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当一回事了么?”
    “为什么?”
    “因为这样仙风道骨的异人,就如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见鬼神而不屈,因此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
    我故意地摇头晃脑,篡改起古文来。
    丁绫按住胸口,做出呕吐动作,却嗤地笑起来,顿时没了半分火气。
    而颜翌宁那里的交涉比想象中要顺利。
    邹小潜算是个义气人,明白是那枚自己售出的美人镯惹的祸,千方百计在帮联系着盗墓人,大约在打了半小时电话后,他给了我们一张边接电话边手绘的路线路。
    “从这里过去,就是孔雀山,山下的城镇,明清时一度很兴旺。这个向阳的坡上,有不少明清时的富贵人家墓葬。其中他们发现这枚玉镯的贵夫人墓,就是在尽东面的一株老梧桐树下。听说那梧桐在他们盗墓之前曾被雷劈过,从中折断了,因此应该很好找。”
    邹小潜交待得很详细,甚至提到了那贵夫人的骸骨:“隔了五百年,棺木早烂了,值钱些的珠饰已经没了,但墓主的骸骨保留得很好,听说他们发掘出来时还是一整具,怕损了阴德,取了东西后,特地拿了一大块长条的白布包了,上了香,重新埋在那里了。”
    颜翌宁连连道谢,又要了盗墓人的联系方式,才带了我们上车。
    行了几分钟,丁绫已忍耐不住,敲了敲杨旭的肩:“喂,我们去找那五百年的古墓做什么?想把镯子里的鬼魂送坟墓里去?”
    杨旭撇一撇嘴,居然答道:“试试吧!”
    颜翌宁精神振了振,道:“有这个可能么?”
    杨旭答道:“应该……没这个可能吧?”
    别把我永远封入玉镯
    囧!
    这人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丁绫再也懒得理会他了,翻着杨旭刚刚出去买的饮料,拿出一瓶据说含高能量和维c的饮料递来,道:“皎儿,提提精神吧!”
    我摇摇头,取了一罐橙汁,拧开盖子,嘿然一笑:“不喜欢那味道。白白苦了我的舌苔,便宜了萦烟同学得个扎实身体,不是亏死我了?”
    喝下两口澄汁,我才觉出车上静得可怕。
    一抬头,丁绫和颜翌宁都正凝视着我。丁绫眼圈通红;颜翌宁却眸子幽幽深深,有种我从不曾见过的惊痛和愤怒,叫我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失控地冲上前来,一把将我紧抱在怀里,或一把把我掐死。
    那种怪异的矛盾感让我自己都心痛起来,再喝一口橙汁,我微笑着说道:“阿宁,你能不能别皱眉?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皱起眉来很丑?”
    颜翌宁果然立刻舒展开眉目,手指却深深掐陷入座垫之中。通过车窗投入的淡色阳光照耀下,他的指骨分明而苍白。
    但他终于能平静地问向杨旭:“杨旭,你肯定找到那座古墓就有办法可以救皎儿,是不是?”
    有了上次撞山壁的经验,杨旭开车很专注,好一会儿才回答:“不能……肯定。”
    丁绫已经叫起来:“你说话一次说明白会死啊?”
    杨旭给骂得满脸通红,转头又要骂回去,忽然止了口,郁闷地继续盯着前方的路,俊秀的面庞看来极无辜。
    应该是丁绫红着的眼眶逼回了他的驳骂,却逼不回他的委屈。
    “只能到了那里再说了。我只是个异能者,不是神仙。”他终于解释道:“但凭我和不同形态的存在物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即便是离开身体很久的魂魄,也会对自己的躯壳有着特别的感情,至少,在见到自己的前世躯壳后会格外地脆弱。”
    颜翌宁明白过来:“你是打算在这时候和萦烟交流,希望她将躯体还给皎儿?”
    杨旭点头:“对,让她回到已经化为枯骨的五百年身体中自然不可能,但如果能找到她的弱点,劝她另去投胎转世,还是有点可能的。”
    “有点可能……”颜翌宁曾经历过萦烟的“深情厚意”,大约在想着这种可能性存在的概率,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分明有着惊怒的颤意。许久,他才勉强问道:“如果,她不肯呢?”
    “如果她不肯,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把我从这个玉镯里弄出来,换我去投胎转世?”我接下了他的话音,叹道:“死了便死了,可千万别把我塞在一只镯子里过上无数个五百年,不是比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还没指望?”
    “你闭嘴!”颜翌宁忽然吼我,眼睛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恨的。
    我并没有闭嘴,只是懒洋洋地继续喝橙汁,专心地用舌苔品味着果汁的味道。——真给永生永世封在玉镯里,的确比死亡可怕太多了,我得珍惜能有正常感觉的每一刻。
    不论是触觉,视觉,味觉,还有一切美好的其他感觉。
    叹一口气,我找了个舒适的体位,窝到颜翌宁怀中去睡觉,享受我可能很快会永别的他的温暖,再也不管车上是不是有旁人,我的行为是不是有碍观瞻。
    再度梦到的胭脂
    但杨旭和丁绫都没笑话我,丁绫已经别过脸去,透过高高的椅背,我只看得到她深深埋下去的头,和微微搐动的肩。
    杨旭迟疑片刻,轻声道:“皎儿,别太担心,我到时再看吧!也不一定……就没办法。”
    颜翌宁追问:“还有什么办法?”
    杨旭苦恼道:“我现在想不出,到那里再看吧!”
    其实……杨旭遇到我们几个,还真够倒霉的。他大约也不会缺钱花吧?现在给活生生逼成个中世纪蹩脚巫师兼现代劳苦司机,顺带还成了丁绫同学的出气筒!
    我心里暗笑着,手足却愈发无力,眼皮沉甸甸的,竟又睡着了。
    娇香淡染胭脂雪,愁春细画弯弯月。花月镜边情,浅妆匀未成。
    “妹妹,这是姐姐新调的胭脂。妹妹用了,必定更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
    声音一如既往地脆,软,娇,已经让我熟悉得不再为此吃惊,却依旧不得不为此不寒而栗。
    如约而至的梦境,依稀似曾相识,甚至连相同的话语,也似在哪里听过。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持着的瓷盒里是殷然的膏状,嫣红柔润如敛尽了百花的风华。
    这是古时的胭脂。我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也在梦境中么?
    一时迷惑。
    碧玉的簪挺在膏体中轻轻一卷,樱桃一样的颜色细细的敷向小小的朱唇边;柔细的手灵巧地在白皙的面庞舒缓移动,渐渐将那张清水素面收拾成朝霞般招展的容颜,更显楚楚动人。
    “姐姐……”
    抚着自己的面颊,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叶儿睁大着水蒙蒙的眼睛,不解地望着萦烟,迷惑着:“姐姐当真送我这盒胭脂么?”
    叶儿抬手间,腕间碧绿的美人镯宝光流动,润泽动人,更显得那肤白如玉,纤巧的腕骨格外秀挺雅致,惹人怜爱。
    叶儿应该不会是我吧?不过白白长了副和我一般模样的容貌罢了。
    我何曾有过那等温柔如水的脉脉眼神,又何曾有过如此秀致的清妍怡人?
    “是……我特地给妹妹调的胭脂……”萦烟惆怅地盯着那玉镯,缓缓道:“他……连传家玉镯都给了你,我又有什么不能给你的呢?”
    萦烟放下胭脂,缓缓从那间小巧的卧室中走出,月华裙拂拂而动,依约是当日落霞楼的月影浮动,绝色殊丽。琉璃珠帘晃动时,她的眼底也有着琉璃闪动时的晶莹光亮。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她喃喃地说着,不知是在和叶儿说,还是在和我说,亦或,在和她心底的那位唐逸宁说。
    她明明在往屋外走,我却觉得她正往我的方向走,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我,满是泪水,也满痛楚,满是委屈,满是不甘……
    那种痛楚委屈和不甘,开始让我迷惑,待她走到跟前,然后……直直从我身上穿过去后,一股浓烈的悲伤,铺头盖脸便将我包围,让我也禁不住地悲伤起来,呜咽着,幽怨地望着叶儿的屋子。
    主角已错位
    叶儿,那个不知哪里来的丫头,姿色平平,无才无识,为何能得到你那般的宠爱?
    宁哥哥,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曾为你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好容易赢得今日的相守,这一路,容易吗?
    我哭了起来……
    ------
    “皎儿,皎儿?”
    有人在我耳边低低地唤我,如此轻柔,如此小心翼翼,宛若我是一片羽毛,稍一用力,便随风飘去,再也不见踪影。
    我睁开眼,眼眶犹是热的,喉嗓口的哽咽尚未消失。
    “皎儿……”颜翌宁慌乱地擦着我的泪水,颤声道:“怎么了?又做梦了?”
    我张开嘴,的确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只喜欢她?为什么?”
    颜翌宁的身体僵硬,不确定的眼波流转,连丁绫都扭过头来,惊怖地看着我。
    大约怕我着凉,车窗是紧闭的。
    可车中,分明有着凉丝丝的气流在涌动,刮过脸庞,冷森森地微痛,却又瞧不见发丝拂动一丝半点,倒是周身的汗毛,似在瞬间根根浮立而起,凸起的粟粒清晰可见。
    “皎儿,是皎儿,对不对?”
    颜翌宁紧盯着我,幽黑的眸中如有一团烈火灼灼燃烧,让我禁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霎了霎眼,睫毛滑过我的指肚,微微的温暖,轻轻的柔痒,很真实的触感。
    “我是叶皎!”我笑了笑:“和你开个玩笑,吓吓你呢!”
    “哦!”也不知颜翌宁到底相不相信,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望向窗外。
    车内依然怪异地寒冷着,连心跳都给冻得失去了规律。我不敢问他们,这到底是我一个人的感觉,还是所有人的感觉。
    但抬眼往窗外张望时,车子正在高速公路上飞驰着,田野村庄有着阳光下极明亮极清晰的轮廓。
    三月艳阳天,绝对不该,再有这样的寒冷。
    软软地伏于颜翌宁的怀抱中,我终于记起,梦中的情形,我的确见过。
    得到这玉镯的前一晚,我做过与此类似的梦。
    那是我所有噩梦的开端。
    我梦见我被人捆缚得一动不动,往脸上涂抹着血脂般的胭脂。并蒂兰蕙花纹的菱花镜,映照出我的面容,丑陋如魔鬼。
    那晚的梦境中,我受尽迫害,萦烟是个害人者;
    今天的梦境中,萦烟是个无奈的弃妇,用自己亲手做的胭脂,讨好着丈夫宠爱的小妾。
    魂魄的更迭替换中,我感觉得到萦烟的悲伤甚至妒嫉,却没感觉到她有害人之心;我甚至不知不觉开始从她的角度在想问题,就如写小说时不知不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