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床,然后默默的打开手机。
从上火车那一刻起我就关了机,到现在才敢打开。收到两条短信,一条吴妮的,
一条林墨淙的。
吴妮说:程程,我还是没忍住,你要走的事儿是我告诉林墨淙的,你别怪我啊。
你到那边安顿好了,给我来个电话。
林墨淙的短信只有几个字:程程,你真狠心。
我狠心么?两眼忽然酸的厉害,我把脸狠狠的埋在被子里,发现这个破房间唯一
的好处,是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即使像鬼叫一样的难听,也没有人会抱怨半
声。当然,如果这时我真听见有谁在抱怨,那就不是哭的问题了,而是要尖叫着抱着
被子撒丫子跑出去。还好,我哭的很酣畅,在我睡着之前,都没有听见什么不和谐的
声音。
我终于把这异地的第一个梦做完了。虽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懵,我还是
能模模糊糊的记得几个片段。但等我清醒过来再想想那个片段,差点没破口大骂外国
电影都他娘的是唬人的,枉我还将这个事情惦记了那么多年。我梦到,昨天帮我换灯
泡的那个男人,用他那好像抽了十年大烟的嗓子轻声对我说:程曦,我把林墨淙还给
你。
人生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我想我是被那男人的诡异行径弄
得太印象深刻,又被林墨淙那条短信搞的太过神伤,才会做这个梦。在寻觅到吃早饭
的地方以后,我已经把那个梦忘到了九霄云外。
导师给我介绍的那个教授是n大经济学研究中心的副主任,叫叶楠。刚听到这个
名
字的时候觉得有点耳熟,但想了一阵又不记得在哪儿听过,可能以前凑论文时参考过
他某篇文章。学术不就那么回事么,你跟我装下熟,我跟你借下鉴,大家雷同的一团
和气,多好的氛围。
上午没课,所以我决定去找这位叶教授套套近乎,好歹也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
个靠山。但好容易打听到他的办公室所在,敲了一阵又没有人,看来是不在。
寻靠山未果,在校园里逛了一阵也觉得百无聊赖,我就顺势拐进了图书馆,想找
两本精神食粮充充饥。谁知道在阅览区,竟又看见昨天那个男人。他拿着一份英文报
刊看的很入神,一身学术气息与那一脸豪放的胡渣极不搭调。单看那胡子,我想每个
人都会发出同样的疑问:他是在装渊博呢?还是在装渊博呢?还是在装渊博呢?
n大的图书馆确实很先进,很西方。阅览室之外还有很多开放讨论区。我随手找
了
几本杂志,去讨论区找了个沙发窝着,开始翻阅文社科类的经典刊物《知音》。当看
到被抛弃的糟糠妻发愤图强,事业爱情双丰收,让那抛弃妻子的禽兽男悔得痛哭流涕
,我正要大叫一声好,忽然那杂志就被人抽了去。我呆呆的悬着那正要拍桌叫好的手
,一时没弄明白书怎么飞了。
“这样的书看多了没什么好处。”一个沧桑的声音在我旁边响起。我木讷的抬起
头,那个胡渣男皱眉晃着我的知音,缓缓的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
我顿时有些尴尬,《知音》跟人家那原文报纸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不管他是不
是真看得懂,好歹摆出了个斯文学术的样子,而我跟人一比起来,简直只能用斯文扫
地来形容。
“其实……这书也是很有教育意义的,它能帮助全中国各阶层的情感弱者们弥补
创伤,找回自信,奋发向上……”我实在鬼扯不下去了,干脆抄着手理直气壮的望着
他,我看什么书关他什么事儿!“先生,您有何贵干?”
那男人笑了笑,说:“没什么,想请你喝杯咖啡。”
于是,我就莫名其妙的和这个两次见面都相当诡异的男人,坐在图书馆的沙发上
,喝起了带有一股塑料味的速溶咖啡。其实我是不会喝咖啡的,所以即使我觉得它有
一股塑料味,也只能当自己少见多怪,默默不敢语。
那男人却一口没喝,淡淡的问:“新地方住得习惯么?”
我说:“挺好,地方宽敞,一个人住也很安静。”
他说:“你不害怕?”
我奇了:“怕什么?”
他笑了笑,说:“很多人都说那房子闹鬼。所以那栋楼基本没什么单身女性敢住
进来。”
我说:“哦,也没人告诉我那房子闹鬼来着。不过我好不容易把房间收拾干净了
,昨晚也没什么好朋友来骚扰,可能它们打算跟我和平相处吧。”
他说:“你胆子倒挺大。”
我说:“您千万别这么说。要是那帮好朋友真觉得我胆子大,半夜溜达出来跟我
聊天,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他低低的笑了一阵,边笑边说:“原来你也怕那玩意儿。”
我说:“是女的都怕吧,还是我长得不像个女的?”
又天南海北的乱扯了一阵,我发现这男人不想他样子那么阴沉,倒是很健谈。而
且他笑起来眼睛很明亮,要不是那一脸浓密的胡渣,皮相应该也还不错,真是不明白
为什么要把自己好端端一张脸弄成这副德行。
我始终没有机会问他叫什么名字。直到他抿了一口咖啡,皱眉念了声:“图书馆
的咖啡怎么成这味儿了?”然后站起身说:“今天聊到这儿吧,下次请你喝好一点的
。”本来转身要走,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冲我伸出右手:“对了,还没自我
介绍。我叫叶楠,接下来的一年会暂代你导师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确实是叶楠同学出场了……
心里累得慌,大家看文开心吧~
那个梦的说法不是我本人瞎掰的,不过确实是瞎掰的,我已经身体力行的实践过了
……
第29章(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向我伸出右手之前,我会根深蒂固的认为叶楠同我的导
师一样,是个半秃的小老头。但无论怎样我也不会想到,导师口中那个他都敬佩万分
的学者,是个三十多岁的颓废大男人。
我看着他还拿在手中忘了放下的那本《知音》,窘得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图书馆洁
白的大理石台阶上,以鲜血洗去我斯文扫地的耻辱。但思想斗争了半天,我还是讪讪
的伸出手去,颤抖着说了声:“叶教授,您好!”
叶楠说:“下午有我的课,别忘了来听。”我点头如捣蒜,最后还狗腿的做依依
不舍状,说了句“叶教授您慢走!”
叶楠好像愣了愣,继而笑着说了句:“你还是像之前那么说话好,现在这样瘆人
得很。”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呆呆的站了半天,才想起他书还没还给我呢,那么
立志的故事我竟然没看到结尾,可惜啊可惜。
为了挽回上午丢的人,下午上课前我便早早的到教室占座。可进门之后才发现,
偌大的教室基本只有最后一排还有几个零星的座位,其它地势稍好的位子不是有人在
打瞌睡,就是端端正正放着占座的书。我有些愕然,这种情况若是在d大只有两种可
能
:一种是教委来人检查,另一种是此老师讲课出神入化妙趣横生粉丝无数。我环顾了
好几圈都没有看到领导模样的人,难道叶楠属于第二种情况?
默默在最后一排找个位子坐下。学生陆续进来把教室的空座填的满满当当,应该
有不少都是来蹭课的,因为来晚了没占到座,恨恨的站到了角落。我想着好险,要不
是阴差阳错早来那么久,估计连最后一排都抢不上,也要去墙角蹲着了。
叶楠是踩着铃声进的教室,一张纸都没带,手插在裤兜里就上了讲台。先扫视了
一下教室,说:“上课的人怎么越来越多了,这课不是只能选四十个人么。剩下的六
十多位同学,你们都是哪儿来的?”
教室里发出一阵哄笑,叶楠又说:“旁听我是欢迎的,但请旁听的同学不要让真
正选课的同学没位子坐。我的课没有课件,他们要是做不了笔记,最后考试不过,可
让我有点为难。要挂掉的人太多,对我的名声也不太好。”下面的学生又是一阵笑。
叶楠在笑声中开始讲课,教室陡然就安静了下来。两个小时的大课,他用到的唯
一工具就是一根粉笔。即使没有一页讲义,可讲的东西不但连贯透彻,还时不时带上
两个诙谐幽默的笑话,我从来没见过那个老师能把沉闷的西方古典经济学理论讲出后
现代浪漫主义气息。叶楠真是个人才!照这个架势,这教室再多一百个座都不够。
但下课铃一响,他就立刻收声,也不管嘴里那句话讲没讲完。淡淡两个字“下课
”,就扔掉了手中的粉笔。众学生意犹未尽,缓缓的收着东西离场。叶楠忽然在讲台
上叫了一声:“程曦!”
我惊得手里的笔“啪”一声掉到地上,却也顾不得去捡,赶紧做五好少年举手站
起来应了声“到!”
“把黑板擦了。”他看都不看我,吩咐完就自顾自的把手抄在裤兜里走了。教室
里剩下的学生齐刷刷的回头盯着我,我一阵发窘,慌忙装作俯身去捡那支笔,避开众
人明显带着八卦触角的眼光。
叶楠还真能写,整整三块活动大黑板,连个边角都充满了他极具个人特色的符号
。还有人在底下拿着手机对那黑板猛拍。我还有课,也顾不上众粉丝的热情,拿着板
擦将这杰作无情的毁了,然后狂奔赶去上下一个教室。
晚上我用新号码给吴妮打了个电话,一听见我的声音,她就像被踩着尾巴的耗子
般“唧”的叫了一声。“程程,你可算打来了!”
我说:“这学校大得跟圆明园似的,今天才找到卖电话卡的地方。”
聊了一阵n大的情况,吴妮忽然说:“那天你的火车走了之后,我看见林墨淙在
站
台上站了好久。”
我的心尖尖颤得很厉害,“嗯”了一声,没有发表评论。
“看他那样子,我一度以为他要卧轨。不过还好,他发了一阵呆,还是转身走了
。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程程,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挺能折腾人的。”
我嘴硬:“我们俩从认识开始也才四个来月,他能失魂落魄到哪儿去?”
吴妮说:“不就是个儿子嘛,你咋就不能将就一下?”
我说:“这不是儿子的问题,我们之间有很多东西太不靠谱。他放不下过去,我
看不见未来。”说完我立刻为自己蹦出这么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