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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枫屏了一口气,推开雪夜的手,强坐直了身体。
“这是,何地?”
“王爷,这里是荡鹰山南山角山神庙,墨云带您到了这附近。军士们就在山角之下。”墨云已经死了,是中了毒。父亲,果然中了毒。
“战事,如何?”
“刚才冉兴韩存回报:梁州军已经全部受降,打散编制,混入我部,结营防犯大宋。大宋那边正在缓缓退兵。”雪夜垂头掩饰自己内心的悲凉:父亲,中的毒怎么样了?是骨肉情深吗?是骨肉情深吗?
“哦,大宋为何不趁机进攻,反而退兵?”萧远枫疑惑的目光凝向雪夜。
“是因为,燕香公主带了定、相兵马袭击了风凌渡。”雪夜沙哑着声音,手指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胜利在望,可,还是晚了,父亲已经中毒。如果是骨肉情深……
“燕香不在邺城?为何是她带着定相兵马?”萧远枫急急地问。
“是……王爷,她今晚会赶到这里,会解您的毒。王爷,您知道……您中的是什么毒?”雪夜的双拳紧握:不要是骨肉情深!只要不是骨肉情深,香儿一定有办法!
萧远枫眼神有了片刻的迷离。他咬牙注目雪夜,一字一顿:“是,你去了邺城,挑唆燕香,取了艳阳兵权?”
挑唆?雪夜心头一痛:父亲,您还不信艳阳背叛了您吗?:“王爷,你对艳阳传的命是让他带定、相兵马充为援军,可他……”
“艳阳安好?”萧远枫疾言厉色。
父亲,这个时候您关心的居然是艳阳安危!您还不信是艳阳出卖了您出卖了大魏吗?悲愤与嫉恨猛然涌上心头,他猛然抬眸,大声道:“王爷,他出卖了平阳关,出卖了您!”
萧远枫手指向雪夜,声音的里挟了怒气:“你说什么?”
“王爷,是谁给您下的毒?”雪夜双眸一凛,毫不闪避地直视萧远枫,愤怒地问。“是不是他给您下的毒?”
萧远枫心头一紧:他知道,是艳阳下的毒!他一直在怀疑艳阳,他在指责艳阳!一个奴隶,凭什么!
巴掌挟着风声向雪夜脸上搧了过来,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大胆贱奴,竟敢诋毁非议少主!”。
雪夜风霜的脸上出现几个指印,干裂的嘴角破裂。他怔怔地看着萧远枫,任嘴角鲜血滴落。原来,在父亲的眼中,雪夜仍然只是个贱奴?雪夜,不管怎么努力在父亲眼里都只是个贱奴吗?不,父亲不知道雪夜是儿子……他给艳阳的爱,其实是给雪夜的
雪夜眼眸中浓重的悲哀在瞬间刺痛了萧远枫的心。萧远枫,你又做了什么事?
对这个孩子,你真的……抬手就打,元宏说的没错,在你心里,因他是奴隶而一直的轻贱他。那怕是他功高盖世,数度救你,在你心中他仍然是个……下贱奴隶!
你不忍心,他口角伤及艳阳,却忍心一次次看他受伤?你又凭什么这样对他?胸口剧痛,雪夜嘴角滴落的鲜血在他眼前晕开,他身体晃动,手捂上胸口,“唔!”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
“王爷!”雪夜大惊,欲要扶上父亲身体的胳膊在中途停滞,雪夜你该死!父亲现在中毒,万万不能生气,否则,毒易攻心!雪夜,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在刺激父亲,让他伤心难过?
“王爷,您万万不能动气。万万不能,是雪夜不好!”
萧远枫喘过一口气来,低头看卑微地伏在自己面前的雪夜,雪夜单薄的里衣血迹斑斑,伏下的肩头一处枪伤虽然止了血,但肌肉翻卷,显然未作处理。心,抽搐了一下。上下看了看自己。这些天的皮肉之伤显然从新包扎上过药,可雪夜偏偏没有给他自己用药。挨了自己的一个巴掌,却怕他生气,卑微地伏在他脚下?萧远枫,你怎么配他如此待你?他身上又有多少伤?要不要紧?心头涌动起愧疚的柔情。
“脱了衣服……”
雪夜身体僵了一下,垂了眼眸,悲哀从心底溢出弥漫全身……父亲真的要处罚雪夜吗?
“王爷,您身子,不能劳累,能否,好了后……再加倍处罚?”雪夜小声嗫嚅。
我,只不过是要瞧瞧他的伤……他竟以为我要责罚他?萧远枫心中气苦,凝眸雪夜,一言不发。
没有等到父亲的回答,雪夜手指僵硬地褪下上衣,远远地放在一边。父亲,如果知道,雪夜是儿子,就不会这样对待雪夜。可,“骨肉情深”……
父亲知道雪夜是儿子,会怜惜难过,不能,让父亲难过!
雪夜眼睫轻颤,伏低了身子:“王爷,雪夜错了,您,饶了雪夜这次好不好?”
萧远枫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他竟然会求饶!思绪竟然回到二十年多前,父亲为了一件小事大怒,父亲当着众皇子朝臣的面,要叫人刑杖于他。可似期待着什么,迟迟没有下令。当时,他真想跪在父亲脚下,向其它皇子一样,对父亲说:“父皇,儿子错了,您饶了儿子这次好不好。”可他没有……以后他常常会想,如果他求了饶,父亲会不会真的放过了他?而从那后对他也有一丝的怜惜?
胸口窒息的无法呼吸,一阵咳嗽带着血沫冲喉而出:“咳咳咳……”手紧紧捂上胸口。
雪夜大惊失色:“王爷,是雪夜的错!您罚雪夜!您狠狠地罚雪夜!”雪夜想扶住父亲的身体却又不敢。呆呆地等父亲这阵咳嗽过后,缓过一口气来。
父亲,真的生了气……可父亲,不能用力啊。眼睛扫过身旁燃烧的火堆,心里悲凉地一动,膝行选了根一端燃烧着的粗大木柴,将未燃烧的一端举过头顶,垂眸涩声道:“王爷……用这个处罚雪夜好不好?”
萧远枫目不转睛地看着雪夜举起的木柴……眼前黑了又黑。在这孩子心中,他竟然是如此残忍之人?
是,萧远枫,你是残忍,你从未对他好过,即使他为他出生入死!
刚才,只是因为他言语对艳阳不敬,你便残忍打他,让他如何能够不生误会?用力捂着胸口,抑制住心中绞痛。
艳阳,你那样对待父亲,可父亲还是不忍伤你!
萧远枫,你待人真的不公,受罚的应该是你!
萧远枫取过了将要燃烧到雪夜手掌的木柴。
雪夜身体不由的瑟缩,恐惧通过跳动肌肉传递出来。他不是不怕,却侧了身子,将赤、裸胸背完完整整地展现在萧远枫面前。等待疼痛在身体的某一个地方降临。
血色的夕阳穿过残破的窗扉照在雪夜身上,照在那些新旧伤痕上,斑斑点点,盘根错节,更是触目惊心。那日,银月当着他的面,将火钎烙上雪夜的肩膀,他记得雪夜瑟缩着却主动将肩膀呈现给银月……那情形当时未觉什么,可今天却是这样的刺心!这个孩子,他当真是习惯了如此被人轻贱!银月,说那样待他是因为他长得像我萧远枫……这些伤,有多少是因为像了他萧远枫而被银月所伤?有多少是艳阳所为?又有多少是他萧远枫所赐?
雪夜肌肉下意识地绷紧,又缓缓地打开。汗珠在纵横的疤痕间跳跃。额上的青筋不受控制的跳动鼓胀,将他内心的恐惧暴露无存。偏偏是他,即是卑贱的奴隶,也是傲人的将军!
他,怎么可以这样卑微地任人欺凌?左胸处忽然一痛,用手抚住……儿子,是艳阳。萧远枫,艳阳是你想珍爱的儿子!你在为谁心痛?
心痛如绞,猛然将燃烧的木柴按向自己的手臂。
还未感觉到手臂的疼痛,雪夜惊叫一声,扑过来,燃烧的那头被他死死抓在掌心。萧远枫耳边响着他凄厉痛切的叫声:“王爷!”
青烟在他掌心弥漫,他浑然未觉。
“快松手!”一声叫出,萧远枫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关切。雪夜怔怔地看着他,手未松。
萧远枫叹了口气,柔声道:“手不痛吗?放开它!”
雪夜怔忡的眼睛霍然绽放出至极的感动喜悦,手松开,火熄灭,落在地上。
一时沉寂,雪夜眼睛盯向他被烫了一下的手腕,身体抖了一下,从不远处取了一个瓷瓶,又跪行取了自己放在一边珍视的衣服,撕下一条衣襟,抖着手,试探地握上他的手腕。萧远枫一动不动。雪夜无比珍视地捧了他的手腕。将药粉撒下。一圈圈地将衣襟缠在他的腕上。
雪夜刻着道道捆绑勒痕的腕在萧远枫腕间翻动,无声的诉说着他曾经受过的屈辱。腕上夏凉王府的奴隶烙印无比清晰的烙进萧远枫的心中……那个叫萧十九的孩子,那么乖顺,那么倔强,那么仁义,天份那么的高,那么的与他投缘,让他从心底里喜欢!带他拜祭母亲,与他雪中舞槊。柔情百般,豪情万丈!那是对最得意子徒的感觉吗?如果真的一直那样好好待他,接受他如师如父的尊敬与孝顺,会不会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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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奴隶·正文 舍死换父生
1 1 ——
可仅仅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奴隶烙印,一切便全然不同……
萧远枫,一个奴隶烙印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你,枉顾大局,一次次伤害这个孩子?
无比的苦涩涌溢着全身,“你可知:本王其实一直将你视为奴隶而轻贱于你。”
雪夜手抖了一下,轻轻放下包裹好的父亲的手。跪直了身体:“雪夜知道。可是,王爷,只要奴隶有……心,就不会低贱!”
萧远枫心头一震:“雪夜,你,对本王何心?”
雪夜在内心狂呼:父亲,儿子对您,是:为子之心!
用尽力量让自己声音稳定:“王爷,雪夜,懂事起就是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大魏英雄。雪夜,崇敬您。雪夜,一直,都,爱……戴你……”
“哈……”萧远枫笑了一声:“即使本王,待你不公?”
雪夜缓缓抬头,闪亮的眼睛凝视父亲:“王爷,雪夜知道……您,只是轻贱雪夜的奴隶身份。否则,雪夜怎么能学得您的槊法、弓马……还有兵法。还有,雪夜怎么会有统领三军的权力?”
萧远枫胸口钝痛,竟不忍与雪夜感激的目光相对……雪夜,萧某确惜你才华,可你,竟是奴隶!统领三军?一次次将你置于险地萧某其实并未再意你的生死……如何值得你的感激?他你为何要不惜一切?真只是一片丹心?艳阳呢?艳阳何心?可他是我的儿子啊!
冷然一笑,直直盯向雪夜:“赤子丹心?雪夜,你一个奴隶竟会比艳阳有心?”
“王爷,他,的确是不配……”眼睛触到父亲眼中悲愤,霍然一惊:又让父亲生气!雪夜惊惶失措,伏跪于地。:“雪夜错了……”
“我……知道他做出了猪狗不如的事。”萧远枫叹了口气,:“他没有心……可你,明白为父之心吗?”
雪夜忽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