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惹人注目的男人坐在手术室门前的三排长椅上等待着﹐神情显得疲惫不已﹐显然也是匆忙赶来。
    永相恋的十指没入发际﹐深锁着眉头﹐皓齿咬破了唇﹐血丝如口红般在唇瓣上染上嫣红﹐痛心与担忧全写在脸上。
    「懒惰小子﹗」
    永相恋没有响应﹐只是闭上眼睛﹐盖上那片愁色。坐在身旁的耿谁向宁拥摇摇头﹐手环住永相恋的肩﹐给予支持。
    为什么不回答他﹗﹖
    宁拥只觉心一窟﹐透不过气来。
    「傻乎乎小子﹗」他转向乖巧的永相印﹐只见永相印眼泪徘徊在星眸﹐欲淌落却又苦苦忍着﹐在一双大而明亮的星眸中滚来滚去。而他的情人霍追轻柔地安慰他﹐如魔法咒语一般念着﹕「相随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
    「娘娘腔小子……」只可惜娘娘腔小子此刻不再是娘娘腔。永相依两腿叉开﹐两挣压着滕盖﹐十指交握地支撑着沉重的额头。脸因为被手遮掩着﹐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但看到永相依连一贯的娇态也不复见﹐事件之严重﹐不用看他的表情亦明暸七分。伴星晨并没有揽住爱人﹐只是默默地凝视住永相依﹐时而望向手术室﹐眼神充斥着忧心。
    没有人有心情响应宁拥一声﹐永相随频危不仅使洛煌倾临崩溃边缘﹐更使他身边的一众人陷入焦虑不安中。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宁拥心慌地向他们喝道。
    「哥…相随大哥不会真的……」他的妹妹宁宁噙着泪﹐轻扯他的衣袖。
    「怎么可能……那个无坚不摧的臭小子又怎么可能会有事……」宁拥想安慰她﹐可是声音却控制不住的抖震。
    「白痴的大哥唯独这次说对了﹐」一把清雅却冷傲的男音插进来。「相随那种人的生命力强如蟑螂﹐怎么也死不去﹐他又怎么可能会有事。」
    「老公……」宁宁扑进刚从转角处出来的程未常怀里﹐伏着他的胸膛上涩泣。「你去了哪﹖相随大哥他……」
    「如果我不去处理一群堵在医院门口的记者﹐恐怕下一刻他们便会涌上来。如果他们还要再愚蠢些﹐冲进去手术室的话﹐那相随便真的可以魂归天国了。」说话之际﹐他的手抚着妻子的发丝安抚她﹐眼睛瞟向那亮着手术中的灯﹐焦躁从脸上一闪即逝。「宁宁﹐放心吧﹗相随不会有事的……现在不是他倒下来的时候…他自己也清楚明白……」
    「永真的会没事﹖」洛煌从附近的病房里出来﹐受伤的腿已被镶上石膏﹐亦穿著医院白色的病服。原来他在急症室被医生在颈背打了一枝镇定针﹐医生趁他昏迷的时候帮他的腿做手术。醒来后﹐他便发现自己在病房中﹐甫踏出病房便听见程未常的说话。「可是永刚刚…刚刚……没有了呼吸…脉搏也……如果不是后来他突然醒来……我真的以为他…他……」
    忆及方纔医生宣布永死亡﹐洛煌眼前再度蒙上一阵雾纱﹐揪紧了一颗心。
    「是假死状态﹐没有呼吸和脉搏﹐看似死去一般﹐但还有脑电波﹐是深度昏迷。」假死状态很少机会发生﹐一旦发生﹐因为停止了呼吸脉搏﹐医生通常也会很容易误诊为死亡。如果在很久以前医学还未发达的时代﹐陷入假死状态的人还会被当成尸体一般活活埋在泥土下﹐直至连脑也死去﹐真正的死亡。
    可是﹐在假死状态中自己醒来的人﹐实在少之有少……不过若是相随的话…那么惊人的意志力﹐会苏醒过来亦不出为奇。
    「有一件事我很想问你……广场因为电房失事﹐使电压漏走﹐引起爆炸﹐死伤惨重﹐没有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从灾难中出来﹐无一不是重伤﹑便是身亡。虽然你也受伤了﹐但奇怪的是你却只伤了一只腿﹐跟你在一起的相随却躺在手术中生死未卜﹐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吗﹖」
    锐利的眼神直勾勾瞅着略微垂下头的洛煌﹐在那张英气冷然的脸上读不出什么。
    但奇怪的是你却只伤了一只腿﹐跟你在一起的相随却躺在手术中生死未卜……
    程未常的说话在脑海里回响了一遍又一遍﹐清雅的嗓音犹如在责备他被心爱的人保护﹐导致爱人频危。
    如果我没有去那个广抄…
    如果我没有把他扯进去广抄…
    如果我没有那么愚蠢地真的以为他没事……
    如果我没有不听他的说话别回头……
    如果我……
    心中的懊悔﹐不管是多少个如果也说不尽﹐说不出的后悔﹐像一把刀般将他的心切﹑割﹑削﹑斩开一片片。大概在场的每一个人也皆为仍在手术中的永相随担忧焦虑不已﹐然而﹐却没有人像洛煌那样﹐深深地自责悔恨。
    「对不起…对不起……」嘶声力竭的歉句﹐数不清第几次决堤而出的泪水﹐泪水与说话仿佛是向着面前的程未常﹐但真正的人实则是手术室中那倾临死亡的男人。
    「未常﹐够了。」一直处于担忧中的永相恋﹐分神注意着永相随的情人。晲视洛煌那双快要哭瞎的眼眸﹐及一张被泪水掩盖﹑被自责痛疼所笼罩住的脸容﹐教他如何忍心让人责备一个已经在痛骂自个儿的人﹖
    「对啊﹗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宁拥没有存有和永相恋一样的想法﹐他只是被伤势不知有多严重的永相随弄得心浮气躁。
    程未常凝视住洛煌哭得不能自己﹐他缓缓闭上眼。「也对﹐答案已经很明显。」
    也许相随康复后﹐反而还会怪责自己没有好好的保护洛煌﹐使他的腿受伤。
    那个不论自己活得多痛﹑多苦的男人﹐无论何时何地亦不放弃保护身边的人﹐又怎会舍得洛煌受一丁点的伤﹖
    亦因为这种不容身边的人受伤的意志﹐所以才令相随一直苦撑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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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的门突地推开﹐等候着消息的十个人立刻涌至手术室前﹐围着甫出来的医生﹐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永相随的伤势。
    「伤者失血过多﹐要尽快为他输血。」一句话﹐使场面更加混乱。
    「医生﹗我是a型阳性的﹗」
    「我是b型阳性﹗」
    「我是o型阳性﹗」
    「我是ab型阳性﹗」
    众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纷纷道出自己的血型﹐但内容不外乎全是abo阳性血型。然而……
    「抱歉﹗你们的血型与伤者的不吻合﹐不能输血给他。」医生冷静地道。
    「你说什么﹗﹖abo血型我们全有了﹗为向还会血型不吻合﹗﹖」永相依激动地扯住医生的手术时穿著的卫生服﹐吓得医生慌措起来﹐幸亏伴星晨阻止他﹐才不至于一宗血案发生。
    「伤者的血型相当稀有﹐是rh阴性血型。根据计算机显示﹐国内所有医院的血库和捐血中心也没存有这种血型。原本伤者近这几年也有有捐血﹐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曾经有一个同样是rh阴性血型的病人当时急需要输血﹐我们得到伤者的同意后﹐已把血库的rh阴性血型输给那个病人。」
    「那事情便简单了。」耿谁急忙道。「只要利用医院里存有的病人资料﹐找那个人回来输血不就行了吗﹖」
    「遗憾的是﹐那个人不久前因为车祸而去逝了。」
    「什…么……那个什么rh阴性血型真的这么稀有吗﹖有这么难去找一个人来输血﹖」宁宁焦躁地问道。
    「调查所得﹐全世界的亚洲人中只有0.3%的人口才会拥有rh阴性血型﹐万中无一。」
    宁拥听及此﹐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一把扯起站在身边的永相依的衣领﹐怒吼﹕「混帐﹗你们不是他的亲生弟弟吗﹗﹖为啥血型会不一样﹗﹖」
    「你问我﹑我问谁﹗﹖」永相依也顾不得仪态﹐不再说[人家]地大喊道。
    「老婆﹐冷静点。」伴星晨道。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霍追也插口。
    「等等﹗rh阴性血型不是能接受a﹑b﹑o﹑rh阳性血型的吗﹗﹖」程未常强自镇定。
    「我们检验出伤者的血清有抗d抗体﹐但因为伤者危笃﹐我们已为他输了阳性血型﹐但这会引起预期性的迟延输血反应﹐以及发烧发冷等现象﹐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亦要同时为他输入rh阴性血型。」
    抗d抗体……abo血型天生便会有抗d抗体﹐才会使a型血不能输给b型血等问题存在﹐但rh阴性血型的人体内没有自然的抗d抗体﹐所以这类人是能够接受abo血型。然﹐rh阴性血型的人是有可能拥有抗d抗体﹐但却是八百份之一的人才会有可能拥有抗d抗体。换句话说﹐以0.3%rh阴性血型的亚洲人来说﹐当中只是八百份之一﹑亦每八百个rh阴性血型的人才有一个是拥有抗d抗体。
    「他…怪物……」什么微乎其微的可能也发生在永相随身上﹐程未常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相随最适合不过。
    「我们想请伤者的父母来输血﹐因为这种血型是经由基因遗传﹐伤者的父母其中一人必定是rh阴性血型。」医生又道。
    「父母﹖父母﹗」洛煌随便抹去脸上的泪﹐满怀希望地抓住永相恋的手。「你们的父母在哪﹗﹖」
    「父母……」永相恋的俊脸登时刷白﹐一阵晕眩。「哪里来的父母…早就死了……」
    「二哥……」从头到尾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的永相印﹐唯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又不确定﹐于是吶吶地问﹕「爸爸是不是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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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是不是父母﹖爸爸不就是父吗﹖他到底在问什么﹖
    永相恋一楞﹐霎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爸爸……对啊﹗爸爸所在的精神病院就在这一区﹐距离不甚远﹗」永相依突地的呼叫声惊醒了永相恋。
    倏地想起在精神病院里的爸爸﹐永相恋立时脸露喜色﹐一把抓住永相印的脸﹐无视身旁俩位男士仇视的目光﹐猛力地在永相印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印﹗这次最聪明的是你呢﹗」
    「喂﹗」霍追扯过自己的情人﹐另一方面﹐耿谁亦把俩兄弟隔开。
    永相恋仿佛不觉自己干了什么另某俩人气愤的事﹐只是向着永相依和伴星晨﹐一喝﹕「依﹗星晨﹗」
    「明白﹗」二人异口同声。接着﹐伴星晨背起永相依﹐运起气﹐施展他的轻功破窗跃飞﹐使不知情的医生吓青了一张脸。
    星晨因为长年累月地练武﹐武功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倘若用他的轻功从这里去爸爸的精神病院﹐来回的时间应该用不着十分钟。况且还有依为他带路走快捷方式……
    思索间﹐他的嘴唇被人用衣袖猛烈地擦着﹐而他那被连累的可怜弟弟亦遭遇同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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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
    伴星晨背着永相依﹐带着街上行人惊异的目光在街灯上跳跃﹐如一只鹰般「嗖」的一声掠过﹐若没有立足地便轻盈的在别人的头上点足。
    如是者﹐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已经来到精神病院。
    伴星晨没有因为到达目的地而停顿﹐反而催谷自己到极限﹐冲进病院中﹐刻意忽视自己为病人与医生护士等惹起的混乱。依照永相依的指示﹐他奔至一间困着精神病人的病房前。
    「老公﹗等不及让他们开门了﹗」耳边传来永相依的焦虑﹐伴星晨全力运起内功﹐右手成掌﹐「喝」的一声打在那道几层厚的钢门。
    钢门随即化成粉沫﹐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八面被白色软垫包围的房间﹐当中正坐着一名宛如没有灵魂的男人。
    永相依从伴星晨背上滑下来﹐踱步至永双飞的面前。伴星晨亦趁机回气﹐一双眼睛却好奇地打着永双飞。毕章这是他初次听到﹑看到自己老婆的爸爸﹐过过为何会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爸﹐对不起﹐这次委屈你了。」说罢﹐永相依横抱起自己的爸爸。
    伴星晨伸出两手﹐接过永双飞﹐横抱在胸前﹐接着蹲下来﹐让永相依爬上他的背。
    「老婆﹐抓紧了。」
    「不用担心﹐快走吧﹗」
    就在二人步出房间之际﹐一名中年男人在背后叫住他们﹕「相依﹗你带双飞去哪﹗﹖」
    「陈医生﹗相随失血过多﹐需要爸来输血﹗」永相依皱着眉头地﹐眉宇间尽是担忧。「老公﹐快走﹗」
    「等等﹗什么输血﹗﹖双飞他……」
    语音还没消﹐伴星晨便从走廊的窗口一跃﹐消失在陈医生的眼前。
    「天﹗他们竟然就这样便走了﹗﹖」陈医生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其后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自己的办公室﹐口中喃喃的道﹕「相随交给我的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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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耿谁骤眼一看﹐从窗口望见伴星晨的身影。「他们回来了﹗」
    此时﹐伴星晨降落在医院前的一棵大树﹐然后再借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