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蔚蓝点了一根菸,耳朵里电视的声音和浴室传来的水声混作一团。
    这两天,他跟陈清有点别扭著,起因就是上周末回陈清父母家。陈妈妈想要张罗张罗儿子的第二春,这当然无可厚非,让人非常恼火的是陈清那个态度。
    他满不在乎的说著「暂时没想法」、「以後再说」、「没遇到合适的人呢」、「工作最近也紧张,自然而然吧」等等,言外之意岂不就是 将来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女人还要再婚?
    蔚蓝当然不是因为陈清不对父母说他们俩的事而生气,他也本就没有让陈清说的意思,父母那辈人不会接受这个。他的恼火在於,到现在陈清满脑子还是大男人的想法,他仍旧考虑回归到广大男人中去的,在他心里结婚生子仍旧是他日後生活中的一部分。
    当然,气归气,就如同蔚蓝没办法不生气,他也不能去谴责陈清什麽。他就是那样的人啊,按部就班。就如同他的第一次婚姻,年龄到了,身边的女人合适,於是他就结婚接著经营他们的婚姻与家庭。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父亲。
    这是陈清根深蒂固的思想。对於蔚蓝来说,他没有接受与不接受,这是固然存在的,留给的他的只能是改变或改变不了。
    陈清窥探了他的秘密。
    蔚蓝不知道那是什麽时候,若不是今天他撞上了他跟ben见面,陈清仍旧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似的。真的,蔚蓝一点都没有觉察实际上陈清窥见了他的内心。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这就是你爱我是麽?
    蔚蓝依稀还能想起陈清那张扭曲的脸,说起来他还真没见他这麽愤怒过。
    在乎他吧。然而这在乎与他对他本能的依赖又相距多远的距离?
    陷入对一个人的情感,人就很难自信,尤其是默默爱了很多年的那个。自信那种东西似乎就是掉地上捡不起来了。
    陈清揉著满头的泡沫,人有些恍惚。晚餐时候,蔚蓝去洗手间的间隙,ben与他有过这样一场对话。
    ben说:你肯定不知道lenny有多爱你。
    他没有回答,只能尴尬的笑笑。
    ben说:我很欣慰他是因为你才离开我,至少不算我输得很惨。
    他说:你不要这麽自以为是的讲话,我跟蔚蓝不是你想的那样。
    ben反问:哪样?
    他却又答不出来了。
    ben说:lenny是个值得去拥有去珍惜的伴侣。
    他说:我不是一个同性恋。
    ben的眼睛瞪得很大,但几秒钟就又恢复了原状,随即说:看你之前那麽激动,我还以为……
    他打断了他:我结过婚,有过妻子与家庭,但出了交通意外,她们没了,蔚蓝这时候来到我身边,我想……我们有些错位。仅此而已。
    ben浅蓝色的眼眸直视著他,良久,他沉声说:这种错位是最伤人的。对你也许只是漫长人生中一点点的伤害,但是之於lenny将是重大的、难以修复的创伤。
    没有希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以为看到了希望而它实则什麽也不是。如果你根本不想考虑他,你不应该这样折磨他。如果他不是你的敌人,你不该这麽对待他。
    错位……
    陈清开了水,任花洒喷出的水与雾气笼罩自己。
    是的,他只能这麽解释。蔚蓝令他错位了。
    蔚蓝。喜欢男人的蔚蓝,喜欢他的蔚蓝。
    他又想到了他那只盛满秘密的箱子,在你那麽直观的窥见了他的内心世界後,你又怎麽能……他当然不想伤害他。伤害蔚蓝,他最好的朋友。
    可是,确实也不是他令事情这样发展的啊。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语气下蔚蓝所说的每一个「我爱你」都那麽……
    陈清一点都不懂,为什麽蔚蓝会这麽的深陷「爱」里,那是女人才会有的强烈感情吧。就像他过世的妻子,她总喜欢说这句「我爱你」。
    然而听到妻子与蔚蓝同样都会说的这句话,他的反应是不同的。
    每一次蔚蓝说,他都会心悸,真的是心悸。那颗心脏跳动的太快,快的令他呼吸都成问题。自己也很反常,不是麽?谁都不可能没有过去,妻子也有前男友啊,他又不是没见过他们在一起,他怎麽不会像今天这麽愤怒呢?
    想到ben,陈清就不自觉的皱眉。他跟蔚蓝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们根本不同,蔚蓝与他不是逢场作戏。他知道蔚蓝一定是对他动心过的。这麽想,陈清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想像著蔚蓝亲吻他、宠爱他,他就……他们会凝望彼此,然後给对方笑容。陈清甚至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发生变故,那麽,蔚蓝就会永远属於那个男孩了……
    浴室的门这个时候开了,蔚蓝走进来迅速的带上了门,「sorry,冷吧。」
    「你怎麽进来了?」陈清在淋浴间里,下意识的僵了一下。
    「花瓶里的玫瑰有些枯了,」蔚蓝说著,踩开垃圾桶,将废报纸连同一些花枝花叶一同倒了进去,「我简单修剪了一下,结果刺扎进了手指,过来用镊子挑出来。」非 凡
    「哦。」陈清回了一声,「蔚蓝……」
    「嗯?」蔚蓝拿出了镊子,挑出花刺,开水龙头简单冲洗著。
    「我觉得,你应该为以後认真考虑考虑……」
    「以後?什麽以後?什麽方面?」
    「你知道……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你怎麽又来了?」
    「我是说认真的。真的,蔚蓝,我不可能成为你所想要的,不如……你还是……选择ben吧,我想,他一定很……」
    「陈清,我是成年人,我会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
    「蔚蓝,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真的希望你好好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适合你,他跟你是同类,他崇拜你、他欣赏你……」
    「陈清你是在嫉妒麽?」
    嫉妒?陈清愣住了。我在嫉妒?
    「你一晚上都在说ben、ben、ben。」
    「我……」
    哗啦,蔚蓝拉开了淋浴间的门,陈清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蔚蓝逼到了角落,继而唇被他的唇覆盖了。蔚蓝吻的很深,几乎不让陈清能换气,浴室又很潮湿、水汽蒙蒙,他呼吸异常的困难。
    「蔚蓝……」陈清扳住了蔚蓝的肩。
    「你知道麽,嫉妒是最好的春药。」
    「蔚蓝!你别……」
    水不停的从莲蓬头处浇下来,蔚蓝的衣服都湿了,无论是牛仔裤还是衬衫、毛线衣贴在身上都很不舒服。然而他不在乎,就是执著的掠夺。
    陈清是越来越难以呼吸,虽然唇得到了解放,可蔚蓝每一个动作都让他更沦陷一分。他总是令他目眩神迷。
    「你兴奋的果然很快。」
    「你给我闭嘴!」陈清恼羞成怒了。这样一个憋屈的空间、这麽潮湿的空气、源源不断浇下来的热水,这一切的一切都没能阻止他本能的反应。这可真让他……怎麽越来越难以去抗拒蔚蓝了?这真让他恐慌。
    腿的内侧被某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对面的蔚蓝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贴在了额头上,水珠布满了他的皮肤,可他的眼睛仍旧是那般清澈与犀利,他分开了他的腿,他对他说:「让我一口气做到最後吧。」
    某一个刹那,陈清竟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能违抗他的意思,好在,他还能马上清醒过来,「你少给我胡来!」
    蔚蓝笑了,这笑并没有透出无奈,是一种你很难去言说的表情。
    接下来一切照旧,他们又用彼此熟悉的那般方式取悦了对方。
    陈清终於从浴室出来,马上开了一罐啤酒。深冬,居然给他一种热死了的感觉。他知道那不仅是因为浴室的热水,还掺杂著蔚蓝的热情。
    他把他留在了里面,自己算是洗完先出来了。
    茶几上的笔电进入了待机状态,陈清忘记了之前写的资料有没有保存,於是按了一下开关。
    存档好关闭表格,邮箱提示有新邮件。
    打开,是一封邀请函。
    居然来自校友录,在他高中毕业了十七年之後,他收到了原班级的同学的聚会邀请。比这更早的一次要追溯到十年前,信内注明勿带家属。
    陈清点了根菸,牙齿不自觉的去啃咬拇指。他的头一个反应是 蔚蓝是不是也收到邀请了?他是绝不想跟他一起参加的,更不想别人问起他的生活。那简直糟糕透顶。
    蔚蓝擦著头发出来就被陈清喊住了,他热辣辣的盯著他。
    「干嘛?还想来一次?」
    陈清瞪了他一眼,「我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
    「哦?」
    「你收到了麽?」
    「邮箱?我今天还没查看邮箱。」
    「你要去麽?」
    蔚蓝凝视著陈清,他从他眼里读出了「你最好别去」这句话。蔚蓝皱了皱眉,他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心思?
    「恐怕不行,最近时间安排紧张。」
    马上,陈清就换上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你得去吧,班长大人,可别让大家失望。」
    「我……还没想好。」
    「去吧,你不去太不圆满了。就是小心点,别让少妇们放电给电晕了。」
    「蔚蓝!」
    「玩笑而已。」
    蔚蓝知道陈清不是不想去,他是怕大家互通现状提起他的伤心事,更怕让大家知道,他现在跟他生活在一起。他就是这麽个多心的人。
    他也具备所有男人的通病:一等一的要面子。跟男人生活,让他绝没有面子可言。
    陈清到达会场有些晚,闹钟没能叫醒他。说起来怪不好意思,闹钟定的十点,比他平时上班至少要晚许多,可他仍旧没起来。因为人体闹钟不在,机械闹钟就像个摆设。
    陈清不知道蔚蓝是几点出门的,也不知道怎麽他周末加班去的比平时还要早。然而,这不在他多想的范畴内。
    太过於依赖了,陈清想,他是真太过於依赖蔚蓝了。可这事撕烂他的嘴巴他也不会承认。
    这次聚会是原学生会秘书张婷承办的,包了家小饭店的交谊厅。陈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出席,也不知道谁来谁不来。要说也是挺惭愧,毕业後,两次聚会都是张婷张罗的,他这个班长……比较起来还真算不称职。
    「陈清?」
    刚踏入门槛,就有人喊了他的名字。陈清循声望过去,是个腆著肚子的男人。好一番犹豫,他才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都没变样啊你!」
    是你变太多了吧?陈清汗颜。谁能相信这是从前的体育股长呢?胖的走了型。
    人已经到了不少,陈清马上融入了群体。
    老同学们这麽多年不见,话是说不完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这个年岁,男人们的话题多离不开工作和家庭。於家庭这个部分,他来之前想过许多措辞,却最终还是如实相告了。他撒谎不来,他也深知谎言其实根本无法弥补什麽。
    凑在一起的五六个人听闻陈清的变故,一瞬间,都停止了话语。
    还是其中一个比较机灵,他碰了碰陈清的酒杯说,「单身生活不好过吧?你看我,前年离了婚,妻子分了大部分财产不说,留下的还都是难捱的日子。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看电视新闻,脏衣服污水槽,这麽大了每周还得请老妈过来善後。」
    陈清很难跟他感同身受,因为实际上这样的生活他没过上几天,始终,蔚蓝把什麽都替他做了。
    另一个也急於扭转话题,然而,却殊不知,这才真是踩了地雷。
    「陈清,蔚蓝你还有联系麽?」
    「对啊,我刚才就瞅来瞅去,他怎麽没来?」
    「张婷联系了麽?张婷,张婷。」
    「蔚蓝刚回国。」陈清开了口。
    「呦,是嘛?那回来怎麽没来啊?他怎麽出国了?」
    「陈清你们还有联系?那臭小子结婚没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