,挡在她前面,一动不动的飞云,踮起脚尖,在飞云背后探头探脑,使劲瞧房门的方向望着,不看还好,看清了来人的脸,凤飞登时吓得手脚冰凉,将脑袋往飞云背心一靠,再也不敢动了。
    是……是她的小姨……容亲王轩辕沐……她不是在北郡领兵么,好端端的,怎么跑来南郡了?
    她……打小最怕她这个小姨,仗着手里有娘御赐的龙凤剑,她是可以先斩后奏,不必和娘打声招呼,就轻而易举砍下所有王子们的头的。
    八岁的时候,她就曾亲眼看着她以谋反的罪名,一剑砍下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她姐姐轩辕凤瑞的脑袋。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凤瑞大睁着双眼,喷了自己满身的血,那颗血淋淋的脑袋,骨碌碌滚到自己脚下的情景。
    从那以后,一见到她这个小姨,她就打从心底里发怵,虽然她现在已经没必要怕她,她手里的兵权,已经大过了她,但是小时候的场景,却依然一遍遍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徘徊着,让她想忘也忘不掉,想不怕,却已经全身冰凉,手心里面都是汗,抓着飞云的头发,躲在他后头,一动也不敢动。
    说来也怪,她那么怕她,可挡在她前头的飞云,却好似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掌握着除轩辕莲之外,最大的生杀大权,就这么直挺挺地杵在那里,由着她把他的头发拽得死紧,从头到尾,连半步也没从她身前挪开。
    “你……是不是忘了皇姐在你临走的时候,交代了你些什么?”
    娶小 上
    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盯着一动不动地挡在凤飞身前,剑已出鞘,唇角微扬,虽然全身是伤,却依然气定神闲,天底下,唯一一个让她一见到,就发怵的男人,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冲上来割断自己的脖子,轩辕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用手挡在了脖子上,将身子悄悄往门板后面挪了挪。
    上一次,跟皇上一起去北郡剿灭叛军的时候,一开始,她还不明白皇姐为什么要非要带上一个乳臭未干的男人。
    一直到亲眼看着他,不到半个时辰就砍下了八百颗脑袋,身上居然没有受半点伤……居然……不用军队,不靠手下,光凭自己一个人,就将叛军首领一一诛杀……
    从那以后,她一看到他杀人之前,唇角微微上扬的样子,就发怵……
    先前她还不明白,皇姐为什么非要将他送给自己的大女儿,太子凤飞,现在,看着他全身紧绷,将凤飞挡在身后,后背紧紧贴着她的胸口,由着她抓着他的头发,死命拽着,唇角虽然依然习惯性上扬着,额头却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滑落冷汗的样子,她突然全都明白了。
    说明白,也依然不明白。
    皇姐应该没有把他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告诉他,那么,现在,在他心里,凤飞应该依然是她的姐姐。
    既是姐姐,他又怎么会……
    无论如何,这个让她发怵的,危险古怪的男人,既然死活不肯离开皇宫,不愿意离开他的姐姐,那么他就不得不接下轩辕莲给他的任务。
    说是任务,其实依然不过是变相的惩罚。
    要他把自己卖入青楼,还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当上花魁,还不是为了让凤飞嫌弃,丢了他?
    他会去么?
    为了他的姐姐。
    因为凤飞……不,不光是凤飞,所有的王子,打小就被轩辕莲强迫服下了特制的毒药。
    包括凤飞,如果他不去,皇姐很可能会用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来威胁他……
    至于么,不过是为了一个爬了墙,下贱的淫夫,不惜牺牲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
    她的姐姐,看来果然是老糊涂,不再适合当皇帝了。
    “我没忘。”
    闭着眼睛,依旧笑盈盈地冲着轩辕沐说了一句:“我没忘。”,话音刚落,一直被飞云藏在后头的凤飞,却立即觉察到了些什么,顾不得害怕,就把脑袋从飞云背后探了出来,打了个手势,命令门外的探子追上了冲着飞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的轩辕沐。
    什么……?
    来这里之前,娘究竟吩咐了他些什么?
    不管娘到底吩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