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将金环重新束到银色如雪的长发上,黑色的锦缎迎风扬起,我抬起头微微一笑:“今夜的月亮真醉人啊……”
    第十章 麒麟山庄
    清流的雨,如玉屑般飘离而下,点在窗棱的两侧溅出青色的水波。子夜半倚窗边,一管玉石的长笛横在唇边,吹出袅袅的曲调。水雾沾湿了他长长的羽睫,润着他殷红的唇角花火一般美丽。
    我躺在床上,一身火红漆黑的广袖服展开在床边,银如皓雪的长发瀑布一般从床头蜿蜒而下。看着子夜,我的心底一角忽然有种空虚的感觉。从沉睡中清醒过来时就深深存在的那种空虚感,现在依旧不散。本以为,抓主子夜的双手,我就完全找回了失落的心情,可是现在……
    “青麟?!”子夜从我的怀抱中抬起头,眼神有些奇怪。我加重手上的力度,将子夜深深圈紧我的怀里。清凉的皮肤,温热的呼吸,柔顺的长发,纤细的腰身,我和他之间严丝密合没有一点空隙,可是我心底的那种空虚感任然强烈的存在着。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子夜看着我的脸色,担心的问道。放开手臂,我坐到他的旁边,将头靠在他肩头低声道:“夜……我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子夜的白皙的手指微微一颤,修长的俊眉挑了起来,他说:“就算现在,你还不能忘记他吗?”
    心口薄凉的手心一紧,我看着子夜漆黑漂亮的眼睛继续道:“子夜,我已经遇到过他了。”子夜殷红抿起的唇角散开来,淡淡一笑说:“我就是觉得,老天偏心他一些。”
    低头咬住我抚摸他嘴角的手指,子夜眯了眼睛对我道:“既然你早已经记起了他,天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和他……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他斜眼看见我的笑颜,一把搂住我的脖子,一边狠狠的咬着,一边说道:“等下陪我去见个重要的客人,你总算是回来了,我得让你去了解一下庄里的事情。”
    “好好!”我笑眯了眼睛,任他在我脖子上印下斑驳的红痕。
    楼台羽栉,辉煌精致,水寮的旁边是一片荷花池,子夜带着我从朦胧的雨帘中走过。
    依旧墨裳红纹广袖服,发间金丝络纹环,雪亮的长发上沾染上淅沥的雨丝,整个人都朦朦胧胧的。我侧过脸,对着处于呆滞状的子夜微然一笑,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张脸你还没看够啊?”
    子夜回神,极魅惑一笑,问道:“听说昨夜你见到末痕了?”见我点头,他又道:“他离开麒麟山庄有很久了,谁知刚回来就遇到了你,真是太……”
    “太什么?”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开口又问:“你说末痕的模样比我如何?”
    “咦?为什么这么问?”我大奇的看着子夜,却见他神秘一笑:“那比之祈月寒又如何?”
    忽然明白他的心思,我对他咧嘴一笑道:“好酸。”
    子夜瞪了我一眼,拉过我的手,从月门穿了过去,青碧的萝藤如一道天然的垂帘,将月门内外分隔开来,我扒开滴着水的萝藤,一抬头就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子夜看见他,很稔熟的迎了上去,那人收回落在荷塘里的目光,点头回应着。
    蓝色滚金边的袍服,将他挺拔的身子更显修长,俊眉修目,顾盼间流露出一股淡雅的孤傲之气。我上前一步,一探手,握住他垂在胸前的一屡长发,叹然道:“原以为,天下间就只有我一人少年白发而已,原来,我并不孤单啊。”
    白发中夹杂着几根黑发,苍白中带出浓重的灰色,看着他瞬间变色的脸,我放开手指对着他抱歉一笑:“我失礼了。”
    那人瞪大眼睛望着我,修长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我奇怪的回头看着子夜,却见子夜笑捧着一杯清茶放在了那人的手中:“刚摘的碧丝,溶于寒月的雪水,再用乙木山独产的雪松烧开的香茶,流玉公子不是最爱这滋味吗?怎么今日见了我们麒麟山庄的正主儿,连话也不会说了呢?”
    我在亭子里铺有锦缎椅子上坐下,接过子夜斟上的香茶,对着那依旧深望着我的人笑着道:“你用那种眼神望着我,莫非我与流玉公子曾是旧识?”吹着滚烫的茶水,我看见蓝衣的男子,踟蹰的走近了我的身边。
    被子夜称为流玉的男子在听闻我的话后,微微侧过头,对着青碧的池水惨淡一笑:“雨颀,你终是忘了我。”子夜斜靠在我旁边的椅子上,手指轻拂着细润的玉石长笛,对我俩的话语,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地一拍手,道:“你叫我雨颀,那你一定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你是皇宫里的人对吗?”他凄楚的勾起嘴角,冰凉的风带着淅沥的雨,打在他俊秀的脸上:“雨颀,你变了。”
    我用小拇指勾起一搓银色的头发,从嘴角边细细滑过,道:“相比以前,我一定是变了很多很多吧?”流玉注视着我满头的银发和银灰色的眸子,轻声开口道:“是的,你变了很多很多。你以前是绝对不会跟我如此和颜悦色的谈话。”
    “是吗?”我抬眼望他,看不清明他眼底的落寞,“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你如此说来,那我以前一定很讨厌你吧。”
    冰蓝的长袖随风舞起,在空气中带出一圈圈破碎的涟漪。凄厉的笑容再一次爬上他的嘴角,流玉皱紧眉头却勾起嘴角笑着:“是……很讨厌我吧。”
    手指轻弹一下茶杯的边缘,我望了眼在旁边笑弯眉眼的子夜,说道:“我刚刚才睡醒,醒来之后就忘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皇宫里的事情,子夜只告诉了我一部分,除了母后和凌烈,我只知道我的身边有个叫左翔的伴读,其他的人,子夜可能不熟悉,或者是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人或事就没有过多的说明。”
    流玉移回一直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深深落在了子夜安静的面孔上,半晌后,他的目光扫过我脖子上的红痕叹声道:“如果我是夏公子,想必我也会做和他相同的事情。”
    子夜见他如此说,看着我一耸肩道:“青麟,你和谢流玉谢公子以前的事情,我确实知道的不多。”说着他在谢流玉注视的目光下,趴过来亲吻了我一下,道:“青麟,流玉公子如今是皇上的手下重臣,他也是皇上派来监督和照顾麒麟山庄的人,以后和他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的,以前的事情忘记就算了。”
    谢流玉听闻他的话,无可自否的移开了目光,望着荷塘上飞起的白鹭,清然道:“这次皇上派我前来是为了祯州知府与麒麟山庄纠纷一事,皇上下令不惜任何代价要将此事摆平……”
    “即使让那知府弃甲归田,身败名裂?”子夜接口道。
    “是的。”谢流玉望着他,目光恢复到一开始的静默,点头道,“很久以来我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对麒麟山庄如此在乎,不惜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可是今天……我终于明白了。”他转过头望着我的眼睛,俊秀的眼底映出我银色的眸子,他忽然执杯道:“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我举杯回敬他:“合作愉快。”
    刚放下茶杯,子夜就拉起我的手指,对谢流玉道:“流玉公子初到夜都镇,一定要好好欣赏这里秀丽的风景。可惜青麟刚刚苏醒,身子还不是很康全,我明天就要带他回麒麟山庄,不能陪同流玉公子游历秀山美景,当真是对不住了。”
    “哈,终于可以回家了!”我一展双臂,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子夜,那个家,我已经晚了三年了啊。”子夜勾起嘴角,手指抚摸着我光滑的长发,狭长的凤眼里满是迷情的醉色。
    谢流玉忽然长身而起,对着子夜微微一辑道:“本该听从夏庄主安排的,可惜皇上命我尽快办理此事,不得耽误片刻。夏庄主既然决定要先回山庄之后再解纠纷,流玉也不可辩驳,希望夏庄主明白我肩头的责任,让我和你们一起上路?”
    “你……”子夜瞪起了眼睛,眼底的柔情渐渐被薄怒代替,“你要和我们一起回麒麟山庄?”
    谢流玉点头:“不错,皇上下达的命令流玉可不敢违抗,若不跟着夏庄主,我又如何为麒麟山庄排解纠纷呢?”
    子夜哑然失色,找不道任何反驳的空间,只能任由谢流玉滔滔不绝的辩解着。子夜忽然一甩袖子,闷声走了。只留有我还吃吃的笑着:“很少有人能惹他如此生气,你真厉害。”说着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流玉弯着眼睛也笑起来,他长袖一挥,带走衣襟沾上的雨点,将一盏茶水顺势泼到荷塘中。我望着子夜离开的方向刚刚起身,忽然手指被人拉住,紧紧的扣在手心里,谢流玉凄淡着神情对我开口问道:“雨颀,告诉我,你当真忘了我吗?”
    天空灰白色,一如他满头的长发,我看了看他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拉住我的手,半晌,开口道:“莫非流玉公子看上我了?”
    他带着茶水香气的手指松开我有些冰凉的指尖,冰蓝色的衣裳映在雨帘中,将他原本就阴郁的神情更添忧伤,他缓缓侧过脸,清亮的雨点从他脸颊滴落下来:“忘了……忘了……”
    由四匹毛色雪亮的骏马拉着的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行驶。由金丝和银片装嵌的华丽马车,在太阳的照耀下似乎比太阳更加闪亮。
    马车不大,可是车内的天地却是别有风味。琉璃石雕成的墙壁彩画,缀上硕大的夜光珠,显得晶莹剔透。极品青碧石刻成的萝蔓花纹随处可见。陷在墙壁上的精巧的椅柜将方寸之地运用的美妙绝伦。半侧墙壁翻下,就是一张玉色的桌面,黑色的茶杯放在有细小凹槽的桌面上,不会因为马车的颠簸而左右摇晃。
    地面上铺着暗红柔软的厚毯,我赤着双脚,一头白练般的长发云霞散雾似的披散了我半个身体。滑腻冰凉的绸缎贴服在身上,团团簇簇由银丝绣成的蝴蝶自脚腕的衣摆处,一直蜿蜒至系着云龙紫霞带的腰间。
    子夜窝在我的怀里,执着厚厚的账簿慢慢翻看着,谢流玉就着桌面上的酒杯,望着纱帘外的景色细细小酌,偶尔他会抬眼看我一眼。我半眯着眼睛,感受着马车行进的速度。再过半天就到凉州了,麒麟山庄就矗立在凉州风景最优美的小叶湖。那里山清水秀,景色非凡,有‘人间仙境’的美称。
    我一伸腿,踢在谢流玉的小腿上,然后指了指他旁边盛着水果的盘子。谢流玉轻轻咬着嘴角,将果盘推到我面前。看着从书本间抬起眼的子夜,我夹了一颗水晶葡萄去皮放进他的口里:“真希望麒麟山庄里能有一些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子夜抬起头书本,伸手抚在我的脸上,开口说道:“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会帮你弄到的。”
    看着他认真的脸,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对了,那么大一个山庄就只有你一个人住?难道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吗?”见他有些迷惑的脸,我斜着眼睛问:“比如说,红袖之类的什么人……”
    子夜凄着眉头刚欲说话,原本安静坐在一旁的谢流玉忽然开口道:“原来青麟已经知道夏庄主以前的韵事了啊。”子夜看着我的眼神瞬间转到谢流玉身上,斜眼一扫,忽然啪一声合上书本冷冷道:“谢公子,这是我们的家事,作为客人的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被子夜那冰冷的眼睛看着,谢流玉的脸上不由得有些变色。子夜不理会他的薄怒,继续冷着眼睛道:“听说谢公子又一次拒绝了皇上的指婚,不知道这次又是用了什么样的理由呢?”
    “夏子夜,你这是什么意思?”谢流玉噔地站了起来,握成拳的手指关节逐渐发白。
    我在心里喊了一声苍天,他们这已经是第几次吵架了。从刚刚坐上马车开始,他俩就吵闹个没完。双手各拈起一颗葡萄,用力弹,终于堵住了他们的嘴巴。子夜见我脸色不霁,于是依偎到我的怀里,柔顺地翻开书本:“天干气燥,炙气太胜,吃点水果可以压压火气。”他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谢流玉,在我怀里翻了个身,细细地咬着我丢进他口里的葡萄。
    谢流玉见我淡漠的望着他,慢慢的也坐了下来。我望着他,不带任何表情:“我不管你和子夜有什么过节,我和你不过刚刚认识,你不该在我面前表现的客气点吗?”谢流玉被我的话弄得呆楞当场,直直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我弯腰一辑:“是,王爷。”
    “记得就好。”我一挥袖,转过头,让外面的虹加快速度。
    凉州,小叶湖。
    望湖山深处,但见竹木荫浓,苍碧重叠,不雨而润,不烟而晕,山峰秀丽,挺拔云表。
    我虽然忘记了曾经的皇宫是何等的辉煌,但是这里的风光却真正的让我领略了一番忽入仙境的绝妙奇感。花林竹舍,绿柳含烟,泉石清幽,铛铛淙淙,盈盈脉脉,水声如琴,悠远沉静,暖日熏风。
    子夜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