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律师,你明天开始和我去健身吧。”庞德对太阳说。
    太阳不置可否:“我身体很好,另外没有时间。”
    庞德摇摇头:“可你活得没有精神,有的人即使是静止的时候,身体的细胞仍在运动,而你在动的时候,灵魂却是静止的――这是很可怕的颓废。”
    花雕赞叹的看着庞德,这个年轻的带点不着调气质的男人,竟然一眼看透了太阳一直掩饰的内容。
    “没有比结实的肌肉和健康的皮肤更鲜活的衣服了。”庞德一直称太阳为律师,他深深了解,这个看似冷清的女人,心里有着巨大的火焰,只是不知道在为哪个男人燃烧,他好奇,同时,他也恐惧。
    太阳仍旧不说话,花雕的手机响起来,陆正和同事吃完饭,准备接花雕回去,太阳却不打算走,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那个家空洞的象要吞噬什么,她有点喜欢这里的氛围,喜欢庞德带来的不加伪装原始的氛围,不用交待什么心事,就是这样坐在那里,舒服而安全。
    太阳知道自己面对不了孔陪的疏离,生活不再象从前那样顽强了。
    花雕和陆正走了,太阳看着他们背影觉得很协调,转头对一边深思的庞德说:“郎才女貌,很登对吧。”
    “你是为那个叫陆正的男人难过么?”庞德忍不住问。
    太阳诧异,随即不由笑起来,摇摇头,真是个可笑的误会。
    她指着庞德面前那杯明黄色的天蝎宫:“来一杯一样的。”
    有朋友叫庞德,太阳摆摆手,示意庞德离开。
    天蝎宫喝起来的口感很好,酒力也不强,太阳就用一种悠闲的神情有一口没一口的啜饮,一杯又一杯,想着庞德这小子会付帐吧,想着明天该用什么方式对付生活,生活――是用来对付的吧?
    直到有人拿走了手中这个细长的杯子:“天蝎宫是非常危险的酒,等你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相当醉了。”
    是庞德回来了,太阳把脸贴在凉凉的石桌上:“喜欢喝鸡尾酒,因为它漂亮。”
    “是,漂亮。”庞德边扶起太阳,边敷衍:“你这个女人也漂亮。”
    “知道么,生物界,只有人是雌性比雄性漂亮。”太阳靠在庞德身上,感觉晕眩:“其他的,都是雄性比雌性漂亮,比如雄狮子有威风的鬃毛,雄孔雀有斑斓的羽毛,还有大公鸡,就比乌突突的母鸡漂亮。”
    庞德忍俊不已,看着六个空杯子想这个女人醉到如此地步竟然能如此谈吐清晰。
    庞德想把太阳送回家:“太阳,你家在哪里?”
    “云彩上。”太阳微微闭着眼睛:“很高,但是风一来,就散了。”
    庞德看着太阳慢慢流下的泪,有点不知所措,重新坐下,叫人送来热水和热毛巾,细致的给太阳擦了擦脸,看太阳稍微恢复点神智,把水塞到太阳手中:“律师,自己慢慢喝。”
    “我不喜欢做律师。”太阳抱着杯子:“可孔陪说做法律是把匕首,可以救人还可以防身。”
    “孔陪?”庞德不由就叫了太阳的名字:“太阳,谁是孔陪?”
    太阳纠正:“我不是太阳,孔陪才是太阳。而我只是跟着太阳旋转的向日葵,现在天黑了,太阳落山了,我就找不到路了。”
    太阳终于疲倦的哭出来:“找不到孔陪了,是我的错,跟了他十几年,现在把他跟丢了。”
    眼泪一串一串掉在玻璃杯子里,旁边有人把杯子拿走,顺手把太阳牵起抱在怀里,打算离开。庞德戒备的注视着面前这个衣冠整洁神情憔悴的男人,周身尽是儒雅、克制、隐忍:“你是谁?”
    “我是太阳的家人,我叫孔陪。”孔陪恢复淡淡的神色,眉目间一刹那的痛楚快的无法查询:“谢谢你照顾太阳。”
    庞德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太阳心中最重要的人,这个男人在临桌已经坐了一会,太阳所有的话,他一定听的清清楚楚。于是点点头:“这个酒后劲很足,好好照顾她。”
    孔陪点点头,怀中的太阳闻到熟悉的气息,软软的把头依赖的窝到孔陪肩膀上。
    “还有,别再让她这样伤心了。”庞德在身后嘱咐。孔陪叹口气,略一用力,就把太阳抱起,往外走去。
    孔陪把太阳安置在后座里,枕着他的医生制服。他是在医院时接到花雕的电话,说太阳在本尔酒吧,让他快点过去。当时急切的连制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赶来了。回头看着,太阳已经老老实实的睡着了,小小的脸孔干净秀气,呼吸均匀,只是眉头皱着。他伸出手指,有些颤抖的轻轻的触摸她的额头,这个小丫头已经很久不见,明显的瘦了,刚才抱起来轻轻软软的。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她会是什么样子,心下一疼,忍住涌上来的泪水,回转头发动车子。
    太阳是在电话铃声里醒的,她感觉头疼的象被谁袭击了一样,闭着眼睛顺着声音摸电话。却摸到了一只手,她倏的睁开眼睛,看见孔陪坐在地上正望着她,也是刚睡醒的样子。
    孔陪笑起来,温暖从眼睛荡漾开来:“你昨晚拽着人不松开,我本来想陪你一会,结果就睡着了。”
    孔陪就这样睡了一夜?
    太阳有点心疼,有点惭愧,有点羞涩,有点喜悦,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接电话,吃点东西都该上班了。”孔陪笑着,看清楚了太阳所有的情绪。太阳慌忙松开手,孔陪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太阳拿起电话,心里惴惴的想,喝多了怎么就跑到孔陪这里来了?
    “怎么样?我告诉孔陪接你,你们见面了么?”花雕掩不住兴奋和期待,太阳大惊,自己是被孔陪接回来的?记忆呢?这一路都说了什么?
    早饭是牛奶面包,餐桌上,孔陪思忖了一下,慢慢开口:“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太阳点点头,又点点头。
    孔陪欲言又止,终于是没说什么。
    太阳从一堆乱纸中间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庞德。正歪歪的站在那里,手里拿一束蓝色的矢车菊。太阳注视着这束花,不大不小的头状花序生长在纤细茎秤的顶端,宛若一个个娟秀的少女。
    庞德笑:“这种花喜光、耐寒、喜排水良好的疏松土壤,我觉得从性格脾气到长相,都很象你。”
    太阳接下,看见门外一闪而过的许微微,便问:“认识许律师啊?”
    庞德不以为意:“哦,二毛的邻居。”
    太阳心领神会,怕不是如此简单。
    庞德嗤之以鼻:“别瞎想,我对这种女人没兴趣。”
    那就是她对你有兴趣了,太阳不由暗叹,感情,不知道到底谁欠谁的债。
    庞德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金壁辉煌的卡片:“给你的健身年卡。”
    太阳不置可否,庞德看穿她的心思:“不要侥幸,我会看着你的——天天陪你去。”
    “你的酒吧呢?”太阳觉得不可思议。
    “有人看着。”庞德正经一点:“健身是对自己负责的事情,你尝试一下,从今天开始。”
    太阳考虑了一下:“好,晚上我给你打电话。”
    庞德随意的点点头,随意的就走了,太阳喜欢这种来去自如的朋友,笑笑低头接着工作。
    门开着,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仍以为是庞德,抬头却看见楚界。
    “小美说一天没看见你,出庭去了?”太阳复又低头,这是个交通肇事的损害赔偿案。
    “花很漂亮,什么花?”楚界是典型的花痴——对花的辨认痴呆。情人节买了一大把月季当玫瑰送给了沈舒。
    “矢车菊。”太阳不由抬头,隐隐觉得诡异,楚界也忙,不会闲闲的跑来询问花的知识。
    “有事么?”太阳停下,专心的问。
    “孔陪在路上。”楚界看着太阳有些迷惑的眨着眼睛,就下决心补充:“是在空中,去美国的空中。”看看太阳的反应,接着补充:“医院派的,去圣地牙哥州立大学医学院进修,跟他们的新生一起入学,9月18日开学,学期一年。”
    太阳依旧维持一个姿势不动,楚界有些担心:“难受就哭吧,我和林和谦都觉得应该先告诉你一声,是孔陪不让。”
    半响,太阳看看窗子外边的阳光,哑着声音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个时候,加州应该是几点呢?”
    楚界心酸的算了算:“比我们慢十六个小时,应该是半夜吧。”
    太阳恍惚半天才叹口气:“我进一步,他就退一步,现在竟然退后十几个小时,不肯和我共用一个太阳了。
    楚界上前,轻轻拥住微微颤抖着的太阳:“别怪他,他心里比你还要难过。”
    太阳就这样没有什么声音,也不挣扎,甚至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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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下班楚界执意要找太阳喝酒,太阳淡淡的笑着,神色如初:“我和庞德约好,去健身。”
    楚界看着她,她也反看着楚界:“不要担心,他总会回来,日子总要过不是?”
    楚界于是也笑起来:“看来孔陪还是很了解你,说你要比一般人都要坚强。”
    楼下庞德靠在他那辆韩国产的越野车上,眯着眼睛等着。楚界看了回头向太阳竖了竖手指,口语说:“有眼光。”
    不知道说庞德还是说自己,太阳打开车门就上去了,庞德顺手扔过来一个袋子:纯棉质薄料带些弹力的橘黄色健身衣,一双同色运动鞋,竟然还有洗漱用品和一大罐运动饮料。
    庞德忽然问:“穿多大的鞋?”
    太阳看着鞋后的标码:“买对了。”
    庞德颇自得:“和我目测的一样。应该吃完饭以后半个小时健身才对,先吃饭吧。”
    太阳摇摇头:“没什么胃口,直接去吧。”
    健身房很大,是两层的楼,一楼有浴室、更衣间、茶室甚至还有餐厅和运动用品商店。二楼上去则是被楼梯隔开左右两大间屋子,左边灯光很明亮,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靠墙的是一溜排开的跑步机,右边悬挂着两个沙袋,乒乓球案子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器械。最里边的是一片大空地,太阳知道那是跳健身操的地方。
    “过来看看这个地方。”庞德转向右边的屋子,那里灯光比较柔和,太阳推门进去,看见周围是人造的流水,有些绿色枝蔓的植物在水上绕起,环在一片空场外。庞德在一边说:“这是做瑜珈的地方。你的卡是通卡,哪个屋子都可以去。”
    太阳换过衣服走向跑步机,左右找开关。一袭浅灰色运动装备的庞德很男人的帅气,俯身帮太阳找到一个总开关,然后设置了一下速度、时间。太阳在跑步机上开始跑步,庞德走开。
    太阳不知疲倦的跑着,感觉心底有个空洞的漩涡,不停的旋转。觉得自己只有不停的跑下去,才能缓解那钝然的痛楚和抽搐。她伸手按住加速的按钮,任凭汗水从脸颊上滚滚滑落。
    “孔太阳你疯了?!”庞德按住停止键,太阳收势不住,跌落下来。庞德把太阳收到怀里,太阳簌簌抖着,一头一脸的汗水。
    “你怎么了?”庞德被怀里太阳的惊恐、绝望、疲倦所震慑。
    “带我离开。”太阳虚弱的说,周围尽是注视的眼光。庞德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把太阳的脸擦干净,扶起她,也没去换衣服,直接就上车。
    初秋夜晚的天空势格外澄净的,些许的凉风,轻轻的拂着脸颊,并不惹人生厌。这是个地势很高的地方,俯身能看见万家灯火,一个灯光后面就有一个故事吧,或悲伤或喜悦。太阳在那里维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庞德靠在车子上不紧不慢抽着烟。
    太阳拍拍手站起:“我请你去吃饭吧。”
    庞德没作声,探究的看着她。
    太阳坚持不说,庞德把烟熄灭:“你不说出来,没人能帮的上你。”
    夜晚的风渐渐的吹起来,这个地方鲜有路灯,黑暗肆意填充了所有的空间。 太阳收紧手臂,感觉到一些凉意。庞德打开车门,一并打开车灯,灯光晃过一条直线,看上去使整片的黑夜里揭开一点缝隙。
    “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庞德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懒懒散散的。
    太阳出声否认:“我没有绝望。”
    庞德想了想,说:“因为那个叫孔陪的人么?”
    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