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玉玲迟疑了一下下才点头离开。
    「玉珍,去告诉爹娘,说我们昨天救了一个受重伤的伤患,还有,咱们口供要一致,昨晚我们都一起在这房中照顾他,懂吗?」陆纷纷再吩咐玉珍。
    与其等到不堪的谣言传到爹娘口中,不如由她自己来辟谣。
    玉珍点头,「奴婢这就去。」
    陆纷纷将毛巾用冷水打湿,覆盖在男人的额头上。
    「昨晚是差点冻死,现在却是发高烧。」玉珠叹了口气,「这男人的毛病真多。」
    陆纷纷回头瞪了她一眼,「就是因为昨晚差点冻死,所以才会受凉发高烧,你怎么说得出这么毫无同情心的话来?」玉珠吐了吐舌,不再多言。
    她心里只想到因为救了这男人给她们带来许多麻烦,还要说谎以堵悠悠众口,真是个麻烦精。偏小姐也未免太好心,不但救了人家,还一夜看顾,床让给了人,自己睡在椅上,若是她,才不干呢!
    昨晚若不是她莫名其妙昏睡在屋后,早就通报老爷夫人,这时也不用说谎了。
    不过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无故昏睡呢?怎么想都邪门。
    难不成……有什么邪门的玩意跟着不明原因受重伤的男人一起溜进陆府了?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一定要找时间到庙里求道平安符……不,是驱邪的符咒,将屋内的脏东西给驱逐出去才行!
    没多久,受到通知的陆金广与吴氏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了。
    陆金广肥胖的脸潮红,可见他刚才赶得多急,在急慌中还不忘扶着爱妻,免得她摔着了。
    「什么男人?」陆金广一进屋就怒气汹汹的大喊。
    「爹。」陆纷纷不慌不忙的走近,抓起亲爹的手,娇嗲的说,「女儿昨晚救了个人呢,还不称赞女儿。」
    「你昨晚救了个人?」陆金广一听到女儿娇软软的嗓音怒气就消了一半,「为什么没跟找们提?」
    吴氏严肃着一张美颜,「你还把男人放在房中,你难道忘了你可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这丑事若传出去,许家状元不娶你怎么办?」
    许家状元?就跟她的婚事一样,八字还没一撇呢!谁知那个许姓书呆子是否真有能耐高中状元,谋得高官厚禄,母亲会不会说得太早了?
    陆纷纷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娇声辩解道,「为了要救人,女儿才无暇管那么多呢!」
    「那男人有没有对你怎样?」陆金广挽起袖子,「他若敢对你怎样,我就杀了他,把他大卸八块,尸体拿去喂狗。」
    「你快说说,」吴氏着急道,「他该不会对你怎样了吧?」
    「他对你怎样了?」陆金广瞪凸眼,「他奶奶的,我非杀了他不可!」
    「爹、娘,你们两个一搭一唱,都没让女儿解释的机会。」陆纷纷娇娇跺脚,噘起粉唇,「人家哪会跟他怎样,人家尚未出嫁呢,当然不会怎样,而且那位公子昨晚昏迷一夜,恐怕该害怕被怎样的是那位公子,而不是女儿吧!」
    至于她昨晚窝到床上想当他的怀炉,却被昏迷中的他上下其手一事,她自然半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少没个正经!」吴氏瞪她一眼,「这种话可以乱说的吗?传出去的话,人家还以为陆家的女儿不识大体,没个分寸。」
    这女儿受她草包父亲的影响,常会说些乱七八糟的浑话,真是要把她气死了。
    「哎呀,娘,女儿开玩笑的。」陆纷纷呵呵一笑,「人家只是想说明,那位公子重伤昏迷了一整夜,而且丫鬟们都在啊,真想怎样,还不能怎样呢!」
    一旁的两个丫鬟点头如捣蒜,就怕点得太慢,惹祸上身。
    「是啊,老爷,夫人,」玉珠上前一步道,「咱们昨晚都陪着小姐,那公子昏迷了一夜,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完全不用担心。」为了保命,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谎。
    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陆纷纷娇颜不由微红。
    他何只有翻身的力气,他在半昏迷中,力气仍是强得惊人,她就像柔弱无骨的小草,被他紧紧拥在怀中,他布满茧的手指在她的裸肤上游移,她难忘那份触感,还有那份灼热抵在她腿心时,因为摩擦而造成的奇妙快感,皆让她难以忘怀。
    啊,她真是糟透了,怎么脑子里尽想着这些丑事呢?
    可怕的是,在愧疚感升起的同时,她竟然也想念着肌肤相触的温暖。
    她实在是太不守妇道了!
    「就算丫鬟们都在,也是不行!」吴氏瞪向女儿,「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们的。」
    「没错!」陆金广用力点头,「你应该告诉我们,让我们来解决。」
    「可是那时夜深了,女儿不想惊扰到爹娘就寝嘛。」陆纷纷有些委屈的瘪起嘴。
    「你尚未归家,我们怎么可能睡得着?」吴氏白她一眼。
    「是啊,我们可是一直等到你的丫鬟通报你到家,才有办法入睡的。」陆金广附加解释。
    「所以说,那时爹娘都等女儿等得累了,女儿才不可能那么不孝的还要爹娘撑着疲累的身子,来忙这位公子的事呢!」陆纷纷眨着灵动大眼,跟她的丫鬟玉珠一样,说谎都不脸红的。
    「好啦,别吵了。」吴氏决定停止这永无结论的争执,「以后不准你再从外头捡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
    平日爱捡些流浪猫狗也就算了,这会竟捡了个人,还是个大男人,她真要昏倒了!
    还好这男人昏迷不醒,啥事也没发生,否则她怎么跟许家交代?
    「可是不能见死不救啊,娘不是这样教女儿的。」陆纷纷嘟着嘴,一脸委屈道,「娘平日教女儿要善良淳厚,还有那些忠孝节义之事,女儿可都是谨记在心,娘该称赞女儿才是啊,怎么还责备起女儿来了?这样女儿会不晓得该怎么办,不知该听娘的话,还是不该听娘的话呀。」
    吴氏被堵得无话可说。
    「好,救救救,伤者要救,但是一定要先通报爹娘,懂吗?」深爱女儿的陆金广妥协。
    「女儿晓得了。」陆纷纷亲昵的粉臂勾入父亲的臂弯中。
    「去看看那个男人现在怎样了。」陆金广与吴氏一块儿走向床。
    男人的脸虽因高烧而通红,但是仍无损五官的英俊,眉宇之间的英气与睿智。
    吴氏不由得掩嘴在心中惊呼。好俊的男人!
    幸亏她已过不惑之年,若她还是未出嫁的幼嫩姑娘家,恐怕就要为这英俊的男人而心荡种驰,迷得失去理智。
    吴氏暗觑身旁的女儿,见她望着男人时,小脸绯绯,心中当下了然,女儿会捡回这个男人,还安排住在自个儿房内,不是没有理由的。
    吴氏不喜欢丈夫替女儿挑的夫婿,她认为他外型太过普通,配不上她娇艳如花的漂亮女见,但那个未婚夫婿聪颖过人,年纪轻轻方才二十岁,就已拿下举人,相信明年的殿试,要状元及第不是难事,可望在朝为官,女儿嫁给他,将来可当个显赫的官夫人。
    是因为他值得投资,吴氏才勉强答应这婚事。
    说实话,她跟女儿一样,中意床上男人的长相,不过她也已过只看皮相的年纪了,床上这男人不知是何来历,万一只是个市井小民,就算他长得再俊,她也不可能答应女儿跟他一块儿。
    而陆金广一看到那男人,就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很危险,至于原因,他说不出个完整理由来,他只隐隐觉得那男人极有可能抢走他的心爱宝贝,这个男人是个掠夺者,绝对不可以轻忽。
    「把这个男人搬到客房去!」陆金广扬声下令。
    「爹,」陆纷纷忙阻止,「他伤还没好,而且还发高烧,不能随意搬动的。」
    「你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床上躺着个男人,怎么行?」陆金广这次可不管女儿的求情了,「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让他睡客房,」客房离女儿的房间最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可以让他安心点。「另一个就是将他丢出家门,置之不理。」
    「爹——」
    「丢出去!」陆金广可是铁了心了。
    陆金广平日虽纵容女儿的任性,女儿的要求十件有九件半都欣然答应,但唯一不答应的那半件事,可是比石头还要固执的坚持——譬如陆纷纷与许举人的婚事。
    当撒娇、耍赖、求情都无用时,陆纷纷知道她只能接受父亲的安排,否则床上的男人绝对会像条弃犬一般,被丢出大门口……不,是后门的小偏门。
    「好,让他睡客房!」陆纷纷只得无奈的妥协。
    第三章
    楼永夜醒来时,只觉浑身疼痛无力,难以控制的虚弱感笼罩全身,他就像大病初愈的人一样,需要汤药或食补的调理,否则连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嫌乏力。
    他明白,他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道。
    张开酸涩的眼,入眼的是架子床顶盖的镂雕花纹,雕工细致繁复,木质纹理细腻,雍容典雅,透露贵气。
    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心想,他的随从名塘,是哪来的门路找到这富贵之处,大大方方的让他藏匿?
    「你醒了?」他忽尔听到如银钤般清脆之嗓。「怎么?头疼吗?要不要冉请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他循声转头,愕然看见有个粉雕玉琢,肤质白细,身材纤细玲珑,年纪大约十七八的俏姑娘就立于床边,一脸担忧的与他四目对望。
    小小的脸蛋约只有巴掌大,粉腮绯绯,眸光灿艳,他不由得胸口一窒,种从未有过的冲击撞上了心口。
    最吸引他注意的是那双美眸,清澈无瑕,眼白隐隐透着天真的蓝,让看尽世间丑恶的他有好一会怔然,心却跳得急促。
    但那份在心口上的怦然只持续了一会,因工作而养成的多疑性格很快就在他清醒的脑中起了作用。
    他没看见名塘。
    照理,在他受重伤之际,没道理会被放到一个陌生之处,故眼前的姑娘是友是敌尚难分辨,仇家甚多的他自然得多加小心。
    是故,他不言不语,欲从对方的话语中寻端倪。
    陆纷纷见他明明清醒却未回应,不由得担忧转头询问身后的玉珠,「我还以为公子醒了就没事了,可他怎么看起来傻傻的?」
    「小姐,说不定他就是个傻子。」一向有话便说,不拐弯抹角的玉珠直言道。
    「傻子?」陆纷纷诧异的水眸瞪大,难以置信的再盯着楼永夜那张看起来没啥表情的脸庞,心痛的小手捂着嘴。
    怎么会呢?他长得这么俊,张开的眼果然如她想像中的深邃好看,但……但它看起来的确是呆滞的,难道说,她第一眼倾心的俏公子,当真是个傻子?
    「也说不定他是因为受了重伤才傻了。」玉珠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可能除了胸口的伤,脑子也受伤了?」陆纷纷急问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