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线,气呼呼的样子甚是可爱,“你去回了父皇,连锦年那个家伙竟敢自己跑了,若他不来,我便不回宫!”
林远一愣,心中惊惧:“公主……你,你说什么?”
华清恼怒地:“你聋了么?连锦年竟敢把我一个人扔在扬州自己跑了!哼,若我就这样乖乖地回去,被父皇塞进花轿嫁了,不是要被人笑话死的!”总之连锦年不先来道歉,她便不回去。
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林远倒吸了一口冷气。
公主失忆了!
她的记忆,似乎停在了连家叛变谋反之前!
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低头,轻声道:“臣遵命。”
便转身,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楚,回过头深深地望住她。
华清似乎有些不高兴了,掀了被子跳下床来,赤足走到他面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这些倒也不甚避讳。
“林远,你今天怪得很。”她抿了嘴,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父皇这回真的生气了?
哼,她可不怕。
只要她往父皇身上一粘,搂住他的脖子几句甜言蜜语便是了。
林远凄然一笑。
“公主多心了。臣这就派人快马加鞭回去,将公主的意思转报皇上。”
又展现一个温暖的笑,伸了手,想揉揉她的头发——像他从前常做的那样——却又尴尬地停在半空。
公主失忆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没有。
他却是记得一切,即使痛苦,也清清楚楚地记得。
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她打量着四周。
“这是什么地方,如此残破不堪?”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在扬州城吗?
那个该死的连锦年,把她扔在了扬州城!
林远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也没在意,便捏起桌子上一片残破的镜子:“连镜子都是破的……啊!”
一声尖叫,摔掉手中的镜子,双手捂脸:“我的脸,怎么会有……会有这个印子!”
倒抽一口冷气,林远急忙上前:“公主,这……”
该怎么和她说?
“这什么?到底是什么人弄的!本公主要他拿脑袋来赔!”气得双眼泪流,跺脚不已。
“公主……在路上遇到了山贼,您忘了吗?”
“山贼?”含泪撅着嘴,华清露出迷茫的眼神,“好像……是有山贼……在破庙……”
林远吐一口气:“便是那些山贼伤了公主的脸,臣护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便跪下就要行礼。
“那些山贼呢?抓到了吗?本公主也要在他们脸上划个十刀八刀的!”
“回公主的话,所有的山贼已被臣等当场击毙,无一逃脱。”
不禁失望。
“死了?”难过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拼命地揉着,“这疤痕……”讨厌,这疤痕到底能不能好?
待回到宫里,定要召最好的御医来看。
可是……
回宫之前,治愈之前,要怎么面对连锦年?
想起那张嘴角含笑的脸,心中甜蜜,却又是懊恼。
他一定会取笑她的吧?
得想个法子……
出得门来,林远将华清的症状告诉了杭太医,却没敢一五一十地说,只是告知她沈修华似乎是失忆了。
杭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连连摇头:“想必沈修华是因痛失龙种,悲伤过度,冥冥中选择了遗忘以前的事罢了。”说着便长叹一口气,“哎,真是造孽啊。老夫进宫不过短短三年,却已见惯了宫中的悲欢,这皇宫,万万不是人待的地方。”
回身看着绿萝与小顺,心想着这事定是瞒不了他们的,便唤了他们到后院,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绿萝双眼通红,抑制不住地靠在小顺身上嘤嘤低泣。
小顺亦是眼角含泪。
想不到,主了竟是前朝的公主。
想不到,主子身上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主子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林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小顺含泪问道。
林远叹气。
如今,他还有什么法子?
清儿失去了那段记忆,现在的她又是那个骄傲的华清公主。
她要做的事情,又有谁能阻止得了她?
连锦年……
只是不晓得,连锦年愿不愿意陪他演这一场戏。
“我,去苏州一趟。”据消息,连锦年已经班师回朝,如今正在苏州府上住着。“这里,便交给你们俩了。”略一犹豫,又道,“你们没有侍候过公主……以前的公主,要小心些才是。还有,逸风和杭大夫那,怕是瞒不住……”
绿萝点头:“奴婢知道了。”
再回头望一眼那小屋。
此次一去再回,他的梦想——带着公主远走他乡,再不见连锦年,只是平静地生活着——怕是无法实现了。
目光深沉忧郁。
公主,只希望你不再受到伤害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香如故:忘却
苏州府
碧绿的葡萄藤下,放了一张卧榻,连锦年靠了在上面,闭目养神。
这个葡萄藤,是清儿在这府上住时种下的,至今不过一年多,便已是叶茂枝壮,郁郁葱葱。上面结的一颗颗葡萄,尚是碧绿色,一颗颗晶莹剔透霎时可爱。
清儿她怕热,那想必这赶走夏天的秋天,她是喜欢的吧?
嘴角不禁泛起一个恬淡的笑。
那时的她,住在这府上,心情是怎样?
不……
这个时候,她怕是已经接到进京的诏书了。
那又应该是怎样的表情?
身后传来侯德宝的声音,低低的却刺耳:“皇上……明日便要启程,回京去了吧。”
回京……
不禁心中烦闷。
又要回到那个皇宫嘛?
那个无处不有清儿的影子的皇宫,那个她出生和长大的皇宫……那个只要他一闭眼,便能听到她银铃般的笑的皇宫嘛?
如今那里已没有她,等待他的却是一堆的女人,费尽心机地要得到他的临幸,生下他的二字,然后母以子贵。
可是,除了清儿,谁都没资格生出他的儿子。
“皇上……”又是侯德宝的声音,连锦年皱眉。“沈淑妃得知皇上您到了苏州府的消息,特派人捎了信来,您瞧瞧?”
连锦年烦闷地挥挥手:“扔了罢了。”
无非是些“思君不知食之味”的话罢了,听与不听无异。
沈淑妃……唐贵妃……董贵妃……
三个女人的脸忽地一下子又浮现在他的脑际中。
沈淑妃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怕是得意洋洋不能自警,那孩子十有八九是生不下来的。
他要不要帮一帮她?
这个孩子……
他膝下子嗣单薄,朝中已是不满声颇多,如今要是这一个再没了,怕是……
也好。
唐贵妃董贵妃,无论谁动手,到时候他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对孩子,残忍了些吧?
“皇上……”又是侯德宝的尖嗓子。
“……”连锦年不耐烦地睁开眼,却看到了——
“林远!”忽地从榻上跳起,“你怎么会在这?清儿,清儿呢?”
心中是没由来的恐慌。
莫不是,清儿出了什么事?
“清儿……”林远冷笑,“那倒要问问你那后宫的那些女人了。”却忽地想起父亲也参与其中,不禁气焰全无,“公主,派我来请你去。”
连锦年愣住:“请我去?为什么?”
她不是该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他了吗?
林远抬头,盯住顶上的葡萄藤,以掩饰自己将要流出的泪。
“是,请你回去。”
半晌无语,才又道:“公主,她失去记忆了。”
连锦年震惊!
“失去记忆……是什么意思?”
“她忘记了过去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大昭朝的覆灭,忘记了皇上与皇后的死,忘记了是你们连家谋吵篡位,使她国破家亡。”低下头看着他,林远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悲愁,“她的记忆,停留在你把她留在扬州的那一日。”
那些痛苦的记忆,她无法再承受,便选择了丢弃。
“为什么会这样?”焦急担心得无法自抑,不禁大吼出声,一把揪住林远的衣襟,“我告诉过你,保护她保护她!我还派了八大高手保护她!为什么会失忆?她伤着了?伤着哪里了?”
据说……?据说伤着头部才会失忆……
林远凄然,手指胸口:“这里,她伤的是这里,你还不明白嘛?”忽然觉得解气,连锦年,你伤了公主那么深,如今,是该你受伤的时候了吧?“你知道吗,她怀了你的孩子。”
忽地松劲,连锦年目光里是狂喜:“孩子?她怀了我的孩子?”
他梦寐以求的,他和清儿的孩子!
“是。”林远冷冷地笑,带着报复的快感,“可是,没了。”
没了。
“那些京城来的刺客,踢中了她的肚子,孩子,便没了。”虽是想拿这话狠狠地伤连锦年,说出来,自己也是刺骨的疼痛,“公主悲伤过度,才选择了忘记。”
望着震惊的皇上和沉寂在悲痛里的林远,侯德宝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沈……沈贵妃,又有新花样了!
平平静静地走了也就罢了,怎么又搞出……
听着这话的意思,这沈贵妃是——前朝公主?
这才恍然大悟。
早就知道皇上与那前朝公主的事,一直以为这沈贵妃不过是长得和那公主像,才能轻易地影响到皇上。
——却原来,她便是那公主!
哎哟,这回事情可又要闹大了!
“公主的意思,要你亲自接她,方肯回宫。”林远叹息,“可是……”那皇宫已不是原来的皇宫,哪里去找来皇上与皇后,与他演这一出戏?
何况,朝中虽有许多前朝旧臣,却也有连家心腹。
他们又如何肯接公主回宫?
连锦年亦陷入沉思。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怕撑不了多久。”
回身吩咐侯德宝:“你先行回宫,传朕旨意,朕回京之时,无须列队相迎,宫中宫殿,皆换成前朝的……”
细细地吩咐了,侯德宝得令而去。
林远看着他,目光暗沉。
“连锦年,”他低声开口,“再不要伤害她……她已经碎了。”
碎了,不再完整。
连锦年亦是低沉的目光,眼眸中暗光闪闪。
“我把公主交给你,请你,好好待她。”林远黯然转身,“想必那药庐在何处,你也是不需要我带路的。”
“你上哪去?”连锦年喊住他。
“离开。”他凄然笑道,“连锦年,曾经我以为你没有资格拥有她,因为你伤她那么深,你夺了她傅家的皇位,杀害了她的父母,使得她家破人亡。”
“所以我才执意要带她走,因为我认为我比你有资格照顾她。”
“可是我错了。”在无法否认他的父亲包藏祸心,意图杀害公主的那一刻起,他便心灰意冷,“我亦没有资格。”
“所以想必之下,还是把公主交给你罢。毕竟,她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你。”
如今我面对着和你当年一样的选择,连锦年。
但是我不会像你一样,为了权利放弃她。
为了她,我放弃权利,和我的父亲。
远走天涯。
从此,世事与我无关。
第一百零四十二章 香如故:恩赐
药庐
绿萝端了熬好的药,惴惴不安地敲了敲房门。
心中是紧张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