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素来有一字千金的美誉,他自幼习钟王字贴,后习欧体,又变柳体,得众家之长,入学后师承于儒学大师同时也是书法大家申公申子墨,浸淫十数年,终有所得。其字既中正典雅,又有秀妍飘逸,落笔时笔端如御空飞行,字字流水行云,尽显风流。弱冠之年便称书法大家,世称“韩体”,“韩体”又被称为“书中美人”,时人摹仿者甚多,皆未能得其神韵。又有“书中最难者,莫过韩氏美人”之一说。
    肖浅这会忍住了,没再说“呸,谁信”,貌似很认真的想了想:“书法啊,书法好,你过年可以去广场上帮别人写春联。”
    “……”写春联???!!!当年有人拿着一斛价值连城的走盘珠求韩石写一题跋,韩不移都不曾理会。
    “不过那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写,现在不能。”肖浅看他脸色,以为他真想靠这个赚钱,连忙阻止。
    罢了,我也不愿去写什么联,萧蒙想想,博弈之术是不能了,那年与国手南余道长手谈十数局,皆惨败,实实拿不出手,便又道:“我粗通音律,于乐器也有几分造诣。”
    这又岂止是粗通,天子大明宫内,每月庆典,必招教坊司众乐官于栏下鼓奏乐曲,教坊司隶属太常寺下,人才辈出,时有新曲,一日方奏罢,太常寺卿未向圣上告罪,便起身离座而去,百官莫名,问时,大人笑占四句:“座中听新曲,曲罢弦未歇,栏下频相唤,教取问韩郎?”百官大笑,天子亦笑道:“古有俗句‘曲有误,周郎顾’,今韩郎必不下于他。”
    肖浅大兴奋:“真的啊?你会弹钢琴,我就说嘛,有钱人不可能不会乐器的?你还蛮低调,以前没听你说过啊。”
    “钢琴?是甚么,不会。”
    “那就是小提琴,那也行,更优雅。我最喜欢了。”
    “啊?……”
    “这也不会,哦,知道了,你男人嘛,是吹萨克斯对吧?”
    摇头ing。
    “手风琴?”
    再摇ing。
    “那最常见的吉他?”
    “什么怪名字,不会……”
    “那你会的是什么?”
    “琴瑟箜篌筝,筑鼓箫笛埙……”萧公子会的很多。
    “菜上来了,我们吃饭吧。”肖浅无语,见萧蒙脸色很差,安慰说:“我帮你打听一下,你是真会,哦?”
    萧蒙怒:“我何曾有过虚言?”
    “怎么没有,多勒。”肖浅立即戳破他。萧蒙想起本身就已是个大大的虚言,不语。
    “其实吧,现在古乐器蛮流行的,不是还有什么女子十二乐坊吗?你要真会一点乐器,那不难找事。有人给特长生请老师,这个比我当家教还贵呢,可是你没证书啊?或者是大的茶馆,就像那个‘品茗轩’里也有专门弹古乐器的,不过人家都是美女,谁要你啊?”肖浅实话实说。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萧蒙叹。
    “算了吧,现在哪里不以貌取人,你去看看,哪个公司招工不写‘五官端正’,稍微好一点的公司还一定要要求‘五官秀丽’呢,你不以貌取人,你能追安心莉吗?只准你取别人,不准别人取你啊?要安心莉长得像我这样,你肯为她花那么多钱吗?”肖浅就看不惯人假撇清的德行。
    萧蒙语塞,轻声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以往我竟大误了。”他不会说别人坏话,只是对肖浅道:“她如何能及得上你。你也不必妄自诽薄。”
    肖浅忍不住笑了:“少拍马屁啊。我是很佩服她的,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不择手段去争取,所以总能达成目的。不过我最膜拜的还是你楼下那个叫纪艳萍的,听说还是画家,人家那个厉害啊?”
    萧蒙瞠目结舌:“啊?”
    “少装了。”肖浅用手肘撞撞她:“漂亮吧?妖媚吧?哪个男人能逃过她的手心啊,这位简直是我人生的偶像啊。”
    “三观不正!话不投机半句多,吃饭!”
    林墨(捉虫)
    “你这个人系咋么搞的,大话子连篇的,咋个叫有一点胖,这是一点吗?你还看过有更胖的吗?这样一个人摆我们店里,客人还吃得下饭吗?……”某茶厅老板娘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怒气冲冲的当着那位求职人员的面给介绍者打电话。
    萧蒙站在那儿,看着眼前干干瘦瘦,打扮入时的妇人,右手捏拳,肉乎乎的拳头仔细看的话爆起了青筋,好容易待她说完,萧蒙勉强一笑:“叨扰了。”斯文人记得礼数,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萧蒙平生再没受过这等羞辱,一时气息都积在胸口处,憋得脸都绿了。
    上次问肖浅关于工作的事,肖浅这个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那天打击了胖子一通,隔天就替他找了几个面试的地方。都是需要古乐器师的,茶座,私房菜馆,风景区等。可是那些人一见萧蒙,顿时笑脸就僵掉,客气点的会说:“您不适合我们这里的工作环境。”,或者“请问你有等级证书吗?”,最不客气的就像这个私房菜馆的老板娘,不仅先削了萧蒙一顿,连介绍的肖浅也难以幸免。
    萧公子那天买书买过头,搞得自己一贫如洗,无奈只得四处见工,任人挑捡,真是受尽了鸟气,那些人没有丝毫意图要掩饰自己的鄙视,看萧蒙的眼神跟看什么碍眼的陈年污秽一般,客气完一句请萧蒙闪人后,立刻当胖子不存在,把胖子郁闷的。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又有道“贫贱之家百事哀”,萧公子这时才恍然体会此中真意。
    早知道就去考什么“证书”了,现在考都考不得,证书据说也是要交许多报名费的。这尘世,处处利字当头,铜臭熏人,唉,难道没有什么不需要证书,也不计较外貌的工作吗?
    萧公子rp好,带着一腔怒火出来,马上就看见了传说中最没要求的工作,某户人家搞装修,让人把瓷砖搬六楼去,一箱八块,因为没人理,涨到一箱十块。胖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去搬了。
    半个时辰后,萧蒙汗流浃背,捏着屋主给的一张纸币,看着红红纸币上那个长痣男人的头像(汗!主席),感慨万千。
    赚钱不易啊。胖子脸上汗如雨下,弄得眼睛都咸咸的,他擦了一整包纸巾,找到垃圾筒扔了进去,回头,果然又看见那辆加长型的银灰色铁车。
    这辆车已经跟了他大半天的梢了,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车主也光棍,看到胖子站那里盯着他看,既然已经被发现,就大大方方把车开到了萧蒙身前,一扇车门自动打开。
    车里坐着一个英俊得出奇的少年,比萧蒙年纪要小上两岁,面如削成,长眉大眼,肤色极白,脸上发间零零落落的坠满金属佩饰,耳朵上起码有十几个耳洞,还穿了一个鼻钉,上面的钻石光华耀眼。
    “上车。”那少年说。神情语气间皆带着一股天生的颐指气使的威严,仿佛没人可以回绝,萧蒙顿生几分熟悉的感觉,有些晃神,他透过那少年的脸看到了许多人影,那些长安城里风流挥洒的世家子弟,也是这般不可一世。这少年必定出身不凡。
    美少年看萧蒙恍惚,他是被人瞩目惯了的,见怪不怪,笑出整齐的牙齿:“噢,我忘了,这么多年不见,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是林墨。”他的样貌太俊美,不由得就显得冷漠,一笑之下,却非常亲切可爱,让人顿生好感。
    萧蒙对这个人跟着自己大半天的行为很是不解,正要得个解释,点头道:“你好,我是萧蒙。”
    “我知道,你跟照片上一模一样。我们上车再说吧。”美少年林墨拿出一叠相片晃了晃,上面被偷拍的胖子,萧蒙心中恼怒,面色也不稍动,坐进车里去。
    林墨很自然的放了几个靠枕把萧蒙隔开,叫前座一头金发的高大胡人关门开车。
    原来是练家子。萧蒙听他气息悠长,动作之间自有章法,应该练了外家横练功夫,已有了几分火候。坐近了,发现林墨轮廓很深,眸色浅浅的是灰色,倒像是胡汉通婚所生的后人,不是纯正的炎黄子孙。
    “怎么还没想起来吗?”林墨歪着头看他,又笑了:“可能你外婆没怎么提过,我是m国林家的,我们两家以前是世交,萧叔叔和阿姨跟我父母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小时候天天在一起的,连学校都是同一座。”换作肖浅看到林墨的样子,一定会在心里大喊:这个帅哥长得好奢侈啊,全身都在闪闪发光.萧蒙对美貌这种东西免疫,只看见那对灰色瞳孔里藏着许多机算,并不像表面那样天真无邪。
    萧蒙对这件事有极模糊的印象,似乎萧父的母亲,也就是萧蒙的奶奶是m国某贵族世家的,萧父是她与一任中国丈夫的儿子,萧父非常的出色,活跃于m国上流社会,也与许多世家有交情,那林家应该是其中之一。
    不过,回国以后,萧蒙就再也没有见过萧父家族的任何人了,也没听过任何有关m国亲属朋友的消息。有点弄不清林墨的来意,只说:“别来无恙。”捡起林墨掉在座垫上的一叠照片看,可以肯定是近期的,有些是和安心莉一起,还有两张是这两天,遇到肖浅时的情形。
    难怪我这几日都觉着有些不对劲。萧蒙对高科技的盯梢没有应付经验,一直都不曾发现。
    林墨看见照片,马上换上歉疚的表情:“我爸爸想看看你最近过得怎样,所以我请人拍一些你的相片准备带回国去。我跟他们说不要打扰你,没想到他们会错意了,居然跑去偷拍,你千万别误会。”
    “不打紧,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处。”破绽百出,一举一动都做得这么明显,每句话都绵里藏针,以为谁是傻瓜不成,若不是刚刚发现了,你还准备跟踪到什么时候?
    林墨却当作已经被原谅了,很同情的说:“我想爸爸知道你这么辛苦的过日子,一定会很难过。萧蒙,跟我们回m国吧,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看萧蒙要开口,林墨又接着说:“林氏企业本来就是萧叔叔和我爸爸共同创立的,当初的合同也说了双方的子□秀者继承公司,你也是很有机会的。”
    “多承美意,m国我自小离开,到现在已无丝毫印象,连话也不会说的,又回去作甚。”
    林墨见软的不成,立马换一套,这回已带上了讥嘲:“那你要一直帮别人搬东西做苦力吗?你已经二十多岁了,在中国能有什么发展,大学读完后去做体育老师吗?听说中国老师的待遇是很低的。每天过一样的生活,上班等着下班,下班等着退休,待遇微薄,连东西都不敢乱买,没办法让孩子受好的教育,一辈子对着一个黄脸婆,天天为那种小事吵吵闹闹,男人过这种日子和死有什么区别……”这位林公子可比华尔街的推销奇才,极具蛊惑性,压低的声音让人听了就觉得他所描述的生活生不如死,看萧蒙面无表情,似乎被吓住了,立刻又换了一种语气,说男人应该“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要过得轰轰烈烈,精彩纷呈,要做就做大事,女人必要绝色,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无能的凡夫俗子才过的……
    好像胖子只要一点头,就立刻能在繁华的国际都市风生水起,人人敬仰,能在最奢侈的店里挽着许多绝色美人,面无表情的签单,享受众人又嫉又羡的眼神……
    天堂和地狱,多么轻易的选择!
    萧蒙一路不说话,忽然开口:“停车!”林墨带上胸有成竹的笑容,问:“考虑好了吗?”
    “我到了,多谢相送。”萧蒙语气平淡,林墨一愣,马上又笑了,把一张名片递给胖子:“随时给我打电话,希望我们很快能在见面。”
    也不纠缠,把萧蒙放下就开车走了,看萧蒙座位处那一圈汗水的水渍,厌恶的皱皱眉头,用意大利语说:“回去换辆车。”
    司机答应了,后座另一个金发中年人很不满意:“林老先生是让你接这位萧先生回去的。”
    “中国有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我劝了也要他肯才行。”林墨悠悠的说。
    中年人的中文水平是半桶水,好像是听林墨劝了一堆,只好又说:“林老先生要是知道你没有把小萧先生接回去,会很生气的。”
    林墨懒洋洋的说:“我爸爸说说而已。这胖子太没用了,不看他的资料,想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这种废物,哪有一点萧叔叔的影子。爸爸他心里清楚的很,要不然你以为我当年停掉他的赡养费,老头子会不知道吗?”一会,又慢慢说:“不过,这个胖子比我想象的有趣一些,我也很期待他回去。日子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有个傻瓜玩一下也不错。”看看手机:“应该很快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