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度过一个月而已。一般时间来说,只要刘芷伶下班回家,就断然不会让程莎做家务。
“莎莎,我来吧,你去休息一会儿。”刘芷伶脱下外套,将衣袖挽起来,拉开程莎,准备结过她手里的菜刀。
“恩,好,那我帮你洗菜吧。”程莎点点头,放下刀。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从那日得知程妈妈去世后,程莎便沉默得可怕。那一巴掌,在刘芷伶看来,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失去了至亲,暂且不说是被伤痛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行为。但说是一个还未经世事的人在听人说自己前几天还好好的母亲出车祸死亡,也会觉得那是一种恶意的诅咒,从而大发雷霆。
其实,在程莎看来,那一巴掌真的太狠了,她知道刘芷伶从前的过往,知道她从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呵护至极。却因为一句实话而承受了她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巴掌,那几天看着她红肿的脸总是惊心的。想要关心一下,又觉得十分尴尬,连带着现在两人现在相处的气氛也变得沉默,尴尬起来。
“芷伶……”程莎踟蹰了半天,还是率先开了口。
“恩?”刘芷伶继续切着菜,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那天,我太冲动了,你不要介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是……”程莎越说越着急,一时之间,也难以组织起语言,眼圈也开始红了起来。
“莎莎,没事的,我能理解的,好了,不要哭了,对孩子不好。”刘芷伶见状,连忙放下刀,轻哄起她来。
一说到孩子,程莎的眼神又黯了几分,“他爸爸都不要他了,长得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摸摸肚子,轻轻地说。
“胡说!我是铁定要做他干妈的,你可别说他丑啊!没有爸爸算什么,他可有两个妈妈爱着,疼着呢。”刘芷伶故意板着脸,假装生气,逗得程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程莎没有看见的是刘芷伶的四根手指紧握在手心,大拇指死命地按在曲起的食指上,指甲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半月痕迹。她怎么敢告诉她,颜可南不仅不要孩子,甚至说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扶着程莎在沙发上坐下,程莎拉起刘芷伶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你摸摸,摸摸看,你能感觉到吗?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奇妙,一个小小的生命就在这里面孕育成长。”
刘芷伶试探着轻轻地抚摸着程莎的肚子,真的是很奇妙的感觉。一个新的鲜活的生命的出现总是叫这世间的人兴奋。而此刻,她手下,正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发芽,生长。不久的将来,他就会有软软的小手,亮亮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可能会很淘气,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很乖巧。一想到这些,刘芷伶就觉得一阵兴奋。真的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大半月以来,两人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一切源于那个悄悄成长的小生命。
番外 忆(十)
刘芷伶收回摸着程莎的肚子的手,淡淡地问道:“莎莎,怎么决定把孩子生下来了?”
“芷伶,以前除了妈妈,我就没有亲人了。现在,虽然你在我身边,可是我还是想要为妈妈留下点延续的。因为妈妈和爸爸离婚了,爸爸从来都不管我的死活,虽然妈妈从来没有提过叫我改姓,但是总是叫我‘冯家的程丫头’。每次她这样我就知道的,她还是希望我成为她这一生的传承和延续的,所以,我也想要给她生一个‘程家的颜丫头’。至少有那么一天,我不会遗憾和不舍。”
刘芷伶很奇怪一向大大咧咧的程莎怎么会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直到程莎在言言一岁的时候撒手人寰,她在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时候,程莎就已经有了打算。她只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对于自杀的执念可以持续那么久,在一年多之后,仍然清晰深刻得恍如现今。
“莎莎……”刘芷伶开始哽咽起来,她在大脑里组织了良久的词汇,才勉勉强强拼出一句话,“我们一起养他。”
接下来的日子,程莎便办理了休学手续,呆在家里安心的养胎。程莎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吃了吐,吐了又吃,刘芷伶每天除了料理她的饮食外,还得给她逐渐肿起来的双脚按摩揉捏。每天来回奔波于公司和家里之间,刘芷伶日渐消瘦。
有时候,程莎也会开玩笑似的对刘芷伶说找个依靠之类的,刘芷伶每次都以年龄还太小为由堵住程莎的嘴。其实不是没有,公司里是以男同事居多的,虽然当初李子寒的暧昧态度使得很多人对她望而却步,可接下来,李子寒的态度又开始冷冷淡淡的。自然向她表达爱慕的也多了起来。但是只要他们稍微对她表示一点好感,刘芷伶眼前就会晃过曹笑轩那张脸,淡淡的笑容,干净澄澈的眼神。刘芷伶明白,自己这一生早已经被曹笑轩打上了烙印,无论怎样都抹不掉。自己就好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一样,即使钉住她的人不在身边,她也丝毫不敢动弹。因为知道挣扎也是徒劳,索性放弃。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九个月后,程莎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取名颜言。从程莎怀上孩子开始到她生下颜言,颜可南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刘芷伶想想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程莎在看见他的时候出现情绪波动。但是,最后,程莎还是固执地让孩子姓颜,而“程家的颜丫头”也成为了现实。
小颜言刚出生的时候,刘芷伶和程莎都沉浸在迎来新生命的喜悦之后,但是随即而来的问题,让两人又陷入了困境。颜言生下来并不太健康。刘芷伶依然记得那个下午医生来到病房,告诉她们,颜言患有先天性哮喘病。程莎听后,便是一阵痛哭,在程妈妈这件事之后,程莎变变得异常坚强,很少流泪。而今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冲破刘芷伶的耳膜,直达心脏深处,引起悲戚共鸣。
刘芷伶忍住泪水,问医生应该怎么治疗。医生在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后,抛下两个概念,“微型生物磁环穴位植入”和”治疗性的基因疫苗穴位介入“的综合治疗方法。刘芷伶听不懂,只得让医生用最有效的方法治疗。
“这就是最有效的方法,临床上的反响特别好。”
“那好,就按这个方法治疗吧。”
“好,医院方面会开始安排治疗的,也请你们家属准备好治疗的费用。”
“大概需要多少钱?”
“初期治疗大概需要八万左右,而加上后期的疗养也要十七八万左右。”
“知道了,我们会马上准备治疗费用的,也请你们尽快安排治疗。”
刘芷伶在医生走后,才敢看向程莎,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坐在床上,低低地抽泣,“十七万,芷伶,我们到哪里去找十七万?”
“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去想办法。”刘芷伶暂时出来安慰她也别无他法。
“怎么想?你在这里除了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你到哪里去想办法筹这么多钱?”
“怎么会没有?我还有同事啊,你知道的,luy的职工都是高级白领,工资也高,存款也多,想要筹个十几二十万也是很容易的。再说了,实在不行,咱们去银行贷款,先把言言的病治好,再慢慢还。”刘芷伶笑笑,想要让程莎安心。其实,她知道,哪有那么容易。
她在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遭到了李子寒的暧昧待遇,在公司里的很多同事对她都存有敌意,跟她亲近较好的女同事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而男同事呢,如果贸贸然去借钱,自然会落得别人的话柄。至于贷款,那纯粹是刘芷伶编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她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甚至连身份证都不敢拿出来,而程莎又只是学生,她们又有什么资产可以拿去银行抵押贷款呢?
不管怎么样,言言的病还是得治,钱,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地去筹。
“芷伶,其实,可以去找颜可南的,言言是他的亲生女儿,言言的医疗费,他是应该出的。”程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坚定地说。
“可是……”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颜可南一口咬定言言根本不是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愿意拿出医疗费呢。
“我去找他吧,现在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言言的治疗更重要。自尊,如果能够换来言言的治疗费的话,我愿意双手奉上给颜可南来破坏践踏。”
“还是我去吧,你一去,他说不定更加恼怒。”刘芷伶自然不敢让程莎去找颜可南,只能自己厚着脸皮再去找他一次。她突然想起上次去找他,他把一叠钱扔在她脸上,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藐视,现如今,她只是希望他做同样的事,将钱扔在她脸上,她已不在乎尊严了。
刘芷伶一连几天守在程莎的学校门口,最后看见颜可南搂着一个女生进了君悦,君悦是全市最好的酒店。刘芷伶怕两人进了酒店她就不方便去找了,只好在酒店门口拦住颜可南。
“你怎么又来了?”颜可南看着刘芷伶很不耐烦,可是又不敢太过无礼。上次的事,他可是历历在目,李子寒帮着这丫头,后来带着这丫头走了就再没回来过,公司里和李家的生意来往也泡汤了,惹得他老爹对他一阵臭骂,说他惹了李子寒的女人。他也是纳闷,跟程莎在一起那会儿,就觉得这小姑娘除了单纯就剩清纯了,你说这么一个长相不出众,心智跟一小孩儿似的人,怎么就在几个月后成李子寒的女人了?这李子寒不是从不近女色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言言病了,必须马上治疗?”刘芷伶也不想跟他有过多纠缠,她心底里还是厌恶他的。
“言言?谁呀?她病了,关我什么事?”
“言言是程莎的女儿,先天性哮喘病,得马上治疗,你是言言的爸爸,总该出点医疗费的!”
“哈哈,她女儿病了,我凭什么我出医疗费啊?你以为我冤大头啊?啊?随便一来就说我是她爸爸!”
“颜可南,我不想跟你吵,你把钱给我,我就走!”刘芷伶冷冷地看着他。
“上次不是给你钱了吗?你那时怎么不要?哦,对了,那时你不是有李子寒养着嘛,现在被踹了,又开始来要钱啦?”颜可南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给你指条明道,去找李子寒要分手费啊,他那么有钱,随便就给你上百万的!”
“我跟他没关系,你把医疗费给我,程莎还在医院等着!”刘芷伶脸色变得苍白。
颜可南不理会,带着身边那个从刚开始就翻白眼的女生朝酒店里走,刘芷伶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周围已经有人在朝这边看了,颜可南那丁点的耐心告罄,掏出五百块钱,朝后面一甩手,五张红色大钞在半空打了几个转,飘飘摇摇地落在地上。刘芷伶蹲下身,一张一张地捡起来,周围全是嘲笑讥讽声。她始终没有哭,是真的很需要钱,即使是五百块钱,她也要小心翼翼地攒起来。
“小姐。”酒店的老板站出来,拉住欲离开的刘芷伶。他看这小姑娘挺需要钱的,正好最近他们酒店在招陪酒的女郎,据说最近很多客人都喜欢清纯的。他乍一看,这女孩子长得倒还清纯,和学生没什么两样。
“什么事?”刘芷伶皱皱眉。
“你想不想赚钱?”
刘芷伶在听老板说完后,沉思了一会,她是真的很需要钱,言言的治疗费用是不可以等的。最后,老板再三保证是不卖身的,刘芷伶便答应了,正好工作时间是在晚上,并不影响她白天的工作。
回到病房,刘芷伶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并未过多提颜可南的事,只是骗她说,颜可南最近家里管得很严,只能分期给医疗费。程莎听了终于露出了多日来都不见的笑容。
晚上,刘芷伶便开始上班,她和其他女孩子跟着经理进了一个包间,里面全是男人。其他人一进去就熟练地找到一个男人,安安分分地坐在他们身边媚笑。刘芷伶局促地站在那里,一阵尴尬和脸红。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把拉过刘芷伶,酒杯便递了过来。
刘芷伶勉强接过,不留痕迹地抽出手。那男人也不太在意,只顾着和旁边的人聊天。
“他肯定来的,我今天可是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说服他来的!”
“那就好,咱们这次的生意就全靠他了。”
“唉……只要他肯开口,咱们这次就可以大赚一笔了。”
那男人复又将手放在刘芷伶背上摩挲。刘芷伶心底一阵恶心,却又不敢有动作,背脊僵硬。
“来了,来了。”身边有人兴奋地叫起来。
番外 忆(十一)
刘芷伶一直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手里还握着刚才的酒杯,里面的酒一滴也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