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吧。”冷不丁,霍思倾听到沈时久如此说,笑意慢慢凝在嘴角,“……那礼服呢?我们已经和joy预约了。”
“那就打电话让他改约,有些文件我需要今天处理完。”他不动声色地抽离胳膊,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资料低头翻看,而后头也不回地说:“洛则,你替我送思倾回家。”
霍思倾像木人一样僵在那里,掌心被修得整齐的指甲掐出了道道红印:“那我回去了,你也别忙得太晚。”
沈时久点了点头,视线仍落在资料上,再无其它表示。
霍思倾看看洛则,苦笑了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见时间还早,无殊和闻奇去了趟附近的长虹路。
昆明大厦是以前的旧楼,外表不似其它建筑光鲜,看上去饱含旧时岁月的沧桑感,但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段,它仍是南汀东区的地标性建筑。
她在12楼的东侧租了套办公间,准备以综合业务咨询事务所的名义建立一个联络点。同层还有一家专售保健产品的公司,服务台的小姐倚在转椅上打着电话,看到他们经过竟朝这边微微笑了下。
“你认识?”无殊问他。
“上次看房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就说了一句话。”
“就一句话?还真是难得。”无殊煞有其事地露出惊讶的表情,像他这种走在路上经常被女生搭讪并能在十分钟内混得自然熟的人居然改性了?
闻奇忽凑到她耳边,说:“你的裤子拉链开了。”
无殊一听,转身走进无人的楼道,谁知闻奇在后面一声坏笑,“我就说了这么一句。”她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信不信我收拾你?”
闻奇却敛了笑意,看看别处,“我在电话里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姓沈的吧?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无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到底是老师带出来人,一点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操!”见她沉默,闻奇发狠地踢上了楼梯的扶栏,听着那嗡嗡震动声,仍觉得这楼道里静谧得叫人透不过气。“我真想现在就去剁了他!”
“去吧去吧!”无殊存心要打发他走,将一张小小的磁卡递给他,说:“摩天的投标文件内容我拍在这里面了,你现在去用快递寄给天信。”
闻奇接过东西,一想到它是怎么来的,心里就堵得慌。他闷闷地问:“要不要先调一份出来?”
“不用。”无殊说:“我在里面安置了木马程序,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陈意明在南汀洗黑钱的蛛丝马迹。”
“这样利用天信,万一那边有所察觉……”闻奇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陈意明可是个恶徒。”
“那他就会怀疑幕后人是沈时久。”
“但你是经手人,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你。”
听见楼道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两人便不再说话。
“大姐头,你们在这哦。”原来是宋西和小是,两人一人提着一个拖把经过,显然是在打扫办公室。
无殊问:“东西都送过来了吧?”
宋西说:“嗯,在搬呢。”
搬送办公用品的是三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做事粗手粗脚,好几次往里面搬大件桌柜的时候都因为重心不稳磕碰到了门框。小是把拖把扔一边,回头说:“你们到底会不会干活?之前就跟你们说搬的时候小心点,你看东西都让你们给碰坏了。”
男人被小是的斥责弄得老大不高兴:“哪个碰坏了?”
“看看这是什么。”小是敲敲桌子边角的凹印,“再这样搞要你们赔的!”
男人耍横似地抓住桌沿用力摇了摇,直摇得桌腿吱嘎作响,说:“没垮吧?能用吧?能用怎么叫坏?”
另两个在旁嗤笑,似乎很看不起这几个小黄毛丫头。
宋西跑过去帮小是,“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的啦?”
“我们就这态度,怎么着!”
“算了算了。”另一人过来做和事佬,但他放着那么多地方不走,非从小是和宋西两人中间挤过去,还有意蹭了蹭小是的胸脯,这下可把小是彻底惹毛了,上前推了一把:“龟孙子!”
“骂谁呢?”那人立马回头露出一脸无赖恶相,一边说着还往小是身上贴过去。这一幕看得无殊胃里直犯恶心,她用力将门关上。约摸十分钟后,三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呲牙咧嘴地跑出去,边跑边回头骂:“臭娘们!你们等着!”
无殊拿起抹布细细地擦着被那些人碰过的每一个地方,有血渍的地方擦得更是用力。宋西和小是互看一眼,她们都知道大姐头越是平静便越不妙,两个人赶紧也去找了块干净点的布来擦。
“大姐头,我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外省闵南的。西区那边最近就有不少闵南过来的人,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横子。”宋西说。
“还怕他们不成?”小是嗤了声。
“咱们在明,人家在暗,总归麻烦的啦。”
小是不吱声了。
无殊依旧很平静:“该来的躲不过,注意点就是了。”
将所有东西安置整理妥当,小是和宋西先回去了。无殊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便起身离开,刚把门锁好,有人打电话过来。那铃声是特别设置的jikan yo tomare feat. seamo,她赶紧翻出手机。
“是我。”
熟悉的温和声音让她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个念头在回转,似乎他每次出现都会选在最恰当的时候,不早也不晚。
电话那端传出在厨房间忙碌的声音,她笑:“我好像闻到了香味。”
他隔了一会才说:“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动手做饭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要不要来尝尝看?”
她看看走廊尽头的窗外,城市已在暮霭天空下亮起模糊的灯光,难得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她答了声:“好。”
第十二章
北堂皓在尚风花园的那套房子离长虹路并不是很远,坐计程车十五分钟便到,不过今天的交通特别的堵,到居安道不过二、三公里竟足足开了二十分钟,好不容易畅通了一段路,这就又堵上了。
无殊坐在车子后座,看看前面的车流,心想今天要是骑车出来就好了。又等了三分钟,实在有些坐不住,便对司机说:“我就在这下车。”
同样被堵的红色跑车里,习天宇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给新泡的妞发肉麻短讯打发这磨人的时间。
“亲亲小宝贝,有没有在想你宇哥哥?”
他正要选号码下手,眼角余光瞥见有个女的从旁边的非机动车道上跑过,看第一眼还没觉得什么,看第二眼的时候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出来,他站起身趴在挡风玻璃上看了又看,终于确定就是宁无殊,立马回到座位准备给老大报信。结果傻眼了——刚才一激动居然把那条肉麻短讯群发了。
“哇靠!这下死定了!”别的人还好说,可里面有老大的号码呢。习天宇掂着手里那会咬人的手机,正要将它扔出车子毁尸灭迹,已经有短讯劈哩啪啦地回了过来。
第一条是顾沅其发来的,“天宇,心不在鸟写得抽风了吧?连人话都不会讲了。”
“畜生!”两字一看就知道只有徐老虎说得出来。
“孩子,乱搞伤身啊,悠着点吧。”伍向阳这厮……
“宇哥,我这里有几部极品片子,要不要一起看。”
“发错了?该不是群发吧?”瞧瞧,还是洛则聪明,“先提醒你一声,老大今天心情可不好。”
习天宇一看,身子都虚掉了,直往车座底下滑。终究躲不过噩运,不一会就接到了老大的短讯,三个字:“你过来。”
习天宇擦了擦额头,心想真要是过去了还不给老大当沙包使?那人暴力着呢。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直电话打过去,没等老大那恐怖的声音传过来,先发制人:“老大,我在路上看到宁无殊了!她跑得好快啊,一下子就跑到我车子前面去了!”一般人听不懂他这话,人脚能跟轮子比速度?
“在哪?”
目标成功转移,哦耶!
“居安道南岔口附近。”
那边半晌没声,过了会说:“我知道了。”然后嗒一声挂了习天宇的电话。
现代化的厨房里,雾汽弥漫,醇香四溢。男人腰系围裙、两袖高挽,正忙得不亦乐乎。
无殊蹑手蹑脚站在门口,朝他的背影眨眨眼,用极小的声音说:“勤劳的北堂皓同志,需要我帮忙吗?”
北堂皓一脸喜悦地回身,叫了声,“小鬼。”见她想要进来,他走过去将人挡住,拿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笑道:“瞧你满头大汗的,去洗把脸吧。”
无殊呃了声,“那我只好蹭饭到底了。”
走进卫生间,一眼便看到盥洗台上两只金丝碎花瓷杯,一蓝一粉两把牙刷相对而望,其中一把是她曾经用过的——没想到他一直没有扔掉。
无殊怔怔地走过去,慢慢拧开龙头,看着水流穿过指间,顺着掌纹的沟壑往下流淌。水声细哗,催眠似地将她定在台边许久。
“小鬼。”北堂皓敲了敲门。
无殊微惊,关上龙头回身开门。
“你怎么了?”他抵在门口,望着她。
无殊鼓起勇气坦白说:“今天我去找了沈时久……没想到会再看到你。”
北堂皓轻叹道:“三年前我应该把你带走,哪怕是用强的。”他伸手将她揽至怀里,不同于以往的温和,环在她身上的胳膊多了一分霸道,“小鬼,让我绑住你好不好?用我们的家把你绑一辈子。”
听到他的话,无殊的心奇异地膨胀起来,满腔的疑虑、不安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疲累后对一个人的依赖。未来是虚渺的,现在却是真实的,这种差异令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固执地拒绝软弱的靠近。
音乐声在客厅里静静地流淌着,北堂皓腾出手来按灭了卫生间的灯,在微暗的视线里,羽片一样的吻落在她的唇际。
他做惯了正人君子,从没想过要在她和那个人关系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可现在不同,他明明白白地在她脸上看到了渴望。这才是他的小鬼,至少这一刻,她的心是属于自己的。
无殊仰着头,呼吸的温度节节攀升,任他吻遍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耳垂,脖颈,最后又回到她轻启的润唇。柔软辗转而入,掳获了她羞涩的舌尖,轻抵缠绵。过了许久,两人才慢慢地分开。
“去吃饭吧。”北堂皓满足地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到餐厅。
桌上两副碗筷挨在一起,摆放得整整齐齐。无殊心中又是一暖,忍不住傻傻地笑开了。
他给她拉开凳子,低声说:“再这样傻笑下去,我们就没法吃饭了。”
她赶紧绷住脸坐下,可是眼角余光看到他含笑的眼睛,又止不住弯起了嘴角。哪知他说到做到,逮住她的唇,再次扫荡了一通,直到她恶作剧地咬了他一下,他才坐回旁边自己的位置。
看着一桌的菜,一下子竟不知该从哪下手,于是她拿筷子指着两只盘子里不同做法的四只温哥华蟹问:“海鲜市场今天是不是买一送一?”
北堂皓说:“卖海鲜的阿姨听说我今天想做菜来收买某个小鬼的心,于是很大方地多给了我两只,你看,要是你不喜欢吃清蒸的,还有辣煮的可以选。反正你是逃不了了。”
无殊摇摇头:“不信有这么简单。”
北堂皓轻咳了一声,“好吧,我承认,我在里面搞了鬼。”
她伸长脖子仔细观察那两盘蟹,半晌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他轻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十指交缠道:“我将一对戒指放在了其中一盘蟹的蟹壳里。如果你吃到,就说明上天注定要你嫁给我,做我北堂皓的老婆。”
无殊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一脸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你是认真的?”
他笑:“不光蒸的,还有煮的。”
她有些无措地深吸一口气。
一直以来,她将不堪的命运归咎于沈时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