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一会儿,身上的不适感退了不少,就想要去御书房。
    那小太监得了水琅的旨意,丝毫不敢放他走,好歹求道,“回去的路上倘或撞见人,岂不叫人疑惑?若是想取什么东西,奴才打发人去拿也就罢了。”
    贾环无法,只能胡乱在永昌殿里面逛逛,没想到这里本就是前朝旧地,兴建已有几百年,古韵悠久,一墙一柱皆十分有故事,他还没等看完,水琅便已经回来了。
    贾环见外头天色还早,虽说夏日天长,也回来的太早了些,便知道他是赶着回来看自己,又忆起昨晚之事,少不得觉得尴尬,忙顾左而言他道,“万寿宴完了么?本该是百官朝贺,我却没捞着去。”
    水琅也不顾身上还穿着龙袍及满身披挂,上前抱起贾环搂紧了,俯下脸去先揾住檀口肆意品罢,方将人轻搁在床上,低声笑道,“今日才知,我竟也会魔怔了似的…”
    贾环不由满面通红,推他道,“你快起来,挂了这么多东西,倒硌得我难受。”
    水琅笑把衣裳换了,又回来与贾环两个腻在一处道,“身上觉得还好些么?我替你敷过些清阳膏,幸而没有伤到,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一面说,一面手便朝贾环衣内伸去,贾环忙避开道,“我好的很,已不觉得难受了!”
    水琅笑道,“果然不难受最好,我还想着你明日必是要回去了的,今天晚上本还十分不忍…”
    贾环瞪他道,“你也够了!还说都听我的,我说该我先来,你居然赖我。”
    水琅便将他又拖回来抱着笑道,“我何曾赖你呢?昨晚前两回,不都是让你先去的?便是最后一回,也并没让你求多少时候儿。”
    贾环已知再跟这人说话也讨不了好去,便不理他,只是他人在屋檐下,又岂能不低头,到底夜里又被折腾揉搓了一回,让他化得如一泓春|水,漾了艳色满室方罢。
    因此又沉沉睡了一夜,到再睁开眼时,贾环发现自己已坐在了马车里,正往琅環山庄回去,墨砚、青箫及方明方亮兄弟便在外头赶车,他不由十分惊奇道,“我怎么在车上,真睡得这么沉不成?竟一点儿也不知道经过的。”
    墨砚看了青箫一眼,答道,“何曾不是这话?!我们一看连夜的不见了人,倒十分挂心。谁想今日龙四爷让我们来护国寺接,你也不早说那人是龙四爷,可唬死我了!万一来找我算帐,我可什么都推说不知道的!!这也原是大实话。”
    青箫不由十分疑惑道,“算什么帐?你又惹祸了不成?又不是不知道龙四爷是什么人,你怎么还不老实着些?”
    贾环便骂墨砚道,“我还没找你呢!你倒想跑?偏该聪明的时候儿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倒上机灵了,你看你说的那些有什么用呢?!”
    墨砚见是在外头,终不敢大声回辩,不过小声叽咕道,“胜儿自然不跟那位爷一样儿的!”只把贾环气得无话。半晌又想起来一事,问过两人,这两日里都知道要为圣上贺寿,贾环身为近臣,自然也没人这时候儿来寻他。水琅派来的人也未多说,不过是让备上马车去护国寺接人罢了,因此贾环一时也不知水琅将自己放在护国寺里却是何意。
    不几日万寿节过去,转眼到了六月,却又是贾环的生辰将近。贾母因说从未替贾环正经过回生日,小时说小,大了竟赶上好几年都有事错过了,如今却没什么事儿,便要在荣府替贾环操办。
    贾环本要嫌不耐烦,三太太却十分的乐意,一早就应了,贾环见她兴头儿,也不愿让她失望,越性也不说请众人去琅環山庄里过去,就在荣府中由着贾母叫摆酒,又叫了一班小戏,分内外两处开席,外头是贾珍贾琏等,贾环仍陪贾母、三太太在内席,说是不过让他出去让一回酒,复再进来与宝玉及姐妹们一处坐。
    谁知到了六月初九这日一早儿,内史令单总管便来宣旨,替圣上赐贾环银丝面两担、八棱澄泥砚两部,珐琅彩瓷具一套,二尺红玉珊瑚两盆,并各色长寿如意金银馃子一盘。贾环谢了恩接旨,又见单总管另拿出一只盒子,内盛白璧无瑕的羊脂玉颈瓶一对儿,听单总管笑道,“这却是咱家的一点儿心意,贾大人千万笑纳。”贾环忙要推辞不迭,只是单总管既带了来,又岂肯收回去的,放下东西便走了。
    只是贾府众人何曾见过御书房内史令还要给人送礼的,这可不是因娘娘能有的面子,顿时皆十分惊讶。
    谁知尚不到晌午,另有少央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白士辰也差人送了礼来,不过白士辰在万寿节后就被派山东当钦差去了,因此人来不了。渐渐还有其他各部司的官员,也有亲来的,也有派人来送礼的,东方泯亦跟大学士徐淮兰的女婿章希华一道来走了一趟,北静王水溶也派人送了寿面及一套文房四宝和扇子来。至于杨雄那里,早拉了一大车吃的用的玩儿的,因听说贾环不在山庄里过生日,便一古脑儿运贾府来了。
    贾政等看得纷纷来人,亦目瞪口呆,不由问贾环道,“这些人你都下了帖子不成?也不早告诉一声儿,如今岂不慢待了?”
    贾环也奇道,“我岂会办这样的事!不过白士辰,章希华两个,我们是在御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东方泯是早约好了要聚,再有几位我的同年,下了统共没有十份儿帖子,况也没说什么,昨日已在锦绣酒楼里喝完了酒的,谁知道他们这么客气呢!!”
    一时也顾不上再多说,忙出去应酬不提。又向东方泯及章希华道,“两位世兄太多礼了些,这让我怎么岂敢领受,原说我年纪小,昨日就已很承情,倒劳累你们今日还亲自跑一趟。”
    他二人皆笑道,“寿酒已经吃了,岂有白吃的不成?况为的是咱们要好,你这样倒自己生分了。”又说笑一阵,不肯留饭,只吃了盏茶便走了。
    另有几家跟三太太交好的官夫人,也皆差人来送寿面尺头,贾府管事忙不迭现拿出簿子来记着,并按封儿打赏来跑腿儿送礼的各家仆妇,直忙活的过了晌午方罢。
    贾环好容易送完了人,这才回了内间席上,又向贾母告罪道,“倒让老太太等着我,真是我的不是了。”
    贾母笑道,“好孩子,你是今日的正主儿,不等你等谁呢?我倒沾你的光儿看了回大场面,可见你是招人疼的,有好些夫人们倒都来给你送寿面,让你娘进来出去的也不得闲,咱们家何曾有谁过生日这么热闹的呢?”
    凤姐儿等笑道,“若不论长辈里头的生日,我们这些人里自然就是环兄弟这回最热闹了,要我说咱们早该这么办,也早见了那奇景儿了。单说就圣上竟亲赐东西,就知道环兄弟必是极得圣心了!”
    贾母便拉着贾环道,“这是你有出息,一家人只有为你欢喜的。只是我还要嘱咐你,须知老话里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如今又在圣上跟前,更加要小心办差,不能出一点岔子才是。”
    贾环忙站起来听了,众人皆笑道,“还是老太太说得最有道理的。”这才复又坐下开席说笑起来。
    正文 暗生香
    且说贾环生辰这日,京城里亦有不少因年节下致礼时与三太太交往过的,借着送寿面时打发了跟前可靠的婆子来跟贾环说话儿,或者不过见了一两回也使人来问三太太好的,探春因笑道,“来了这么些人,我看光寿面好使得就要堆一屋子,环儿可有得吃的了。”
    凤姐儿故意对着贾母笑道,“我看这些婆子们来送礼倒不是要紧的,先来老太太、三太太跟前儿记个名儿才是真意!”
    一家人皆不解,倒有几个伺候的婆子听出来了,笑道,“可叹环哥儿这么不凡的人物,说不得要寻个什么样儿神仙似的人才配得起呢,老太太、三太太自然有福了。”那些婆子都惯会说话,倒好一番奉承,贾母、三太太不由笑容满面,又道,“他们姐弟俩也该到了,忙完了宝玉,后头可不就他们了么,你们平时也多留心打听着些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模样儿倒是其次,定要是个温柔孝顺的。”
    三太太犹觉不足,道,“要有那既模样儿漂亮又好性儿的才好呢。”
    凤姐便趣儿道,“这也罢了,只是不知道三太太是说女婿呢还是说媳妇呢?!”
    探春顿时把脸羞了个飞红,咬牙啐道,“琏二嫂子才喝了几盅儿就说起醉话来了,看我不撕你的嘴!”又拉着贾母道不依。
    贾母笑得直抹眼,笑道,“我竟好些时候儿没这么乐一回,凤丫头这话可是白问,自然都是这样才好,哪还有嫌弃太过漂亮好性儿了的不成?”探春只恨得拉着凤姐儿要灌酒,宝黛二人便劝,几人闹了好一回子才算完。
    因此散了席后,贾母又恐三太太眼界浅不知事,把她专门叫到房里说这事道,“环儿如今前途无限,自然有那想动心眼子跟他攀扯的,你说话他又极听,所以我倒要事先嘱咐你,别听见个说话儿嘴甜的就胡乱应了人家,我看凭环儿的本事,将来能尚个公主也未可知。因此你竟先别急,倒是晚点儿再替他张罗也使得。”
    三太太听见贾环还可能娶公主当驸马爷,早美得心花怒放,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岂能那么糊涂的,只说这事还须老太太、老爷做主,我哪里就敢独自决断了呢?况且环儿上头还有个探丫头,自然是先把探丫头的事定了才替环儿相看,这才是正理。若环儿真能娶个公主回来,那我可真阿弥陀佛了。”
    贾母笑道,“你先别念佛,要我说,真娶个公主回来倒未必是好事,便是我见了也得行礼问好的,更别说你们了,倒让环儿和咱们一家子供着她不成?因此我想着,还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头寻觅个可心的才好。”
    三太太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里不由两难,又盼儿子真能娶个公主回来,让她当当公主的婆婆,又想还是娶个贾环能伏得住的,方一家人轻松。一时回去跟贾政学了,贾政便道,“他年纪尚轻,正该上进的时候,因此先别提这些移他心思的话,很该多等上二年,宝玉不是十九才娶得亲么,若不是圣上赐婚,我倒还想再晚些办。”
    三太太因见提起宝玉来,不由又犯了老毛病,说道,“宝玉虽才成亲,通房丫头早有了好几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三太太便道,“就是老太太给了宝玉的丫头里,那个叫袭人的。二太太早几年就升了她的月例,当时我还不过一个姨娘罢了,这个丫头就处处与我们都是一样的。”
    贾政对袭人还有些印象,再想不到看着老老实实的丫头竟然早跟宝玉混上了,又恨王夫人,气得跺脚道,“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怪道他就这么爱在女孩儿队伍里厮混呢,竟生生养出个□色鬼来了!”
    三太太忙假意劝道,“老爷何苦这样,反正宝玉已大了又娶了亲,很该自己有些主意了,老太太又宠他,反要掉过头来跟老爷生气,不如当不知道的呢。”
    贾政如何听得进去,第二日立命了宝玉过来外书房问话,又考他这几日的学识,岂知问起一本《孟子》,倒有一半是夹生的,五经里除了《诗经》因做诗读了些,虽不甚精阐,还可塞责。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宝玉平素深恶此道,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虽贾政当日起身时选了百十篇命他读的,不过偶因见其中或一二股内,或承起之中,有作的或精致,或流荡,或游戏,或悲感,稍能动性者,偶一读之,不过供一时之兴趣,究竟何曾成篇潜心玩索。”
    贾政因此怒不可遏,将书砸到宝玉身上喝道,“就你这样子竟还想今秋下场,我看干脆去也别去,也省得丢脸,便是兰儿做得也比你好些!”骂完宝玉,又命叫了刘先生来,责怪一通,并道,“从明日起白日均不得让他歇着,晌饭命人送到书房来,晚上虽可回去,仍要抄诵八股文章三篇,什么时候儿能做一篇让我看得过眼去了,再准歇假!”
    宝玉只觉得跟天塌了一般,忙不迭的回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