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没了地响,苏医生不胜其扰,接起来 “喂”了两声,对面说:“秦礼言,你怎么没去土木工程系上课?不服从学校管理,你学分不想要了?”
    苏医生笑了起来,说:“是梁主任吗?我是苏徽,秦礼言正在我这里吊点滴,一会儿我给他开张条,按学校规定能让他歇三个月的。”
    对面笑了两声,“苏徽啊!近来可好,哪天一起喝茶。”没等苏徽回答,电话就断了。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苏徽正在看检查报告,一时生气,接起来,对面说:“秦礼言!你两天没来上班了。”
    苏医生说:“我不是!我是他的医生,让他做什么,你说,我转告。”
    “……他没来上班也没请假,真病了?”
    “也没什么病,就是昏迷不醒,完全能上班,要是死在半路上,记得叫我去验尸,可以证明你们草菅人命。”
    对方一听语气不对,急忙挂了电话。
    苏医生把电话往秦礼言肚子上一丢,“再来电话,我就连你带手机一起从窗口扔出去。”
    话音还没落,电话又响了,苏徽大怒,作势要拎秦礼言,瞧瞧他那苍白的脸色,苏医生那点儿仅存的职业道德救了秦礼言的命。
    “喂!我不是秦礼言,有事快说,我忙着呢。”
    “那么能让他接电话吗?”
    “不能!他昏迷不醒,正在输液。”
    对面问:“在哪家医院?”
    苏医生冷笑,“某某大学附属医院,七楼,肿瘤科,苏医师医疗室。”
    一声惊呼:“肿瘤?”
    苏医生好整以暇地笑说:“本人专门负责划开皮肉,取出血淋淋的肿瘤来。”
    电话毫不犹豫地断了。
    二十分钟后,医疗室的门被推开,方铮驰僵立在门口。
    苏徽皱着眉头说:“你有预约吗?在外面等着。”
    方铮驰一眼看见躺在检视台上的秦礼言,走过去仔细审视一番,转头问医生:“他得了什么病?癌症?”
    恶劣的苏医生笑眯眯地说:“我的在案病人全是恶性肿瘤患者。”
    方铮驰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难道他没跟我说实话,拼命赚钱是为了凑医疗费?”
    “你说对了,这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蠢货,医生最不喜欢这种人,可我喜欢!”
    方铮驰颤抖着声音问:“到底得了哪种癌,还能治吗?”
    苏医生在文件上签好字,说:“那得看他的造化,也许等这一瓶滴完了,再换一瓶,就能出院了。”
    方铮驰愣了一下,慢慢笑了起来,翘起二郎腿,问:“他的感冒还没好?让你这肿瘤科大夫治疗头疼脑热真是太屈尊降贵了。”
    苏徽上上下下把方铮驰打量一番,“你很悠哉!”
    方铮驰打量苏徽,说:“我不精通医学知识,但至少知道恶性肿瘤挂几瓶水是绝对好不了的。你觉得故意误导别人,让他着急很有趣?”
    苏医生微微一笑,走回办公桌,“敬业不如爱业,爱业不如乐业,我是个乐业的好医生,这职业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正在这时,一瓶快滴完了,方铮驰惊奇地看着苏医生扯下针头,又找了一根,在秦礼言脑门上拍了两下,扎了下去。苏徽一摊手,“不爱惜身体的人就该受到惩罚。”
    方铮驰微笑着讽刺:“对!是该惩罚,特别是利用职务之便罚起来心安理得而且颇具成就感。”
    苏徽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秦礼言眼皮跳了两下,不动声色地继续装晕,心里痛骂这两个无耻之徒。
    苏徽突然问方铮驰:“他正在绝食,你猜是不是失恋闹的?”
    方铮驰答:“就我所知,应该是。”
    苏医生惋惜地摇摇头,“看着失恋闹自杀的患者,总是牵动我敏感的职业神经,有种针剂可以治疗失恋,就是贵了点,你认为我该给他用吗?”
    方铮驰说:“生命之宝贵无以复加,我认为应该,不过还是该尊重一下他的个人意愿,问他一声吧。”
    “他现在昏迷,问了也是白问。”
    苏徽开门叫护士,秦礼言用尽全身力气“腾”一声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僵直不动,冷冷瞪着苏徽。
    苏徽一把扯下他头上的针,疼得秦礼言龇牙咧嘴,“舍得起来了?你节约粮食的方法卓有成效,值得推广。”
    秦礼言没理他,转眼傻愣愣地看着方铮驰的笑脸,迟疑地开口:“方总,关于钢琴……”
    方铮驰打断他,“这个待会儿再说,我带你去吃饭。”
    拉起秦礼言付了钱,出医院,坐在一家粥店里。
    秦礼言带着那种绝望的平静表情机械地咽了碗粥。
    方铮驰问:“好点儿了吗?”
    “我们还是谈谈钢琴的事吧。”
    方铮驰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好,这事总要解决。”
    “钢琴到底多少钱?”
    “……四十万。”方铮驰想想自己几天前听到钢琴有九十二万是多么的兴高采烈,今天就连这四十万说得都有些于心不忍。
    秦礼言激激灵打了个冷战。“能……能分期付款吗?”
    方铮驰给他添了碗粥,说:“其实……其实……钢琴已经修好了,音色不错。”
    秦礼言猛一抬头,嘴唇咧开无声地笑。
    唉!你就不能表现得含蓄一点吗?笑得太早了吧,这不摆明了触动方铮驰那无处不在的恶劣因子吗?
    果然!方铮驰往椅子上一靠,“修理费六万,钢琴折旧费就算四万吧,如你所愿,分期付款。”
    秦礼言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心中悔恨交加,额头直冒冷汗。
    方铮驰慢悠悠地吃了两根小菜,接着说:“房产市场价格虚高不下,泡沫经济正在形成……”
    秦礼言晕晕乎乎地听,眼睛直了,心说:你扯得还有边儿吗?
    方铮驰喝了口茶,说:“所以央行多次加息,我们也该顺应时代潮流,你觉得我们按照最新利息来计算怎么样?”
    秦礼言身体直抖,哆嗦着嘴唇说:“您饶了我吧!”
    方铮驰一摊手,“可以!”
    秦礼言心里一喜,脸上没敢露出来,闷声闷气地说:“有什么条件您说。”
    “利息可以不算,但你暑假得全天候到饭店上班,每周休两天。”
    秦礼言脑袋像断掉似的点了一下,又猛地抬起来,“薪水怎么算?”
    方铮驰笑着凑近小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十万没还,你说薪水怎么算?”
    就是说我做的是白工!秦礼言敢怒不敢言,耷拉着脑袋默认了。
    方铮驰伸手抬起他的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笑眯眯地说:“我不会让你义务劳动的。”
    秦礼言太惊喜了,傻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唉!我们可怜的小言言啊,被笑眯眯的方先生捉弄得一惊一乍的。
    方铮驰收回手,吃了口粥,转话题,问:“你还有几年毕业?打算找什么工作?”
    话题转得太快,秦礼言愣了好一会儿。
    方铮驰笑着说:“我要是你,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吃的亏还少吗?确实该立刻回答!“还有两年半毕业,能留校当老师最好,不能就到杂志社工作。”
    方铮驰沉吟了一会儿,问:“你吃饱了吗?”
    这话题换得也快,秦礼言迟疑着点点头。
    方铮驰拉着他站起来,往外走,“我送你回去,明天早点到饭店报到。”
    开车把秦礼言送回学校,一路上秦礼言都惴惴不安,十万啊!得还到哪一天?
    方铮驰回饭店去了。
    傍晚,李群和高伟成走进小言的宿舍,高伟成劈头打了他一巴掌,“你从医院出来干吗不说一声,害得我和李群被苏师兄好一顿糊弄。”
    “你那倒霉师兄真不是东西!以后我要是再生病,死了都别把我送他那去。”
    李群帮腔:“该贴张大字报,揭露他的本来面目,提醒大家擦亮眼睛。”
    高伟成笑,“没那必要,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本性,他也不想隐瞒。”
    “行了行了,”李群苦着脸,“别提他了,我倒胃口,你们谁跟我一起出去改善改善伙食。”
    “我去。”
    “我就不去了。”
    另两人不由分说架起秦礼言就出门,在楼道里四处招呼:“谁出去吃饭?”一呼百应,拉拉杂杂十几个人,围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桌子边吃火锅,不停地呼喝老板:“上啤酒上啤酒!”
    闹腾到九点半,一个个面红耳赤大唱变调歌曲。
    秦礼言身体不太舒服,没吃什么,回宿舍翻出盒饼干,也不知道是哪一天的,嚼了两块,眼前闪的全是“十万十万……”。爬上床怎么都睡不着。
    15
    第二天,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秦礼言打开门,惊喜地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楚副教授。
    秦礼言连忙把他让进来,说:“你们总算回来了,张程呢?我去见他。”说完就想出门上隔壁。
    楚副教授一把抓住他胳膊,笑着说:“他在我家睡觉,我来给你送礼物。”从包里掏出个大盒子,放在桌上。
    秦礼言伸头瞧了瞧,山东名产——阿胶。
    秦礼言满头黑线,小心翼翼地问:“楚老师,您真把张程……”
    楚副教授弯起嘴角,“你的祝福实现了,功不可莫!这阿胶聊表感谢之情。”
    秦礼言讪笑,“您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滋阴,张程正需要。”
    楚副教授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我买了一旅行箱。”
    啊?黑眼镜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楚副教授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张程身体不太舒服,电脑公司还得你去顶两天。”
    秦礼言促狭地问:“张程还有身体舒服的一天吗?您给我句准话。”
    楚副教授皱着眉头认真思考,半天才开口:“这句准话不好给啊!”
    秦礼言哈哈大笑,突然想起,黑眼镜一天没好,自己就得顶一天,赶紧说:“楚老师,张程的工作不一定能保得住,您也知道,我对电脑一窍不通,张程回去之后就成搬运工了……”
    “他们让张程这样的高学历专业人士当搬运工?”
    全是我害的!秦礼言乐呵呵地想,但却使劲点点头。
    楚副教授突然笑了起来,小言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伎俩,还有点担心,结果就听他说:“你到我家照顾一下张程,我去会会他们。地址呢?”
    秦礼写下地址,兴冲冲上楚副教授家,顺手把那盒阿胶带上,扔进垃圾箱里。
    在门外敲了半天,毫无动静,又没钥匙,秦礼言正打算打道回府,门“吱呀”一声开了,黑眼镜伸出半个头来,刚想开口骂人,一看是秦礼言,“呼啦”扑到小言身上,搂着他脖子,叫:“小言啊!能活着见到你真不容易啊!”
    秦礼言被他勒得快窒息了,一把将他推开,“我快断气了……”黑眼镜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啊!~~~~~”这声嚎叫石破天惊,秦礼言胆子差点被他吓破。不停地暗忱:我没用力啊我没用力啊……
    急忙把他搀起来,扶到卧室躺在床上,问:“你怎么了?哪里疼?”
    黑眼镜冷汗直淌,没好气地叫:“还能是哪里疼?屁股!你摔一跤试试!”
    秦礼言见他神色不善,迟疑着开口:“楚副教授……”
    “别跟我提他!别跟我提他!别跟我提他!”张程突然一把揪住秦礼言的领子,问:“工作怎么样了?你别告诉我丢了!”
    小言讪笑,“还没。”黑眼镜松了口气,小言接着说:“不过给你调了下工种,当搬运工。”
    小言以为他会把自己暴打一顿,可出乎意料,他说:“那不要紧,我一回去就能调回来。”
    你也得回得去啊!这话没敢说。
    “你吃饭了吗?”
    “我刚醒,你吃了吗?”
    “也没吃。”秦礼言站起来进厨房,粥已经煮好了,端了两碗进卧室,把张程扶起来,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