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站在门口,手上搭着黑色西装外套,眼镜反出闪亮的光彩,“怎么样?”
她懒懒的瞟了他一眼,手挽上他的臂弯,眯着眼睛,背后似乎要被火辣辣的视线刺穿,脸上却笑得非常开怀,“啊,在对方最得意的地方踩了几脚呢。”
几天之后,她收到了剧本。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相中了坏心女配的角色。
女配角从小被姐姐嫉妒,以至于厌恶一切关于姐姐的东西。
以角色分析来说,她是阴郁的、压抑的、心理微带着扭曲,急切想要证明自己,越是证明却越是厌恶到想毁灭自己,她敏锐的感受到每个人的堕落,冷眼看着,却不采取任何措施,只是冷静龟缩在角落,尖锐着刺伤每一个虚伪靠近的人,以至于享受孤独。
这是我的故事。她这样想着,“我能演,我可以演!”她的内心急切的有了这个念头。这是个出彩的角色,浓墨重彩,只要让她演,必定可以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在她依约去找导演谈论剧本的时候,她才发现导演并不仅仅约了她,居然还有宽子。
“什么意思?”她挑了眉,冷淡的问道。
导演的手指灵活的交握,之后分开,如同弹钢琴一样把玩着手指,“三崎郁子,我想让你演女主角。”
“你说什么?”她震惊的盯着导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主角,那个从头到尾圣母,对她来说比路人甲还要路人甲的角色,简直就像是一张浅薄的纸,根本没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岛宽子饰演女配角,你们两个的演技都很出色,我特意让编剧增加了二位的对手戏,我很期待你们的表演,希望我们大家合作愉快!”他笑眯眯的伸手示意,她暗暗哼了一声,终究舍不得这一次机会,勉强和宽子握了握手,飞快的离开。
“郁子,恭喜你,获得这部戏的主角。”藤岗语气淡淡,“下部戏要加油啊。”
“这种角色,我根本演不了。”她挫败的瘫倒在座位上,“那种世界充满爱,乐观向上,认为世界上都是好人的角色,完全就连想象,都觉得空泛。”
这是最好演的角色,也是最难演活的角色。
只要对自己扮演的角色有半分怀疑,整个演技,都成了浮夸的表相。
与此同时,宽子看完剧本,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演,我可以演她的角色。”为什么,导演反而让她演阴郁的女配角?连想象也不能啊,她颓然的倒在沙发上,“无法理解……”
两个人捉摸着演技,却始终不得要领,直到定妆,郁子看着镜子里面长发披肩的少女,再看看手中的剧本,清了清嗓子。
“明天,你有空吗?”她微垂头,脸庞泛了淡红,娇娇怯怯。
皱眉,不对,这不是主角的性格。
“明天……你有空吗”微顿了顿,她语气轻快的问道,眼神期盼。
不对,不对。
“明天,你,有空吗?”不安的抬了眼,旋即又缩回了眼神,内向而慌张。
完全不对!
挫败的揉乱了头发,她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女主角童年时生活富裕美满,亲生父母被大伯设计出了意外,大伯谋夺了所有属于她的家产并收养她,她长期受到堂姐妹的压迫,在这种情况下,却还能一直保持天真乐观的心态,真是,太神奇了。
抱持着这样的心理,在第一场戏开拍的时候,她ng了。
在饰演堂姐的配角欺负她的时候,她表达出了恨意,完全与角色不符。
无法入戏,在三次ng之后,她主动向导演提出休息,之后默默的缩在角落。
很明显,宽子也显得适应不良。只是就拙劣表相的演技来说,演一个坏人,比演一个好人,要容易的多。
skip beat(三)
“导演,我们宽子明明不适合这种角色吧。”宽子的经纪人喃喃,“那个演主角的三崎也是,完全没有进入角色。”
“先停一停吧,”导演施施然的说道,“先拍其余的部分。”
宽子吁了一口气,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戏份,一下子出了神。
导演扬唇,“这两个人,对我来说,都是很棒的演员。”看着经纪人眼睛一亮,他接着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们想‘成为’什么角色,但是合格的演员,却是不能拒绝任何角色的。我想要看到两个新鲜的角色,我也相信她们有演员的天赋,会给观众带来惊喜。”
说罢,他站起身,对坐在角落的两人吼道,“限你们两个用三天时间去揣摩角色,如果三天后还是这副样子,我再打算换角。”
回到家,她对着镜子思考。
假如她是女主角本人,从小生活优渥,家庭幸福的人,总会潜意识认为这世界也该是美好的。
父母意外发生之后,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大伯收养,她该是感恩的吧。
之后堂姐妹有意无意的欺负,对曾经被呵宠的人来说,并不是应该忍耐的,她所承受的痛苦,按之前的性格来说,一定会想要……撒娇?
只是剩下了她一个人,再没有撒娇的对象和欲望,很想要发泄,却找不到出口,而任何的反抗,一定会被误认为是“忘恩负义”,为了让死去的父母安息,才不得不乐观向上吧。
原来如此,她捧着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能摸到一点边了。
“郁子,约会怎么样?”藤岗的短信简短又暧昧,一如他本人的闷骚。
“等你喂食。”她回复,踢了拖鞋,跳着脚换了双皮鞋,换了一身衣服,刚打开门,就看见藤岗站在门口,她奇道,“你是不是哆啦a梦,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藤岗保持着面瘫,眼镜闪了一闪,低低的笑了一声。
郁子强抑住翻白眼的冲动,大牌的将手伸进他的臂弯,“快点带路。”
凉菜刚上桌的时候,门口侍应生又接了位女士进了他们的包厢,她细细看了眼,“该不会是你的情人吧?”
藤岗面色如常,坦坦荡荡地站起身鞠躬行礼道:“速水女士,这边请。”
郁子眨眨眼,“速水麻雅?”
藤岗一本正经的点头,她怔了一会,拍拍他的肩,“藤岗a梦,well done!我打算给你加薪怎么样?”
速水麻雅,很久以前被称为舞台风暴,她的演技让人目不转睛,有强烈的代入感,更重要的是,她曾经扮演过一个“圣母”的角色。
速水麻雅捂嘴轻笑了声,“当初也是机缘巧合,如果非要我指导的话,我把当初前辈教给我的转教给你好了。”
她执了餐桌上的装饰玫瑰握在手中,“sa,说一句‘好漂亮的花’。”
“好漂亮的花!”郁子表情惊喜,眉眼弯弯。
速水麻雅三两下将花瓣撕毁,“现在再说一遍试试看。”
“好漂亮的花。”郁子勉强的笑道,却能感受到言不由衷的违和。
“演员的演技,就是一种感觉的重现。”速水麻雅对着残花温柔的微笑,衷心的赞了一声“好漂亮的花。”温婉而宁静,好似那朵花真的美丽绽放着。
“观察一下吧,如果你内心深信不疑,角色就会融入到你的身体。”速水麻雅喝了口茶,“真怀念呢,我先生曾经也邀请过前辈指导我。”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三天之后,郁子和宽子,都能准确的演绎出自己的角色。
{“不过是寄居在我家里的可怜虫,凭什么笑的那么开心?”宽子扫落了茶杯,阴郁的逼视着郁子,“回答我啊!你真的那么开心吗?”
“不,我只是满足而已。”郁子淡淡的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乐观的活着,比任何活法都让我感到轻松,不然我的生活永远都是黑暗而已。”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这种宁静豁达,让每个看到她眼神的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感染。}
“我见过这种眼神。”导演摸着下巴,只有忠实信仰的人才会拥有。
{“真是恶心,”宽子颤抖着双手,眼神激烈,“这样的你,让我感到恶心!”她捂着嘴奔跑,回头遥遥的一瞥,眼神复杂,表情更是迷惘,好似是羡慕,好似是厌恶,痛恨与歆羡在她脸上轮番出现,最终定格成阴郁,她转身,冷淡的扶上楼梯,忽的踉跄,让人察觉到她的冷漠之下的孤独。}
勾起唇角,他隐约意识到,这两个人,已经成为他的惊喜。
这部戏,捧红了两个女演员,也让他名利双收。
他是伊达大尊,这出《月晦》里,郁子饰演本乡美月,宽子饰演本乡未绪,成为多数影迷里不可替代的经典。
skip beat(完)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成为牛逼闪闪的当红女星的时候,好像太晚了一点。
直到台上宣布她成为本年度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台下的影迷爆发出夸张的欢呼声,她迷糊的走到台前领了奖杯,看到递到身前的话筒,才瞬间想起自己的反应也太冷淡了点。
正想说些感谢xx、oo,再做些喜极而泣的表情,身边的主持人却相当没有眼色的说道:“三崎小姐,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问题?”她心情正好,舒展了笑容,表情温和。
“请问你和大岛宽子不和的传闻是真的吗?”主持人无辜又八卦的问道。
这个时刻,好几个摄像头定格在她脸上,倘若她脸上有一分一毫的尴尬厌恶,都会被捕风捉影成第二天的头版头条。
她完全可以表现出更正常一点的反应,比如言笑晏晏的道:“不是哦,可能是入戏太深,大家误会了,我们私下相处的很好。”或者打个擦边球,“咦?有这回事吗?作为当事人的我都不知道啊。”
偏偏她侧了半边脸,看到坐在观众席的一家三口正和乐融融,她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跟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知情的群众瞬间哗然,她笑眯眯的走下台阶,微笑着向宽子弯下腰拥抱,贴近了宽子的耳朵道,“最佳配角和最佳主角,呵……”
全场的摄像头聚焦之下,使得这一家三口虽然内心骂娘,表面上却还要微笑着说千篇一律的台词“无可奉告”。
“郁子!”一回到家,便宜老妈持着遥控器,脸沉如水。
“你当初是怎么说的?”妈妈轻轻的道,“你是要替我报仇的!”
“妈妈,”她抱着双臂倚在门口,“然后呢?”
脱下高跟鞋,她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去破坏他们的家庭,毁去他们心爱女儿的前途,抢她的男朋友,然后呢?”
妈妈愣了会,“什么然后?”
她轻声笑了,“妈妈,”放下水杯,她拥抱住这个三十几岁却还像十六岁少女一样任性的家伙,“承认吧,你当初看走了眼,跟了一个差劲的男人,生了一个值得骄傲的女儿,然后开始新生活吧。”
“这不可能!”妈妈激动起来,从沙发上跳起,指着电视里定格的三个人,怒不可遏,“凭什么!凭什么我要为了他们沦落成这样,他们却可以活得这么舒心?”
“所以呢?”她含了口水,慢慢咽下去,“他们已经忘记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过去?让他们体味到痛苦,让你有快感吗?快感之后呢?是什么都没有的空虚。”
“说到底,你只是自私,你不愿意自己的生活被我的过去绊住对不对?”妈妈幽幽的道,“你忘记你十岁之前吃的苦了,你忘记自己是私生子的耻辱了吗?”
“妈妈,”她圈住妈妈的脖子,亲昵的蹭了蹭,“是啊,我的确很自私。我既不想让我的人生统统只剩下复仇,我也不想让你一直拘泥于过去,承认自己做错了,真的有那么难吗?”
三崎雾任由女儿抱着她的脖子,潸然落下了眼泪。
十六岁以为遇到真爱,未婚生子,满心满眼以为该是童话里一般幸福的生活下去,哪晓得还有现实书写续集。
在找到那个男人之后,他居然戴上了别人的婚戒,说对不起,我只是太诚实,太想要爬上顶端。
被强制遗弃的她,只要一想起曾经那么洋洋得意自己的“为爱牺牲”,曾经那么骄傲的写下为爱私逃的书信,忽然没有了勇气回头了。
越是想起从前,越是忍不住唾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