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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年了?他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如此激动过了?
    『是。』上官晓生颔首,继续说下去,  『晁大人原本以为废后娘娘会记恨他是当初弹劾蔺天瑞的官员之一,岂料娘娘说,蔺家一门被抄与李掌柜被冤枉,是两码子事,就是因为知道他处事公正,才敢带着状纸找上他,相信他一定会还生者一个清白,她还说,如果那天来的是个昏庸的贪官,她早就想办法让李掌柜逃出杏家寨,也决计不让他冤死。』『是吗?与其让生者冤死,她不惜以身涉险也要帮忙逃跑,好一个敢爱敢恨的蔺荧心。』剑韬扬起一抹微笑,眸光却变得黯然。
    就算今天上官晓生不提起这些事情,他也应该清楚知道她的敢爱敢恨才对,与她夫妻多年,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她才对呀!
    『请皇上恕罪,微臣今天会引皇上前来杏家寨,只是因为废后娘娘或许罪无可恕,但毕竟是其情可悯,她毕竟曾经是皇上的嫡妻,这些年来,她在这个地方上从未曾让皇上丢过脸,微臣心想皇上或许会想要替她凭吊一番。』『朕没怪你。』『谢皇上开恩。』上官晓生拱手谢罪。
    『朕接下来几天都会待在杏家寨,要官员们不许张扬,倘若朕在此地的消息不慎泄漏出去,朕就唯他们几个是问。』『是,奴才知道了。』剑韬翻身上马,勒过缰绳掉头扬长而去,上官晓生与两名护卫也赶紧上马,随后追上主子……一梁一柱,仿佛都刻划着她曾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剑韬抚着谷豕尘的妆台,看着铜镜上映出了自己的身影,想到这面铜镜曾经日日夜夜都映着她美丽的脸容,心里一片浮热。
    要是他早些过来,或许就能够见到她了?
    听说,她就算穿着布衣粗服,都依然是如敷粉般晶莹美丽,就像是玉雕的人儿般没有一点瑕疵。
    他知道的,他比谁都清楚她的晶莹剔透,他们刚成亲时,她才不过十六岁,嫁给他之后,一日日逐渐出落得美丽动人,开始令他感到烦躁,因为他必须用更多的力气才能制止自己不要接近她。他走出屋子,在院子边见到了一条通往后山的小径。
    『皇上。』护卫见主子走入小径,随后跟了上去。『不要跟来,朕只是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剑韬深入小径里,不到盏荼的时间就见了底,才正想回头之际,就发现另一端只不过被一面树墙所隔,他撩开树梢,前面的路途顿时豁然开朗。
    然后,他在一畦畦的梯田之间见到了一幢三面合抱的小屋,他心想那应该是寻常农家的屋子,就在这时,一群孩子的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见了在小屋数尺之遥有一株至少百岁以上的杏树,一群孩子与一名女子在树下嬉闹着,一瞬间,他怔住了,因为那女子的模样与蔺荧心如出一辙,那眉、那眼、那纤细的身子骨,根本就是她!
    他没有多想,箭步冲上前去,这时,女子看见了他,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他在她的身后低吼,但只是让她越跑越快。
    蔺荧心没料到自己会再见到他,没命似地逃跑,直到跑上了一面悬崖边才停下脚步,回头见他只在数步之远,一个咬牙,直想往下一跳。
    然而,就在最危急的那一刻,剑韬伸出长臂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沉的嗓音嘶哑着,『该死的妮子,你宁可跳下悬崖,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也不愿意见朕吗?,』『放开我。』她颤抖着,眼眶盈着泪。
    『不!』他断然拒绝了她,有力的长臂紧紧拥住了她,闭上双眸,埋进她的发间,  『不放,再也不放开了。』出乎意料地,原本应该往南方而去的御驾宣布提早回宫,剑韬不敢冒险,决心要将蔺荧心早日带回皇宫,至于宁波堤的巡视工作,他就交给了随行的上官晓生,交代他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自始至终,剑韬都不曾开口问她为何要诈死的原因,而她也一直沉默着,就如同当年被贬出宫一样,差别只是当年她是被送出宫门,如今她则是被他强行带回宫里。
    御驾回京,在进入皇宫大门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呢?明明就是你所下的旨意,要我永世不得再回京城半步,难道,你现在才想反悔吗?』剑韬抿唇不语,选择不回答她的问题。
    蔺荧心知道自己是问不出答案了,她撩起绣帘,看见车驾已经进入了宫门,皇宫中的一宫一殿,一砖一瓦,一方面她觉得很陌生,但却又觉得熟悉得仿佛昨日才见过。
    同坐在一辆车辇里,两人却各怀着心思。
    朝中大臣在前头迎接,他们都听说了皇上从江南带了女子回来,原本以为他看上了当地的美人,当他们看见剑韬从车辇之中迎出了废后蔺荧心时,一双双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大,好半晌惊讶得无法言语……一模一样的中宫景色,就跟常在她梦中出现的回忆一样没有改变,但是,蔺荧心心里清楚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你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这里?这皇宫里是没地方可以待了吗?我就算住马房住茅厕,也好过待在这中宫!』她冷着娇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别跟自己过不去,朕要你待在这里,你就待下吧!』剑韬也同时在看着她,才两年多不见,她又出落得更加动人了。
    这才是所谓的--丽质天成吧!就算是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之中,也丝毫不减损她的贵气娇美。
    两人相视久久,沉默就像一面高墙般挡在他们之间。
    『朕不打扰你歇息了,待会儿朕会令常总管把以前中宫的仆从调回来伺候你,你的侍女雅儿不在,有熟人陪你,你也会觉得安心一点吧!』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我不懂。』她轻幽幽的语气喊住了他的脚步。
    剑韬定住身形,没再继续往前走,半晌,他转身回眸看着她,看见她脸上扬着一抹嘲弄的笑,似乎对他觉得好笑又无奈。
    『为什么你总是给我不要的东西呢?两年前,我不想离开皇宫,你却硬是把我送走,现在,我不想待在这里,你却硬是要我留下来,我的好皇上,你还真知道怎么折腾我啊!』『朕也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只知道不想让你离开,就算你心里觉得委屈,还是请你留下来,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下去,待在宫里,绝对不会教你吃半点苦头。』说完,他回身又要提起脚步往外走。  『收到我的骨灰坛子了吗?』『是,朕收到了。』他定住了脚步,长身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蔺荧心定定地瞅着他的背影,  『你觉得伤心吗?知道我死的那一刻,你会觉得难过吗?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你觉得难过吗?』『就算朕说了实话,你也不会相信。』『那就骗我说你会伤心,让我觉得好过一些吧!』『朕说了,就算是实话,你也不会相信。』『皇上。』『你还有话想说吗?』『如果,您对荧儿还有一丝怜悯,就请放了我,让我早早回家去吧~』她的语气柔柔软软,幽幽怨怨的,对他,她就只有这个最后的请求了。
    但剑韬却是铁了心,选择了对她的请求听而不间。
    『经过长途跋涉,你也该累了,好好歇着吧!』说完,他大步离去,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在他坚定的脚步之下,踩着的是落荒而逃的心虚。
    第八章
    好些日子,他忍住了没去见她。同时,他也忍住了没开口提及她,生怕被人窥见了他内心的思绪,知道了他想要见她的渴望。
    但终究他还是无法按捺住心底的渴望,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她。
    『中宫那里……没出事吧?』此话一出,剑韬忍不住苦笑,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抑或者是希望她大闹一场,如此一来希望她闹事,他才能有借口去看她。
    常总管微笑,心里早就猜到主子迟早会开口,『回皇上,废后娘娘这些日子安分得很,不过,后宫各殿妃嫔倒是争着想见皇上,奴才以为皇上此刻没这心思,擅自作主将娘娘们给挡见了。』『她们要见朕,是想向朕抱怨吗?』剑韬一边说着,一边往小湖畔走去,他已经有许久不曾来到这里,因为这个地方总会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让他后悔,如果当初相信了她的争辩,如果他当初肯多花心思看她一眼,或许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或许,他们就可以拥有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了。
    『关于这件事,奴才不清楚。』常总管低下头,很清楚身为一个奴才该守的分寸。
    剑韬轻笑了声,他最赏识常总管的就是这一点,关于主子的事情,他向来只听不说,绝对不会搬弄口舌,惹是生非。
    『一会儿派个人过去中宫问问,无论她有任何需要,一律照给。』在他心里就只怕给少了,让她更不乐意待在宫里。
    『是。』常总管领首,  『还有件事儿,皇上那天皇上前脚才一走,她就教人把东西全送到一旁的小房间,打算就在那里住下来。』『算了,由她去吧!至少,她没吵着要搬走,那就是娘娘没住中宫正殿,旁的偏殿去,挑了一间女官住,无论是哪个地方,至少她都还在这皇宫里。』她在这皇宫之中,与他顶着同一片天,这种感觉教他觉得莫名的安心。
    回来了!他失落已久的踏实感,随着她一起回到他的身边。曾经,他为了达到目的,下手得太狠,最后才发现自己连心也一并狠狠地划伤,那血迹模糊的伤痕,直至今日都尚未痊愈。
    只是他自以为没事,自以为就算仍旧有些疼痛,伤口也已经好了,只是没料到,那伤不但没好,甚至于更加恶化。
    当他再次见到她那张清丽的容颜时,也同时不慎地将心里的痂痕揭了开来,这才发现那层疤痕之下,伤口早就已经溃疡腐烂,令人触目惊心。
    『吩咐下去,派人好好照应着,不许各殿妃嫔前去寻衅。』『是。』『无论她想做什么,都由得她去做,在一旁保护着,不许干涉。』『是,奴才知道。』常总管顿了一顿,才迟疑地开口,  『只是如果娘娘要出宫的话,是否也……』『也由她去,只需照看着就成,但千万切记不许把人给看不见了,否则朕唯你是问。』『是,奴才遵命。』这时,剑韬扬了扬手,挥退所有随从手下,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秋日的金色艳阳映照着水面,波光邻邻,仿佛点点碎金。
    这每一点灿斓的碎片,都像是被他残忍砸毁的过去,让他无论多努力想要挽留,最终,他紧紧捉住的手心里,却仍旧什么也没有。
    『娘娘,这个地方行吗?』『不行!不行!』没经意在御花园中听见了蔺荧心娇嫩的嗓音,理政倦累之余,出来散心的。
    剑韬蓦然定住了脚步,循着声音前去,看见蔺荧心高高地挽起衣袖,站在结实累累的柿子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长竿,指挥着宫女们移动位置。
    『往左!不不不,挪回来一点,对了,再往有半步,这就对了!』蔺荧心绽开笑颜,比出拇指称许大伙儿做得好。
    好半晌,他不能动弹,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宛如盛开的花儿,在他胸口有个角落,蓦然疼痛了起来。怎么会呢?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美如诗歌的咏叹一般让他的胸口为之震撼,让他的情感为之满溢,几乎快要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几日,虽然没见到她,却每一天都从常总管的嘴里听取下人们的禀报,说着她每一天所做的事情。
    但无论述说得多生动迷人,终究不如亲眼见到她这般心魂悸动。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像个野孩子般把懦裙在腿边扎了个结,确定不会滑脱之后,开始身手利落地拿起长竿打落树上的红柿子。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能见到她,看她用长竿狠狠地打了柿树枝头几下,然后飞快地跑开,一会儿叫着宫女们要小心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