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因此又去问李纨、凤姐儿和惜春,惜春是冷清惯了的,便道,“我只在园子里和妙玉师傅一处就很好,出去倒怪噪烦的。”
李纨和凤姐儿皆有孩子要看,因此也说不去,于是就三太太和探春坐一辆车,又将同去伺候的丫环婆子们并用的东西拉了三车,贾环亲自送去寒梨寺中。
且说这寒梨寺原本乃是元朝一户贵族人家的别院,供有佛堂,后院种了一片的梨树,开时景色十分宜人,便有元朝诗人吴澄为此所作“月照朱阁暗香雪,寒食梨花乍入衣”之句,后几经战乱,这里改成一座寺院反倒存留下来,更照诗中所写取了寒梨寺之名。
如今时节已近初夏,自然梨花已没有了,另开了许多玫瑰、蔷薇、凌霄等花草,亦别有意趣,三夫人便趁韩夫人一家女眷尚未到,先拉着探春、贾环陪她看了,谁知转了没多久,也碰上一家似是来礼佛的,为首那一个英俊公子远远站下步子,笑问道,“前头可是小贾探花么?”
贾环听这话应是认识的,却又觉得眼生,便笑道,“正是在下,我看阁下也有些面善的。”
那人笑道,“在下东方泯,家父自奉驾南巡回来,倒时常在我们兄弟跟前提起世兄。”
贾环这才知道这位斯文公子竟是大老粗东方英的小儿子,只这人比自己还大好几岁,因此忙道,“原来是东方世兄,恕罪恕罪,那年小弟还到府上去过,竟没认出世兄来…”
东方泯笑道,“这原不能怪你,那年过年我和大哥都没回京,咱们并没见过的,我还是在宫里远远看见过你几回。”
贾环因记着东方英的照顾,便十分周到的寒暄几句,两边的女眷亦过来厮见了,东方泯却恰好也是陪他母亲和小妹来礼佛的,贾环问道,“怎么没去护国寺那里?”
东方泯便笑道,“这一阵儿做寿的人多,不几天更是万寿节了,护国寺少不得也要空出来为圣上祈福。原先我们家也经常来这儿,我们家从太太们到姐妹们起,都爱这里的清静。况这里卖一些好花蜜,尤其是梨花儿的,在这里有几棵树专出蜜浆王,若不是熟人那些和尚也不卖的,刚才我倒又淘换出来几瓶子,正好分你些送于令堂令姊尝尝。”
贾环待要推辞,那东方泯只道,“咱们原是世交,何须这么客气。况若不是好东西,我也不这么紧着让你的。”
贾环只好收了,一时东方泯让人将梨花蜜送了来,探春拿勺子舀出来一勺儿看去,果然如琥珀似的金黄透亮,又粘丝不断,闻起来亦得扑鼻芬芳,仿佛屋子里开满了梨花儿似的。三太太因此十分不过意道,“人家公侯夫人公子的竟这么客气,我却也没带什么回礼,这可怎么说的好。”
贾环道,“等我回去捡着那锦绣酒楼里头的好吃的果子点心送过些来就是了,反正你们也住这里,又不能吃荤,光吃斋菜岂不絮烦。”说着又待韩夫人那边也过来了,与三太太一齐安顿下,恰好与威远侯一家各占了两座最大的院子,贾环见诸事俱妥,便辞了三太太、探春出来,正好东方泯也只是来送人的,并不住寺里,因此两人一道儿回了城里,又约万寿节后再聚。
自五月十五起,满朝内外就开始为水琅的寿辰忙活,水琅早在朝会上言道,“老圣人圣躬违和,朕心甚忧之,因此免修宫室,免通宵大典,一切从简为是。”于是一干臣子皆十分低调,只不过有那番邦部落来朝的,外放大员遣入京中献礼的,把京东驿使馆及周边儿的客栈塞了个满满当当。并从十五至二十八这半月间,全天下不许处决犯人,等到五月二十二的正日子,朝廷还要颁旨大赦天下,为水琅积福。
贾环这几日看着那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萝卜白菜似的成堆往御书房里一过目,有水琅看得上的,便吩咐摆起来,或者直接赏人,剩下的列明细入库。方觉出些做皇帝的好处来,一面又觉自己备的礼太过寒简,就跟这里头最不像样的来比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因此十分不好出手了。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们只见贾环沉吟,少不得以为他喜欢今日送进来的几样贡品,便凑趣儿道,“贾大人,您看这棵玉白菜上雕的蝈蝈,跟真的一样,难为这块翡翠竟是怎么生得呢,白得白翠得翠,也亏得雕玉师傅的好手!”
另一个也道,“您看这个,南昭王送来的短剑,说是叫什么昆吾的,那个黑蛮子来使还说它能割玉如土。”
贾环在后世也听说过古代几大利器的传说,譬如昆吾、太阿等等,不由来了兴趣,拔出那柄沉甸甸明晃晃的短剑,冲着那棵翡翠白菜比划了比划道,“真这么锋利不成,不如让我试试。”
那俩小内侍白着脸战战兢兢求道:“贾大人留神,仔细割着手!”
恰好单总管奉着水琅进来,见了惊道,“我的爷,这是玩得什么呢?!”又骂那两个小太监道,“你们俩也是在这里伺候老了的人了,难道不知道劝着些?”
贾环一见单总管色变,便知自己有些大意忘形了,忙把昆吾剑收进鞘里搁进锦盒中系好,十分尴尬的跳下榻来,想了想,不由向水琅道,“这确是我的错,你便是降罪,我也无话可说。”
单总管早一手一个拎着两个小太监出去教训去了,水琅缓缓过去拉贾环并肩坐下,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原倒不想罚你,这里的规矩,也不是为拘束你的。”
贾环道,“话虽这么说,但这屋里便是剪子也不让人放进来一把,灯花儿都是端出去剪的。倘或让人看见了,倒是我给你惹祸了,也是给你我提了个醒儿呢。”因又歪头道,“我从来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你那些东西勾的!”
水琅道,“你爱怎么说罢。只是到明晚上,你别回去了,在这里陪我可好?”
贾环脸上顿时腾起一片绯红,渐渐连颈子也染上了,一时只不说话,水琅忍不住揽过来亲亲他道,“你竟狠心。”
贾环垂目想了一回,抬头瞪道,“不在这里吧,除非你到我的山庄里去。”
水琅一愣,旋即畅笑道,“那也使得,全都随你。”
贾环听了这话才笑道,“果然要都听我的才行。”
水琅不妨有它,只当贾环终于愿意了。也不知他怎么布置的,竟真次日傍晚时无声无息的出了皇宫。
贾环便把上回他拿来还剩下的帝王春那佳酿拿出来,也不敢多喝,不过让徐娘子做了几道可口的菜色,两人小酌了几杯,原还想做个生日蛋糕,但贾环想着水琅一向对那些西洋玩意儿不大感兴趣,也就不费那力气。
一时贾环不觉的时候,院子里渐渐已没了旁人,便是平素就睡在贾环寝居外厢的秀云锦月也被带得远远的。水琅见贾环已略带些酒意,便笑道,“明日乃是正日子,我得早去太庙祭天祭祖,你只在这里拉着我说话不成?”
贾环忙道,“当然不是!”说着要带他去书房,道,“我自然记得给你备生辰贺礼的,就是简陋的很,你别嫌弃。”
水琅展开看时,乃是一幅水墨静居图,不由笑道,“这是画得前头的庭院么?”
贾环没什么国画天份,来了这里才跟周鸿宾学了几笔,因此唯有水墨这种到处都含含糊糊的画法还能稍微一唬,便点点头,道,“亏你竟看得出来,应该挺像的,墨砚他们还猜了半天都猜不着。”
谁知一回头水琅微微一笑,把那画卷起来道,“这画儿我收下了,回头就挂到御书房里,你还有什么事么?”
贾环见被他看破,又见对面那一双望过来的眼里深邃得让人不敢相对,忙道,“也没别的了,只是你说要听我的,那便让我先来。”
水琅一怔,旋即便似有些会意的皱眉道,“你先来是什么意思?”
须知贾环倒不是有什么执念,只是在后世他所接触过的那几对儿同性恋人里头,都并无绝对的上下之分,因此不免以此为鉴,况墨砚说起来时支支吾吾的,并不知道贾环要下手的是谁,也未详尽。
贾环还待分证,水琅早上前一步将他抄在怀中,向书房内室去道,“我自然会让着你先。”
贾环一看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架势,初还挣扎了两下,实在动弹不得,又被水琅的气势骇得浑身无措,眨眼被解了丝扣儿,抽了绦带儿,一片细白轻滑的肌肤渐渐愈露愈多,又只听叮咚一声儿,不知什么掉到地上,接着罗帐轻垂,将他与水琅围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似乎眨眼间天地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贾环早被水琅揉在手心里,只觉抚在身上的掌心热得灼人,满脑子有些昏然,口唇上亦被夺了呼吸,方恍惚意识到水琅先前那些时候,已是十分克制的了,此时又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水琅伏在他耳边笑道,“这想是替我准备的了,正好我也从掖廷坊拿了件来,不如一并试试哪种好用些。”
贾环又怎禁得水琅那十分手段的拨撩摆弄,竟是一时半刻也顾不得其他,倒只想着头顶上那一双眼,黑邃的像要将他整个吞进去似的。一夜间软意承合,翻云覆雨,只不记得怎样求饶,又怎样昏吟,直在激流浪里翻摇不定,早把那一人一次,他要占先的初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另水琅原本怜他初次,倒也不想弄得太狠,然而贾环的模样实在生嫩撩人,不一会儿便满身轻粉,尤沾□,横波秋水,动人心魂,因此引得他十分难舍,倒又多纵情倾欢了两回,看贾环实在有些承不住,方缓缓的停了手,抱着到温泉池子里浸了一回,回来收拾好,犹觉未餍足。只是时辰也快来不及了,方摁下其余的心思,命人备起车马,连人带被一并抱起回宫不提。
正文 意正央
次日贾环好容易睡醒过来,浑身一动,登时酸麻得让他立时十分清醒,偏那处的异物感仍极为鲜明,不免令人想起来昨夜的事儿,贾环少不得又悔又恨,只暗骂墨砚,说了半天竟一句没说到点子上,又悔自己太过轻信水琅。
因立时就要找墨砚过来问,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顶明黄帐子里,且这张床十分宽大,床下又置了一张夔龙纹红木踏脚,对面是一座万里河山旭日玉雕屏风,地上铺着一整幅图的拼花儿瓷砖,并非后世家常见到的那种大面积瓷砖,而尽是跟砖头大小差不多的彩瓷釉面砖,每一块都烧得十分精致。
贾环见这里并不是自己的书房,倒像是皇宫的样子,忙要起来,一时又找不着大衣裳,让外头一个小太监听见动静儿,进来笑道,“大人醒了?奴才估摸着差不多是这时候儿,已备下了水,如今便伺候您洗漱?”
贾环此时坐着还有些吃力,不由稍微歪了歪靠在枕头上,又看这个小太监并不认识,便问他,“这是哪儿,不像是御书房的模样。”
那小太监笑道,“这里是永昌殿,圣上就怕大人醒了疑惑,因此专门留了话儿,让您在这好生歇着,圣上今日要祭告天地祖宗,还要去庙里上香,又要去见两位老圣人,并做万寿宴等等,怎么也得一天功夫,晚间才能回来。”
贾环听见这里是永昌殿,便不觉一呆,忍不住抬头向窗外望去,那小太监十分知机,忙道,“众位大臣们都在太央殿拜寿,况正央宫中平日也等闲不得来人,这里更是森严重地,极清静的。”
况且正央宫的永昌殿虽为大青皇帝起居之所,却处于内外廷交界之处,被划为外廷,从不用做接见外臣、后妃之地,因此在众人眼中,原是个极为神秘的地方。
那小太监因见贾环十分慵懒,面上似带了些情倦之态,反倒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处,竟令他也不好意思多看,便劝道,“大人略起来进些吃食也好,今日睡得有些长了,晚上倒要走了困。”
贾环听他说的有理,不过强忍着慢慢挣扎着起来,洗漱过了,另又随意吃了几口点心,大约是睡的多了,也并不觉得饿。反倒是活