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是洛煌的装扮很成功﹐还是没人猜到他们居然会在广场中﹖总言而之﹐他们坐在广场中一间不怎么有人光顾的餐室已经半个钟﹐却依然没人发现他们。
    洛煌小心翼翼地折开那早已变成血红的布条﹐露出那一道血红模糊的伤口。拿开布条﹐鲜血在没有阻隔下不断的从伤口涌出来﹐漂亮的手掌立刻像是浸在血泊中。
    倒抽了口气﹐心疼不忍全写在脸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究竟你是怎么弄伤的﹖」放柔了语气﹐像是害怕自己只要稍微大声一点也会使伤口恶化一般。
    「大概是不小心撞到什么吧。」他云淡风轻地道。
    虽然方纔告诉煌自己从没骗过他﹐但那是代表说那番话之前的[从来]﹐而不是[以后]。
    洛煌怪责地瞟他一眼﹐犹似骂他不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洛煌剪断纱布﹐用包扎用的夹子夹住纱布之际﹐却发现永相随一直从餐室的窗望住广场的店铺与闲逛的人。
    原以为永相随又像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般心神恍惚﹐于是他也不出声﹐待永相随回复过来﹐同时也在享受二人之间很久也没有过的悄静气氛。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好象回到了以前……不知道能不能再一起……对了﹗便当……
    洛煌的目光瞟向永相随紧抓住的便当﹐却察觉到永相随的手竟在轻颤。
    「永﹐怎么……」抬起头﹐看见永相随闭上眼眸﹐线条姣好的耳尖动了动﹐宛如在倾听什么一般。
    「煌……」睁开眼﹐受伤的手抓住洛煌的手腕﹐忽然大叫﹕「快走﹗」
    「什么﹖」洛煌霎时间会意不来。
    「爆炸声…我听到了﹐还有空气有异味……很不对劲……」
    「轰隆﹗」
    才甫语毕﹐巨大的爆炸声竟从广场内响起﹐四周亦顿时响起了哭喊声与惊恐的叫喊。广场内的人慌忙逃走﹐可随着爆炸声﹐广场竟开始龟裂﹐庞大倒塌物倒下﹐躲避不及的人被压死﹔有些店铺同时冒出浓烟﹐陆陆续续的爆炸﹐火焰汹涌而出﹐死伤无数。
    「轰隆﹗」再一声爆炸﹐永相随和洛煌身处的地方登时落下灰尘﹐天花板亦出现裂痕。
    突然﹐一些黑影笼罩住洛煌﹐洛煌傻傻的望住身上的黑影﹐还没反应得及﹐耳畔传来一声「煌﹗」﹐然后自己便被人推倒在地。
    在意识昏迷前﹐他感觉到好象有个东西覆盖住自己……好象还有些炽热的液体洒落在脸上……
    //////////////////
    滴答…滴答…滴答……
    徐徐地恢复的意识﹐首先窜进耳中的是有什么滴进水中的声音。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霎时间﹐他还以为自己仍在昏迷的意识中。眼帘用力眨了好几次﹐眼前的黑暗依旧没变﹐此时他才明白自己身处在没有光线能进来的地方。
    没有一点光芒﹐如绝望的黑暗﹐使他心惊﹐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
    「你醒了﹖」令人心安的嗓音﹐带走了他的惶恐不安。洛煌稍微松驰了心情﹐却忽略了那把嗓音比往常更显得低沉略哑﹐宛如在抑压什么而沉下嗓音。
    「永…」听见从头上响起的声线﹐他挣扎的欲坐起来﹐一阵剧痛立时爬上右脚﹐使他禁不住地痛呼出声。
    「小心…你的腿可能断了……」背后的男音喝住他。
    洛煌怔了下﹐躺回去﹐触及熟识的触感﹐才忽然发觉自己的上半身靠住永相随的身躯﹐下半身躺在地上。对了…刚刚商场忽然爆炸…然后倒塌……
    「永…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你的手还痛不痛﹖」对他的担忧冲口而出﹐自己的腿却丝毫不关心。
    「……我没事……」悦耳的男音略微迟缓地回答。
    「那就好了…只要你没事便好了…否则…我…我真的会崩溃……」方纔看见他的手受伤﹐心脏便已经犹似被人拋进洗衣机般又拧又扭的绞痛着…再来一次的话……他真的受不了……
    身后传来一片沉默﹐使洛煌顿生狐疑。
    「永﹖」他欲回头望向身后的人﹐却被黑暗中的那把嗓音制止。
    「别回头﹐我们被困住的地方周围也是很多尖锐的物体﹐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刮伤。」
    「喔……」不慌不忙的语气抹去他的疑惑。他又再放松身躯﹐此时才感到右腿正逐渐麻痹﹐并发现氧气亦很稀薄﹐洛煌迟顿地领悟到死亡的恐惧。「永…我会不会死﹖」
    死﹐确实是令人畏惧﹐但最令他害怕的却不是面对死亡﹐而是在他死后﹐留下永独自一人……永会不会被人救出来他也不会知道……
    「傻瓜…你不会有事的……」语调柔稳﹐低低地掠过他的心﹐安抚他的不安。然﹐男音乍听之下﹐却又像在遥远的国度飘来﹐而不是近在咫尺的距离。「你会好好的话下去﹑活得开心﹔活得幸福……」
    闻言﹐洛煌不禁轻笑。「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宛如向别人倾诉自己美梦的句子﹐确实不是永相随的调调。
    声音顿了顿﹐才说﹕「很久以前…久得我也忘记了何时……我有一个…朋友﹐外表跟拥一样﹐粗鲁阳刚。可是这样的他却很喜欢跟我诉说我们的未来如何……他最常说“相随啊﹗将来我们一定会幸福﹗”每一次听到他这样说﹐一种温暖的感觉浮上心头﹐让人情不自禁地相信他的说话会有成真的一天……」
    我们﹖洛煌蹙起眉。我们的意思是我跟你﹐还是我与你各自得到幸福﹖
    虽然挥不去心里怪异的感觉﹐但他没有把狐疑问出口。
    「那么他现在是否真的幸福了﹖」那个人究竟是谁﹖毕章永从没提起自己的过去﹐然第一次却是提起了一个他不知道的人﹐感觉还还很暧味﹐使他不免有些……忌妒。
    「在最后一次的见面…他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幸福…在遇见你的那一秒钟起…我便得到了幸福……”」
    在遇见你的那一秒钟起…我便得到了幸福……
    此话就像是回音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响荡在这寂静黑暗的空间。一句说话﹐为俩人带来不同的情感。
    永相随因为此话而忆起一段逝去而久的感情﹔洛煌却因为此话而感到……羞耻……
    扪心自问﹐他从没想过能和永相遇的那一刻起﹐他便得到了幸福。反之﹐他贪婪地不断的向永需索﹐他所谓的幸福﹐来自于永实现了他每一个欲望。遇了永﹐便得到了幸福……这种话他说不出来﹐因为……太过纯洁……
    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是对永没有要求﹐只想陪伴在永身旁……最重要的是和他一样…很爱﹑很爱永……
    「永﹐那个人……」
    「不过如果是拥的话﹐一定不会这样说呢﹗」洛煌原本想知道那个人多的事情多些﹐却被人巧妙地打断。
    「拥﹖宁拥﹖你的那个好友﹖」甫想起那个粗手粗脚的[猿人]﹐他也好奇起来。「他会怎么说﹖」
    「他大概会……」永相随学着宁拥浑厚的嗓子﹐粗声粗气地道﹕「“哼﹗这种娘娘腔的说话﹐老子是男子汉耶﹗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听罢﹐洛煌立刻爆笑出声﹐笑得抽搐的肚子却不小心扯到断了的右腿﹐痛楚剌激着神经﹐可又停不下笑意﹐只能一边说「很痛」﹐另一边却又笑不可竭。
    不知不觉间﹐洛煌已被人分了神﹐不仅忘记了欲打探的人﹐更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劣境下﹑随时会死亡的可能。
    「想不想听未常﹖」
    「好啊﹗」那个冷傲的怪人﹐当初因为永而毫不留情地骂他﹐现在可以任他笑个够﹐何乐而不为。
    永相随又跟着冷冷淡淡又不感兴趣的语气﹐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幸福﹖你又不是预言家。别跟着那个大哥一样白痴行不行﹖”」
    「哇哈哈哈哈哈……」洛煌笑得流泪。「天啊﹗真的很神似…哈…不晓得他们知道后会怎么样﹖」
    「别告诉他们喔。」无比温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是在纵容情人的顽皮一般。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到他们知道后的表情。」幻想着宁拥和程未常的样子﹐他又禁不住的泄出一连串的笑声﹐手笑得无力地向下拍打着﹐每打一下﹐便发出[噗]的一声﹐犹如在拍打着水面。
    顿住笑声﹐洛煌托异地轻轻搓揉着手指﹐温热又粘粘的东西附在手上﹐他把手移向鼻子前﹐嗅了嗅﹐一股血的腥味立即窜进鼻间。他呆呆地移开手﹐血腥味却没有因此而随之远去﹐鼻间嗅到的就只有血的味道。
    原来不知何时起﹐整个被倒塌的水泥石及钢枝等包围住的空间﹐已充斥着浓浓的血腥。
    下半身全湿透了﹐即表示他们被浸在血泊中。
    「永……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是谁﹖是谁的血﹖
    心脏犹如失去了它的跳动一般悬挂在半空﹐紧窒的感觉充斥着心头﹐惶恐再次取代被永相随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
    「……你的腿…要尽快包扎了……」
    「是吗…原来是我的血……」不是永的便行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躺着。如果不是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他倒是很享受现在的俩人时间﹐没有人打扰﹐多好﹗
    蓦地﹐他打了个冷颤﹐或许是失血太多﹐冷意渐渐的蚕食虚弱的身体﹐唇办亦变得干涩﹐失去了润滑。
    「永…好冷……」洛煌微微移动身躯﹐欲更加靠近已贴住自己背脊的躯体。「…好冷…可以让我抱着你吗﹖」
    越来越强烈的冷意﹐使洛煌的唇瓣也抖震﹐说话变得断断续续。他没有等待永相随的响应﹐便已侧过身﹐伸出手欲抱住身后的人。然而﹐当手碰触到那个躯体﹐却发现那体温竟被自己还冷﹐如赤祼着身子站在北极般﹐冷得宛如结冰。
    「永﹗你的身体…怎么如斯冰冷﹗﹖」他努力地压制着颤抖﹐道。
    「那是因为…空气开始变冷……」
    是这样吗﹖洛煌僵硬的脑袋在一卡一卡地转动。好象忽略了些什么……人类的体温……碍不行…想不到了…自己大概快要死了吧……
    「永…我想摸一下你的脸……」临死前﹐就让他用这双手感觉那个人最后一次吧﹗
    他勉力地举起手﹐往上移的时候﹐好象撞到几枝类似铁枝的东西﹐但他没有作多想。抚着黑暗中的一张脸容﹐脑中浮现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画面﹐唯一想到的是从那线型完美的唇瓣逸出来的美妙歌声。
    「歌…想听……」
    永相随却没有立刻响应他。好半晌﹐就在洛煌几乎以为再也听不到那歌声时﹐没有旋律却依然悦耳的韵乐在这血腥的空间中声声字字地响起来。
    假使这歌到明年还在播
    假若世界永远都快乐
    假使可跟你重头开始过
    无须将这钢琴都敲破
    最后一刻仍然还属于我
    最后的歌还想听到什么
    最后想听听你说愿我未来如何
    语调熟练仍然像最初……
    「这里还有伤者﹗」狡地﹐光线突然射进来。那突如其来的光亮﹐令原本陶醉在歌声中的洛煌反射性的以手遮住眼睛。
    而从指缝间﹐他觑见了他们被困住的空间被人挖出了一个洞﹐洞外的是穿著深蓝色和白色制服的人。
    「消防员……还有医务人员……」洛煌在口中重复一遍﹐才迟迟的惊醒过来﹐蒙糊的意识恢复了些许。「永﹗我们有救了﹗」
    「煌……」不知为何﹐永的声音听进耳里是恁地吵哑无力。
    他再次想回头﹐此时他身后的人又再次制止他。
    「别回头…煌……答应我…一会儿他们把你救出来后…别停下来看我……直接进救伤车……别回头……」
    「嗯。」洛煌敷洐地答应﹐没有留意到永相随要吸气多次才能说完一整句话﹐更没有怀疑永相随要他别回头的用意。而他﹐只是一心希望他们能快些被人救出。
    「伤者伤得很严重﹗快来﹗」随着消防员向着另一边大喊﹐一架工作车(注﹕专用来撞墙专的消防车)[轰]的一声﹐撞开了困着他们的空间﹐七八个消防员立刻带着工具冲进来。
    「放心﹐已没事的了。」一名消防员扶着洛煌﹐安慰他之余﹐他向着另一边大喊﹕「担架﹗快﹗」
    「伤势太严重了﹗不能随便移动他﹗」
    「这些铁枝要用工具箝断﹗不能硬把伤者扯出来﹗」
    「他失血过多﹗不能再拖了﹗」
    被消防员扶着的洛煌﹐从嘈吵的人声中﹐隐隐若若的听到几名消防员焦急的叫声。
    什么伤势很严重﹖我不是已经被救出来了吗﹖还有谁在里面﹖那个窄小的空间就只有我和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