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便发现了其中异样。
    ——这些火把好长时间都不曾移动位置。
    若是两军正在交战,又怎么可能会是这般景象?
    火把不动,便是人不动。
    要这么多兵士不动,只有两种情况,其一,胜负已分,其二,尚未交战。
    禁卫军与御林军实力相当,短时间内很难分出高下,所以,战斗绝不可能这么快便结束。
    那么,余下的可能性便只有两军尚未交战了。
    莫非淳至今尚未赶到这里?
    可根据天枢的回报,他应该早已动身出发。
    我皱着眉头,弄不清到底何以出现如此诡异的状况。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了我的头脑中。
    还有第三种可能!
    除了胜负已分和尚未交战外还有第三种可能使得这两支军队迟迟未能有所动作!
    那就是——淳与隆联手了!
    虽然这种推测乍看上去不可思议,因为淳与隆为了帝位在朝中的争斗一度相当激烈,但若仔细想来,也并非全无可能。
    虽然隆早已许诺,只要淳助他顺利登基,安分的尽他助手的职责,那么他若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干的,他会尽量替他实现。即便如此,淳却甘愿冒大不韪,不惜背负被凌迟处死的风险,也要夺取帝位,只因他想要的,只有当他爬到大宣的最顶尖时才能得到,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
    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然而李唯文的死却在此时让我重新悟到了一些东西。
    我曾经以为他设计那样一个复杂的连环圈套是为了对付父王,现在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如果他的目的只在下毒,那又何须绕那么多弯把皇后牵扯进去?
    怕只怕,对父王下毒也好,刺杀李唯文也好,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除掉皇后!
    这样一来,一切都明了了。
    淳一直恨着皇后,只要她在世一日,他的母亲便注定要被视作她的下人,一生一世,不可能拥有真正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所以,淳当初要夺权,不过是为了登基后能名正言顺的除去皇后。
    因为唯独这件事,是隆不可能替他实现的。
    所以,他只有自己动手还母亲以自由。
    可我为了使父王与隆彻底决裂,恰恰派人除掉了皇后,这样一来,淳登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他再与隆争斗也毫无意义。
    而隆早就说过,淳是他的兄弟,更是他的助手,于情于理,他都不想杀他。若淳真的愿意与他联手,他只怕也不会轻易拒绝。
    我越往下分析,手心里越是一片冰凉。
    既然两军至今没有交战的迹象,淳便极有可能已经向隆抖出我所做的一切,要与他联合起来对付我。
    若真是这样,一切便彻底完了。
    天枢问我,到了这里都没听见兵刃交鸣之声,只怕前方有诈,现在放弃一切和我逃出宫去还来得及,你仍执意赶去汇合吗?
    我点头,经营了那么多年,才终于走到今天,成败在此一举。即便是输,我也要输得心甘情愿!
    天枢听了,便不再说话。
    我决心孤注一掷,冒着大雨赶到了汇合地。
    却没想到,在那里等待我的,只有隆及其手下禁卫军。
    正在奇怪,却见有士兵正在清理地上东倒西歪的尸体,死的不仅是禁卫军,还有做御林军装扮的。
    我暗暗吃惊,问隆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答道,我按原定计划带兵自东华门入宫,至箭亭附近便遇到了伏击守候的一部分御林军。
    可有交战?
    他点点头。
    战况如何?
    他们占据着箭亭,这箭亭的位置相当重要,易守难攻,于是我决心在御林军主力到达前强行攻下这座箭亭,眼看一场血战在所难免,就在这时,御林军却突然停止了进攻。
    发生什么事了?
    淳带着御林军的主力到了。隆解释道,是他下令休战的。
    为什么?
    ……他是要与我联手。
    我的心一沉,果不出我所料,淳的确怀了这样的心思,面上却松了一口气道,或许是他念及兄弟之情,才作出这样的决定,若能在此时得到他的帮助不就多了几分把握?
    他却摇头,他这几年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他怀的是什么心思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你是说他提出联手是别有居心?我继续试探道,若要辨明真假,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说明缘由?
    隆点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才同意听他解释。
    我的心跳得很快,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其实并不想与我作对……说他是真心想要帮我……还说了许多其他事情……
    其他事情?
    我正要细问,隆却笑着糊弄过去。
    没什么可说的,淳既然是为了使我相信,自然要费尽心机找上许多理由和借口。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将计就计,答应了他,就在两军汇合之时,趁其不备,抓了他和他手下的一干将领。所谓擒贼先擒王,御林军中一旦无人指挥很快便溃败得不成样子。除了少数顽固不化的被当场斩杀外,多数已经投降,现在正被集中押解于左翼门附近听候发落。
    隆说完,关切的问,你那边可好?父王身边多是高手,他们可有为难你?
    小喜幸不辱命。
    我说着,便从怀里取出诏书和玉玺。
    他伸手去接的时候有些激动,自言自语似的道,我便知道我没有看错……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表情已在陡然间僵硬。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横了一把剑。
    ——我的佩剑。
    这动作就如同一个信号。
    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按照计划,混在神护军中的白家子弟现身而出,很快便将禁卫军里大小将领一一擒住,赶去帮天枢对付隆的影卫。影卫寡不敌众,很快便落了下风。
    与此同时,一支由内宫侍卫所组成的队伍从天而降,将禁卫军与神护军团团围住,缴去他们的武器,如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耳畔不时传来士兵的惨叫哀号,隆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是以怎样的表情来看待我的,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只集中在我的剑上。
    雨下得很急,顺着隆的脖子落到我的剑上,再沿剑身倒流下来。剑身隐约的映出一团团红色的火苗以及火光中扭曲的人影。我的心跳得极快,手指早已捏得发白,铺天盖地的雨水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叫我几乎无法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静了下来。
    天枢走过来,告诉我绝大多数士兵已经投降,正将他们集中至左翼门附近,与御林军一同正听候发落。
    看来大局已定,我点点头,示意天枢把隆带下去。
    自始至终,隆只是看着我,不曾说过一句话。
    临近破晓时我登上崇楼,站在高处向被集中在底下的人发话。
    士兵们!你们可知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
    绝大多数士兵显然还摸不清状况,他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问。
    我高声道,你们被骗了!被彻彻底底的愚弄了!
    有人利用了你们对于大宣帝国最赤诚的忠心,将你们作为筹码,投注到一场极其危险的赌局之中!
    如果赢了,你们分不到半点好处,他们倒可以加官进爵,爬到权利的最高层,过上三世不尽的奢靡生活;可一旦输了,却要你们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现在,这一场你们赌上了性命来进行的反逆已经败了!
    想必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犯上作乱反逆逼宫,这是何等重罪!就算你们自己没有半点谋反的心思,但未得圣旨擅自入宫就已视同谋逆!届时不仅是你们自己,就连你们的家人也会因你们犯下的错误而遭受牵连!
    想想你们的父母妻儿吧,他们会因这场欺骗而失去儿子、丈夫和父亲,终日颠沛流离,饱受屈辱折磨,在通往边疆的荒僻道路上风餐露宿、蹒跚而行!他们的泪水会被干燥的风沙吹干,他们的肌肤会被毒辣的骄阳烤晒,他们的血液干涸在龟裂的黄土上,他们将会终日指着苍天发出哀怨的呼喊!
    而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是你们的愚昧无知使得你们被蒙蔽,轻易落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骗局之中!
    而等待你们的,将会是超越你们想象极致的严酷惩罚!
    不安迅速扩散,每个士兵的脸上都染上了阴霾,他们无助的环顾周围的同伴,试图找到驱散惶恐的良方,我站在崇楼上高举临下的看着他们。
    现在,没有人救得了你们,除了我!
    我可以给你们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可以原谅你们的愚昧!赦免你们的罪过!
    可以使得你们获得梦寐以求的地位!
    可以使你们的家人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
    这一切只有我能办到!
    因为只有我才能继承先帝的遗诏!
    只有我才能肩负上天的使命!
    只有我才能决定大宣的未来!
    你们要永远记住!
    只有我,才是你们真真正正的王——!
    士兵们被震慑住了,然后有人带头喊了一句“陛下万岁!”,其余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他们的声音越来越整齐,也越来越嘹亮,仿佛真能响彻九霄似的,在不知不觉间催白了曙空。
    要控制人心其实很容易,既然大局已定,那么只要略施恩惠,这些人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解决了这边,我立刻带兵包围大宣宫正殿,在那里,文武百官早已候朝多时。
    他们见我带人进殿,立刻感到了那种不寻常的气氛,等看到我走上台阶,坐上那把高高的明黄色座椅,不禁纷纷变了脸色。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几个武将,他们喝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胆敢坐在龙椅上头!
    我冷笑着抖开父王的诏书。
    我是当朝四皇子姬绍熙,先帝已下诏退位,从今天起,我便是这大宣的王!
    朝臣们闻言大惊失色,议论纷纷,有臣子站出来质问,纵使先帝退位也理应由太子隆继位,自古长幼有序,何时轮到你在这里猖狂!
    你们说太子隆?他伙同三皇子淳犯上作乱,逼宫弑父,大逆不道,罪不可恕,现已被我擒拿!
    朝中一片哗然。
    那臣子反驳道,太子殿下早已贵为储君,又何须犯下此等罪行?!
    我冷冷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那人气势汹汹道,怕只怕这一切不过是你的阴谋诡计!
    我皱眉,扬起手中诏书,你可看清这是什么了?!敢对先帝的遗诏发难,你可还有一点身为臣子的自觉?!
    那人还想反驳,我却在他开口前大喝一声,大理寺卿!
    瑟缩在一边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