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家人见棺材没买来,听了学校个别家眷的话,怒火冲天,六七个人抬着尸体又往校长家放,吓得谭校长把房门关好,从阳台的隔墙翻到隔壁的教师家躲起来,差点从三楼摔下来,成了胡振国的殉葬品。派出所见几百群众聚众肈事也没了办法,成了旁观者。
教育局领导连夜赶来,先稳住群众的过激情绪,再进行商量。
棺材买来后,死者家属与学校谈判,要求赔偿三十万元。现在学校死个学生不容易,不管是意外死亡还是病故,只要在学校里,家长一般索赔四五十万,法庭用折中的办法要判十几万。一个农村学校只要死个学生就再也运转不了;若死一个教师,就是倒在讲台上,按政策只有十个月的工资,一般只有几千元。学生的身价与教师的身价竟如此悬殊。难怪教师没了社会地位。双方采取拖的办法,你不答应我就不撤出,看你学校怎么上课。直到星期一上午,操场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学生根本上不了课。教育局办案领导没办法,向局长请示是否打电话向区委、区政府汇报。教育局局长怕影响自己的乌纱帽坚决不许,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书包网
第七十三章 第一印象
第七十三章 第一印象
星期一上午十点钟后,教育局章局长亲临现场。乔世雄这时也赶回学校。他也不想找这个麻烦,故意拖到今天才回学校。学校又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各级领导,只听汇报,谈看法的少。乔校长谈了自己的看法:“要解决好这件事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他们村胡支书叫来,胡支书是有名的办事通,在村民中很有威望。县官不如现管,一定有效。”
大家如梦初醒:“我们怎么一直没想到这步棋呢。”领导们都很欣赏乔校长的办事能力。教育局局长说:“不错,办事能力强,是块好料。”乔校长听出了局长的话中之话,心里高兴得像吃了蜜似的甜。
镇领导立即请来胡支书,跟他一交涉,他拍拍胸脯说:“你们怎么不早叫我,没问题,少事一桩。”胡支书最喜欢办别人办不好的事,方显他的本领强。
胡支书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在天安镇没有他办不好的事。学校隔壁是镇卫生院,卫生院临街有二十多个黄金门面,每年卫生院向外收取租赁费六万多元。胡支书看中了这块肥肉,邀请自家的侄儿,伙同卫生院院长和镇党委书记,打通卫生局局长的关系,没征求卫生院其他领导和职工的意见,就把天安镇最繁华的二十多个临街门面弄到了手。半天时间,他以三十七万买入一百二十七万卖出,净算九十万。胡支书没想到不花一分本钱,这么快就卖了出去,有点后悔不该叫侄儿入股。于是他付给侄儿八万元想了却这件事。侄儿坚决不准,除去打通关节的钱,剩下的钱要平半开。俗话说得好,“亲父子明算帐”,何况老叔。他见老叔绝情,一状告到市国土局,又挑拨镇卫生院的其他领导和职工集体告状。这个社会荒唐的事太多,国有资产一个人说了算,轻而易举地就把它卖了。卫生院全体职工早有一股怨恨,他们本想忍气吞声,见有高人支持他们,就集体把院长告倒了。镇卫生院非法倒卖国有土地一案列为市重点督办要案。一查,查出镇卫生院院长受贿十万,镇党委书记受贿二十万。最后结果院长调离原工作单位;镇党委书记进城升了官;胡支书只关了三天就放回家,安然无恙。购门面的户主要求退款,胡支书说:“钱早花光了。你们不要急,最多等一年,我把这件事搞定。”还不到一年,胡支书真的按卖门面时的承诺把这件事办妥了。
今天处理胡振国事件,打蛇要打尺寸。胡支书也不找别的人,只找来给死者举事的叔叔和死者的父亲及学校谭校长座谈。胡支书说:“这里是学校,闹这么几天就算了,事闹大了对你们不利。人死了不能复生,这件事与学校没有责任,出于人道主义我建议学校给死者家人三千元,怎样?”死者家人不吭声,谭校长表态:“就按胡支书说的办。”
胡支书站起来用肩耸了耸死者父亲:“老胡,你看怎样?派出所等我回话呢。”
胡支书也不急于他表态,走出办公室向在场的人招了招手说:“都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看热闹。”胡支书一句话一挥手,群众散了一大半。死者叔叔和父亲见事风不对,赶忙顺梯子下楼。胡支书神通广大,镇卫生院卖门面那么棘手的事他都能办成,在天安镇可以说他有通天的本领。若胡支书不高兴,一掺合,连这三千元也捞不到。胡振国父亲走到胡支书身边,扯了扯胡支书的衣裳说:“我要现钱。”
胡支书知道事办妥了,故意吓唬他说:“你知足吧。”然后向镇领导汇报邀功请赏去了。
事情过去后,胡振国家人与学校对薄公堂,打了一年的官司。虽然他输了理,学校疏通各方面的关系却输了三万多元钱。
第七十四章 感慨良深
第七十四章 感慨良深
学生溺水事件刚平息,学校还没恢复往日的教学秩序,学生们还笼罩在一种恐惧情感之中。
张晓亮父亲过世了。
张晓亮父亲今年八十三岁,上午他还拄着拐杖到街上的药店买过药,回家时上学校门口的那个小坡,双脚好像支撑不了全身的重量,几次快要蹲下去。回到家里他跟唐玫英老师说:“今天我上学校门口那个坡好吃力,差点上不了。我可能难过今年就要去阎罗王那里报到了。”唐玫英说:“你在说糊话,好好的讲那话做什么?”
吃了晚饭,父亲拿着市一中赠给他的六十庆典校友录,随便翻了翻,长叹一声:“唉,校友录上跟我一起教书的这些老师都死了,就尽下我一个人还活着。”父亲摇了摇头,把校友录丢在椅子上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伏在食品柜上正改一首诗,突然“轰”的一声倒下,只见他双脚反剪,身子歪在门边去世了。他一手握笔一手拿稿子,留下一首《返祖》诗:
芸芸众生世上活,人畜本是同一窝。
明争暗斗饥肠饱,巧取豪夺悲事多。
贫寒果涩三月熟,富贵花妍七天脱。
悖经背道常纲乱,返祖归真成恶魔。
张晓亮读着父亲生前写的最后一首诗,感慨万千:父亲对社会的变化洞若观火,他意识到物质生活的富有,淡化了人们的精神境界,社会必将*不安。现代社会讲究一个经济效益,做什么事离不开一个“钱”字。为了钱可以失去自己最宝贵的品德;为了钱可以抛弃一切情感;为了钱可以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钱绝对不是万能的。张晓亮父亲不能唤醒人们的意识,只能用诗的形式发表感叹,抒发自己的情怀。有人说,一个人生前做多了好事,可能得不到好报,但回归大自然却很轻松,没有任何痛苦。张晓亮父亲应验了这句话。
对父亲的丧事,张晓亮要求在学校设灵堂。谭校长却要求张晓亮回老家办丧事。张晓亮听了火冒三丈,说:“我两人在学校工作,我老家早没房子了,你要我到那里办丧事?老师在你们心中那么贱,老人去世了,还没点同情心,你们是不是人?”
谭校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老人去世我们也感到悲伤的,就是学生刚经历了一场丧事,心还没安定下来,再闹一场学生心里阴影更大,难已恢复。你如果实在要办,就在学校大礼堂为老人举行丧事。”
张晓亮也不管什么影响,按照往日学校老了人的惯例在学校礼堂设灵堂。
学校工会平时没什么活动,只有学校哪个老师老了父母,工会主席写一个通知,告诉老师们这件事,再把老师们的烛礼送到孝家。按常规学校老师老了父母每人三十元烛礼,孝家摆十大碗热情招待。除倪跃思、刘恒坡与张晓亮有怨恨没有随礼外,其他老师都去了礼。隔壁贺老师是十多年的老邻居,他单独去了一百元烛礼。学校履行公事,派了三个领导拿了一百元现金送了一个花圈表示慰问。一切是那么平淡,那么冷清,凄楚得很。
倪跃思还跟别人说:“老家伙死得好,姓张的少了一个财神爷。”
张晓亮平时一不请客送礼,二不拉拉扯扯,三不赌钱打牌,四不巴结领导。狐朋狗友少,老师帮忙的也很少,灵堂里只有几十个亲人在走动,冷冷清清,显得空旷。他这才体会到交友的好处,当官的重要性。出殡的时候除了自家的亲人没有别的人送行。张晓亮从老家请来八个抬山工把父亲的灵柩抬上车,一封鞭炮送父亲回了老家。
俗话说得好:“悼丧看儿子,贺生看老子”。人死了,图个热闹。一是体现后生有能力;二是老人在九泉之下感到一个安慰。冷冷清清的丧事清楚地反映出活着的人无能;死了的人在阎王面前脸上无光彩。
也有个别老师说:“若张老师那年竞聘到学校总务主任,他老子的丧事就热闹了。这个社会还是当官好。”
第七十五章 儿荣父贵
第七十五章 儿荣父贵
张晓亮父亲登山的第二天,教育局章局长父亲去世了。
章局长是天安镇人,曾在天安中学当过老师,他家离学校三十里路。谭校长一听说消息第一个第一时间赶到局长家,问局长有什么事分付。局长说你工作忙,还是回学校去。谭校长解释,再忙没有局长的事忙。章局长就说你先回学校交代一下,明天清早赶来帮我接待客人,安排吃住。
谭校长像接到圣旨似的,火急火忙赶回学校,立即召开行政会议,谭校长说:“章局长的父亲去世了,这是我们区教育系统的一件大事,我们必须尽地主之宜,帮章局长办好丧事,给局长留下好的印象。我们十三个领导留一个人负责学校工作,其余的人全部开赴章局长老家。看谁愿意留下来?”没有一个人回答。谭校长接着说:“算了,大家都想趁此机会表现一下,学校就不留领导了,大家一起去帮忙,叫老师们这两天看紧点,做到不出问题。”谭校长说得满头大汗,生怕还有事没说到:“学校请两部中巴车一辆由卫校长负责帮采购;另一辆由乔校长负责帮接客;季主任想办法准备一万元,作为学校的烛礼。学校实在没钱了,每个人的烛礼自己出,学校不统一报销了。大家想一想还有什么补充?没有,马上出发。”
谭校长带着学校领导班子,租了两辆中巴车奔丧去了。章局长对谭校长这一做法相当满意,马上任命他为治丧委员会主任,全盘负责治丧工作;乔校长负责接礼,这是一项最重要最秘密的工作,可见章局长对他的信任;卫校长负责安排一日三餐;季主任负责采购物资。十三个行政领导每个人都派了用场,大家高兴得劲头十足。领导们把礼金交给乔校长:卫校长、乔校长各一千元,谭校长三千元,搞得他两人好狼狈。乔校长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我们好被动。好在我亲自收烛礼,可以补救,要不然我和卫校长出丑了。”
谭校长说:“这种事我怎么好跟你们讲,你们认为少了再补点没关系。”乔校长和卫校长借来钱又各补了一千元。
当天晚上来住的小车络绎不绝,停车的地方都没有,全区各中、小学校长及中层领导都来了,送的花圈屋子里摆不下,就往山上放,好像是花的海洋。来的领导没有地方站就坐在山边树林里休息。山上山下屋里屋外灯火通明。请来的两帮乐队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晚上活动:先由两帮乐队吹歌比赛,轮流吹,不能吹重的。吹一首歌另外奖五元,一队吹了九十八首,另一队吹了八十六首。奖金由天安镇中心小学负责。接着耍狮子,逗狮子的钱主要由教育局负责。其他人逗狮子自己掏腰包,谭校长又拿了五百元逗狮子玩,惹得大家笑弯了腰。章局长直夸谭校长点子多。
耍了狮子又唱戏,戏班子是区一中带来的专业花鼓戏。从晚上十一点唱到天亮。看戏的多是一些村里的老人和妇女。来宾一般在外面玩牌和麻将,有的输赢几千元。
到了晚上十二点钟,卫校长早为大家准备好了夜宵,有肉丝面、肉丝粉、水饺、包子等,一一端到桌上,按需分配。到了深夜三点,卫校长又端出糖果点心,堆放在桌上,守灵的人想吃就吃。章局长非常客气,特别嘱咐卫校长:“深更半夜的,大家辛苦了,抽烟的每人再发一包精品白沙烟。”
村里老人齐夸章局长有能耐,父亲的丧事办得热闹。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跟章局长说:“我们这里方圆几十里,还没有见过比章局长父亲的丧事规模大又热闹的,你父亲知足了。”章局长听了心里高兴,他就喜欢听村里老人这句话,让父亲含笑赴九泉。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