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你?”夏归雁颤抖的手抓向银月。银月由她的手抓住她的衣袖,拽紧。
她看都不看她一眼,环顾院内目瞪口呆的十几个堡丁,影卫,丫头。语调冰冷如霜。:“刘保义、夏归雁趁本坞主患疾,假传本坞主号令,私自结交匪类,私自调动坞堡防御,还有……”她转过脸来,盯向夏归雁,语调缓慢而凝重:“私自传令处死—高—秀—峰。”
夏归雁瞪大吃惊的眼睛,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身体终于向地下滑去。手中还紧紧扯着银月一角衣袖。银月手一挥,衣袖断成两节。夏归雁抓着半幅衣袖倒在地上,双眼大大的睁着,竟是死不瞑目,血线从口中流入泥水中。
同时,雪夜的手一松,刘保义尸体摔在夏归雁身旁。寒光闪过,雪夜手铐脚镣透了肩胛的铁链都被削铁如泥的宝匕削断。
“从今后,有欺主者,与他们同罪!”银月手握匕首,没有看雪夜,比手中匕锋还要冷厉的凛凛双眸扫向众人、扫向高高的院墙。
“诺!我等誓死效忠坞主!”院内只十多人,却有数百人在响应。院内院处,墙上墙下连成一片。
“本尊知道你们的忠心!现在都给我退下!”
片刻间,诺大的院内只有银月雪夜母子相对。
银月仍然未看雪夜,眼眸幽深地仰望苍茫的天空。
雪夜伏在地上,拼命抑制住剧烈的喘息。倒地的尸体,断裂的镣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作梦……母亲……在救他!母亲……为他杀了人!他死死咬着牙忍过满腔热血压上头顶的快乐与痛苦,他不敢开口,他怕开口会是一场梦,开口只能喷出殷袖鲜血。时间慢慢的流逝,的天空中曙光大现,雨过天晴,阳光将普照大地。十九前的今日,母亲在此时生下了他,父亲期望他一生快乐,给他起名——艳阳。
母亲真的在乎儿子!母亲十九年前辛苦的生了儿子,她怎么会……不在乎!雪夜,母亲是在乎你的,母亲,她……疼儿子!眼泪不争气要涌出来,雪夜在泥水中跪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头:“……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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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奴隶·正文 母子与父子(一)
雪夜头叩在泥水中,许多年一直隐在心里的呼唤终于地冲出了咽喉:“……母亲!”
漠然地看着一抹曙色的银月听到这声呼唤突然僵住,低头直直地看着雪夜,张了张嘴,却是喉间干哑,没有发出声音。
“母亲!”坚定的呼唤,头重重的磕了第二下。额头抵在地下,肩上铁链未取出,随着身体的起伏来回的摩擦,浴血的身影在颤栗发抖。
“你……叫谁?”银月努力吞了口唾沫,力图镇定。
“……母亲,儿子……给母亲磕头!”第三个头叩下去。雪夜久久伏地,没有起身。
“你……我……”银月目光迷离,忽然咬牙,颤抖的手挥匕指向雪夜,:“高秀峰?”
雪夜抬起头来,坚决缓慢地摇头,嘴唇轻颤,眸中含泪,:“母亲,儿子……十年前知道……您是……娘亲……”
他沙哑渴望的声音足以绞碎世上所有冷硬的心肠。
银月后退一步,此刻只觉耳边一阵阵嗡嗡作响。多少年来,雪夜一直被忽视的纯净渴慕的眼睛在心头回放……从小到大。
那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他的娘亲……
那句话是:“主人,焉知您不是我所爱之人……”
银月踉跄着向后退,脚下绊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去。雪夜从地下鱼跃而起,伸手扶住母亲的胳膊。
银月下意识地按住雪夜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晨光初露,微风轻拂。这样扶着母亲……母亲,没有嫌弃儿子肮脏恶心……雪夜激动的发抖。铁链叮叮声、胸口的嗜血针嗡嗡声,响在晨风中。雪夜伸向母亲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他身体痉挛地想缩成一团,冷汗迷住眼睫。……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眼前素手轻扬,强烈的灼痛中嗜血针落在地上。是母亲!母亲知道儿子疼,母亲真的……疼爱儿子!
母亲拔了嗜血针的手重新按在他臂膀上,眼帘轻合。
母亲,真的不再嫌弃儿子?!雪夜开裂的嘴角露出梦幻般幸福的笑。他努力舒展了身体,让自己的臂膀坚定结实,稳定如山,扶着母亲走向回思堂。母亲没有取下穿透了肩胛的铁链,铁链断开,垂在前胸后背,每走一步肩膀如被利刃剜肉……疼!不能私自取下惊扰母亲……这疼,雪夜可以忍。只要您……能允许雪夜叫您母亲!
扶了银月坐在榻上,雪夜在她脚边跪下。.分不清雨水汗滴顺着他的乌发额头滴落,他明亮的眼睛带着希翼渴望激动胆怯凝向他的母亲。
银月闭了眼睛,靠在榻上。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母亲……”雪夜嘴唇颤动,轻声地叫。铁链晃动,他的身体轻轻颤栗。
银月张开眼睛,眼眸对上雪夜纯净眼睛,这个孩子,是真的对她好?
高秀峰背叛;刘保义夏归雁要窜掇艳阳背着自己自立,打量着她不知;坞堡内表面上平静如水,其实人人自危。她不知道她应该再相信谁?原来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竟然是这个孽子!
她轻叹一口气,手指不觉抚上雪夜的脸。雪夜颤栗了一下,将脸贴向母亲的掌心。
这脸型、鼻子、嘴巴与萧远枫何其相似……银月全身一震,手指僵直,忽然捏住雪夜的下巴,冷笑一声,眸中是刀锋一般冷酷的厉芒:“萧远枫,认了你?”
雪夜猛然瑟缩一下,他垂眸掩饰自己眸中的悲哀,可语调中的哀痛却浓浓的流露:“没……父……他只知,雪夜是……奴隶……”
“哈哈,萧远枫居然还没有认你?!还当你是奴隶?!”银月失控的大笑:“哈哈,可怜你为他出生入死,真是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雪夜身体沉入冰洞,冷的发抖。半晌,他挣扎抬头:“母亲……”
“住口!不许再叫我母亲,让我恶心的贱畜!赫连银月从来没有想过——做你的母亲!”银月双目血袖,咬牙切齿。
“不是的……母亲,您刚才救了儿子!”雪夜全身发着抖。
“我对坞堡众丁说的是真的,他们想架空我,背叛我!叛我者死!说,来做什么?”银月放开雪夜的下巴,声音冰冷如霜雪。
不,不是!母亲,您毕竟救了儿子啊!雪夜悄悄地握了握拳头,让自己失落激荡的心绪平静。他伏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后,直起腰来,坚定地看着母亲:“母亲,儿子来见您是想告诉您……大宋兵马已退,永南王兵败,大魏胜局已定。下一步,就是坞堡。万夏坞与永南王勾结。不可能保住。”
银月愕了一下,大笑“哈哈哈……大宋二十多万大军,永南王二十万,都是精兵强将……”
雪夜直跪的身姿坚定如山。眼睛坚定如山。
银月其实从不怀疑雪夜,她的笑声嘎然而止。“怎么会,怎么会?艳阳,艳阳呢?”
“艳阳,与永南王勾结,险些害死了我……父亲”雪夜垂了垂眼睫:“父亲已经知道……儿子来时,只知他被关起来……父亲不知道他不是儿子……不会杀他……”
“这么说萧狗还会让他当世子?”银月忽地笑了起来。
雪夜猛地握紧了拳头:“他,下毒,他对父亲下毒!父亲怎么会原谅他!”
“下毒?”银月皱着眉头“慕容燕香师承鬼手药师,整天跟着萧狗,什么毒能难得了她?”
雪夜垂了眸又坚决抬眼眸盯着银月,“什么毒,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请您遣散了坞堡影卫堡丁……向朝廷投诚。如果您不愿意这么做。儿子愿陪着母亲……到任何一个地方,安置好母亲……然后,任母亲处置……”
雪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是喘不过气来,手捂上胸口,低低地咳嗽。
“什么?”银月无法置信的皱起眉毛。
“母亲,坞堡已经不保!让儿子陪母亲到任何的地方……”
“你陪着我?不再想着认父?”银月语调开始平静。目光柔和了下来。
“是,母亲……儿子愿意……将血肉还给母亲!”
“还给我?不是萧远枫?”银月声音柔和如梦,眼睛幽深如梦。
“母亲……”
“艳阳给萧远枫下了什么毒?萧远枫为什么没死?”银月忽然厉声问。
“……”雪夜低垂了头,手掌下意识地藏向身后。
银月一下从榻上跳了起来。扳过雪夜的手掌……粗大变形的手掌,掌中腕上一道整齐的刀痕未能好好收口,流着些许血水。
银月全身发抖,连牙齿也在打战。“骨肉情深!”
萧远枫中的毒是骨肉情深!怪不得,千毒手被艳阳调了去……艳阳背着她下了她打算到最后才下的骨肉情深!而这个孽畜,他竟然将他的血换给萧远枫!
他说:“下奴愿意流尽鲜血”
他说:“主人,下奴是否不背诺言,直到死去,你便可以,放过我的家人?”
他说:“下奴没有忘记诺言,下奴欲肯求主人,允许下奴解除诺言。”
原来,这孽畜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远枫!为了他的父亲,他不惜一生为奴!不惜死!
银月面色惨白的站立着,眸中燃烧起愤怒的火焰。
“母亲……让儿子陪您走……”雪夜爬了过来,试图抓起她一角衣摆。
“你还敢叫我母亲!”银月一下扑了上来,猛力拉拽雪夜肩上垂下的铁链。右肩的铁链在雪夜肩头飞快的窜出。雪夜剧烈抽搐侧身伏地,牙齿咬上自己的胳膊,忍住全身的颤抖。
被汗水濡湿的眼睫扬起,悲哀凄切的目光看着母亲:“母亲……”
“住口!你给他换血,您怕他知道了伤心!你为他想得如此周到……真是骨肉情深!”银月发疯似地抡起手中的半节铁链,披头盖脸地向雪夜打去:“他轻贱你,他从没把你当人看,他几次差点打死你……你拼命讨好他,为他连命都不要!你这贱种,贱种!”
“你说要将血肉还给我?哈哈……你已经还给他了,你拿什么给我?我生你,养你,他做过什么?你要讨好他,背叛我?为他死?打死你,打死你这贱种!”
铁链呼啸着打在身上,与**,骨头相撞,发出骇人的响声。雪夜双臂支撑起身体,没有试图保护要害。他大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墨玉地。口中鲜血线一样流出。
回思院外传来清晰的人声,似有很多人向这里走来。有人冲进了回思院,向回思堂靠近。银月没有停手。
“坞主,守坞张管事有要事回报!”急切恐惧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进来!”
直到两个身影闪在门口,银月才冷笑一声,扔了手中铁链,将雪夜左肩前后两端铁链一把拎起,拽着铁链坐回榻上,雪夜被拖曳着伏倒在她脚下。
守坞张管事与一个身材高大穿了影子服饰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